“进入西格蒙德已经有一会了，精神探针未出现排异反应，生理指标也保持在稳定值，看起来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将目光从巨大舱体前的液晶面板收回，克利夫兰朝身边神情无比忧虑的拉菲笑道：“放心吧，虽然西格蒙德最开始是专门用来适配人形进行构建的，但人类进行使用也同样安全。”
“而且万一有了什么状况，与维基小哥一同进入西格蒙德担任此次测试评分者的萨拉托加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隔壁也有用于医疗的纳米修复舱正在待机，随时都可以派上用场。”
就像克利夫兰说的一般，似乎一切都已经准备万全...
但当维基答应萨拉托加的条件，愿意接受对方的测试提案进入了思维机西格蒙德后，一种诡异的不安感便犹如挥之不去的阴霾般将拉菲的心厚厚的裹起。
也许是单纯的心理反应作祟，但更可能的是作为契约人形那本能的直感。
在维基进入思维机那厚重的胶囊舱后，从契约彼端传来的灵能便开始了不安的躁动。这是非契约人形所无法感知到的。毕竟灵能的本质难以捉摸，若要寻求灵能的真谛除了深入亚空间的底层外便没有第二个选择。而这里显然不存在能做出这种伟业的学者或灵能技师。
“上一个使用这台机器的人是谁？”
拉菲突然问道。
“那是一个白鹰籍的指挥官，在解体战争的末期被临时征召为檀香山总督。很有野心也很有勇气，他很有自信能凭借自己的才干通过我们使用西格蒙德布下的‘试题’。以此来达成收容碧蓝航线余部的目标。但很可惜，我们优先看重的从来不是作为指挥官的指挥才能。而是是否能成为人类与人形之间的协调者...”
说话的是一直在操作台附近监控的埃尔德里奇。
老实说，金发双马尾的**与这个阴暗的实验室并不相衬。那埋首于读数表单的娇小身躯对比于周遭冰冷厚重的机器来说实在是纤细过头了。
但作为旧白鹰武装实验部的主管，不仅是这台思维机西格蒙德，包括她们此时所处的试验所都在埃尔德里奇的辖制之内。
因而有关于这台设备过往的故事，埃尔德里奇可谓是如数家珍。
“那位总督很遗憾没能通过我们的测试，在紧急关头，为了求生无论是人形也好，人类也罢，对他而言都是可以舍弃的事物...因此，我们尊重他作为上位者的手腕，但他却绝非是我们能够认可的领袖...”
拉菲苦闷的摇了摇头：“我想问的不是这个...说到底，这台机器...它制造的意义究竟何在？你们说过，在最开始这是为了人形而建造的，但即便是设身处地的去想，我也无法猜到这台机器的用处......”
“...这并不重要不是吗？”埃尔德里奇打断了拉菲的呓语。
虽然她并非同拉菲一样与维基契约的人形，因此没办法设身处地的感受到拉菲此刻从维基那边察觉到的异样。但即便如此，埃尔德里奇也发现了拉菲此时的表现有些不对劲。
只是她并不擅长安抚，不如说正因为不善与人沟通，所以才选择这个僻静的实验室，整天沉浸在独属一人的孤寂之中。
“无论如何，你只需要祈祷你的指挥官的确与你所了解到的那般表里如一，而并非什么两面三刀的艰险小人，亦或者玩弄权柄的阴谋家......”
“不行，我还是无法接受，说到底，这根本不对吧...简直就像是把指挥官当成了假想敌...按照你们的说法，也就只有如同心中白纸一般的傀儡才符合你们的要求吧？”
闻言，克利夫兰挠了挠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虽然有些对不起那位，但...只要是符合我们的要求，哪怕最后被我们养成废人了也没关系...这便是我们的共识...”
拉菲抿紧了自己嘴唇，心中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感到悲哀。
她能够理解一部分对方的想法，都却绝对做不到如同对方一般极端。为什么她们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她们究竟经历了什么？
拉菲如此想到。
而很快，克利夫兰接下来的话语便解答了拉菲的疑惑。
“另外，拉菲你过去真的是被安排在了很偏远的地方啊。甚至连那场解体战役都没有经历过...”
“解体战役？虽然没有经历过，但我好像有所耳闻...”
克利夫兰长叹了口气：“以解体战役作为界限，原有的作战体系全面崩溃，人类手中的世界主导权正式落入塞壬的手中。而起因便是碧蓝航线的解体...”
“我...听说过，在北方联合哪里。似乎是因为白鹰联邦...”
克利夫兰：“事实上白鹰联邦的施压不过只是导致碧蓝航线崩溃的导火索罢了...真正致使碧蓝航线崩溃的原因是猜忌...”
“猜忌？”，这个单词出现在这里似乎太过抽象，以至于拉菲有些不明所以。
“说来很不光彩...是我们...背叛了大元帅。”
看着不远处的拉菲，克利夫兰那表面的风轻云淡下露出了隐藏许久的阴郁：“我们背叛了碧蓝航线，杀死了生死与共的战友...”
“所以你之前说的并没有错，‘假想敌’什么的——哈！真是可笑。”
惊愕的拉菲与露出了残酷笑容的克利夫兰，一左一右在埃尔德里奇的眼中划分出了泾渭分明的构图。
她面无表情的旁观着一切，一语不发。
然后她又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西格蒙德上。
那环绕着中枢的六个登陆舱中只有两个正在运作，复杂的荧蓝色管道彼此串联并最终指向中央的构建于黑色金属台座的透明支柱...
穿过那表侧的透明外壁，可以看到一颗硕大的漆黑立方体正盈盈的悬浮其中，表面似乎有着如同回路般的紫色流光闪过。
‘我们的结局，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呢？’
埃尔德里奇凝望着西格蒙德的双眸似是有些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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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到思维机·西格蒙德所构建的虚假世界。
石斛兰...不，此时应该称之为萨拉托加了。
借用这个由西格蒙德构建出的虚假素体，她一直都在旁观着维基的行为。
维基还有她的任务都非常简单。
前者需要在这里以一个完全陌生的身份去体验一场曾经实际发生过的战争，而萨拉托加将会以旁观者的视角记录维基在这场战争中的所作所为，并进行评价。
不一定要对方真的能在这场战争中以一己之力绝地翻盘，这一点并不现实，因为在历史之中，这场战争的结局便是塞壬方的完胜。
所以只需要展现自己在面对绝境时的反应。
绝望、疯狂、麻木......
萨拉托加在很久以前也曾经担任过西格蒙德测试的考官，因此非常清楚人类在面对绝境时的表现是什么样的。
选择挣扎抗争到最后一刻的勇者终究是少之又少，而这部分受试者便是后来‘新生碧蓝航线’的重组基干。
以见证历史的过来人身份去进行评价，这所谓的西格蒙德测试的确有其合理性。
人性的本质将会在测试中的高压下不断放大。好的也罢，坏的也罢，无论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人心本就是由这些东西进行组成的。
而她的职责便是只留下那些好的，正面的。
因为如若在一无所有的境况下都能选择抗争到底，那么便再没有比这样的人更适合碧蓝航线的了。
重组的新生碧蓝航线本就是秉持着在一无所有的末日中开辟未来这一理念而成立的。
虽然直至最后也并没能等到所谓的未来。
这都是十足久远的过去了，毕竟细说起来也都是一个半世纪以前的事了。
回归这个老本行，萨拉托加也不能说没有对维基抱有一丝一毫的期望。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并不反对在企业之上再多出一个指挥官。
但这之后的测试却远远的超乎了她的预想。
“在弗洛伊德的心理动力论中，人类的精神被分为三个部分。”
“本我，自我，超我，而思维机·西格蒙德便是以此学说为框架，将精神体的本我进行解析，用解析数据作为蓝本构建思念体...也就是‘我’——存在于此的‘维基·斯特恩’的实质。”
摇摇晃晃的从断壁残桓之中立起。外表十足狼狈的维基突然带着怪异的笑容在她的面前侃侃而谈起来。
“很有趣的想法，你们也成功将其制造了出来...但等真的落到实处...”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在环视完四周的废墟后，维基回过头来对着面前负责监管测试的萨拉托加给予了自己的评价。
“在我看来，这真是相当的愚蠢。”
宛如一个平白无故生出的异物，与周遭一切都格格不入。
眼前的维基便给萨拉托加带来这样的感触。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这有违常理。”
“灵能。”
维基伸出了右手，指了指萨拉托加。
“我应该感谢你，萨拉托加女士。就在刚才你和我说了这个词汇的时候，有关于‘灵能’的所有信息便从你这边流入了我的大脑。”
“什么意思？”
“就借你的智慧一用来进行表述吧。”维基摊手道。
“每个‘指挥官’都是觉醒了灵能潜势，获取了灵能的灵能者。他们可以以此契约人形，消耗自己的灵能去有选择的增幅人形的力量——但说到这里，灵能也不过只是一种普通的能量。它真正的特殊便在于其混沌的根源，也就是它们起源的亚空间...
混沌，扭曲...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时空界限，其存在本身就是对于现实物质宇宙的否定。而继承了亚空间，灵能所能表露出的混乱属性便是亚空间的侧面之一。因此甚至会根据灵能者的精神状态而觉醒相差甚远的能力。即所谓的‘指挥官能力’。”
“难道说...不，这怎么可能？”
似乎是意识到了维基打算说什么，萨拉托加对此深感荒谬。
“我将这个能力称之为‘Load’，因为这个能力，你，还有这个由西格蒙德铸就的虚假世界。于我而言就如同一本易阅的书籍一般，可以轻易的收集到我任何想要的资讯。”
维基将原本指向萨拉托加的右手收回，转而点了点终究的脑袋：“简单来说，此时此刻正在逝去的每分每秒都在帮助我逐渐理解了一切。”
似乎能从维基的眼中捕捉到自己那难以置信的阴沉面孔，萨拉托加反驳道：“现在待在这里的不过只是一个复刻的思念体，精神的映射，即便是依靠西格蒙德也没办法还原出你在现实中的指挥官能力，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了。”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不是最清楚吗？我可爱的，嘴硬的，不愿承认现实的萨拉托加小姐。”维基笑了笑。
“就比如说刚才那个屠龙者终将为龙的故事，这个糟糕的故事就正是方才我从你的过往中所攫取到的素材。——携带着一众白鹰人形，为了白鹰联邦而选择牺牲掉碧蓝航线，将那位‘屠龙者’...碧蓝航线大元帅亲自押解上人类法庭的背叛者啊。”
“这一个半世纪以来的赎罪是否让你们这些白鹰人形稍微感到了一丝后悔呢？”
究竟是不是胡说八道，萨拉托加那仿佛停滞在这一瞬的心跳已经说明了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