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这是真的？”
她缓缓举起左手，拉起袖子，小巧的手腕上佩戴着一个稍小一号的白色手环。
然后她说：“假的。”
我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应该拿咖啡替她洗头。
好不容易压制住给她洗头的欲望，我继续问：“这手环是……”
“医疗器械。”她抢先回答，然后举起自己的左手，用右手指着自己手腕上的手环，“叔叔的，完全沉默。”
我也稍稍习惯她的说话方式了。简单来说，就是她负责说，我负责猜。这回我觉得我应该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于是喝了口咖啡：“你是说你叔叔手腕上也戴着这种手环，而这种手环可以监视他的心跳血压。但是在今天凌晨，你叔叔的血压心跳全部消失了。是不是这样？”
她点了点头。
“那么，你的名字是？”我问。
“B-e。”她一个一个字母说。
“我问的是名字。再说Be怎么读？be动词的be？best的be？”
“读作‘贝’。贝莫儿”她说。
贝小姐。姑且这么称呼吧。经过我连闷带猜，终于大致了解了他叔叔。他叔叔在一个医疗器械公司做网络安全顾问，现在的工作很清闲，所以一般都在家。这种手环是还没有投放市场的新产品，原本是针对病人的——身体状况异常之后可以直接通知家人，同时设计也很傻瓜——戴上去之后就拿不下来了，除非由生产公司输入重置码，也就是说一个手环只能一个人用，相当于私人医生和病历。
而他叔叔的手环与众不同，采取的是时时联络方式——每0.5秒钟进行一次数据传输，而在今天凌晨，进入了“完全沉默”状态。既没有死亡和伤害报告，也没有心跳血压记录。也就是说——没有任何信息。
“还有一个问题。”我用指甲敲着桌面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就是Cd的？”
她抿了抿嘴唇：“忠告。不要用OnePhone。”
“你是说我的手机？ONE出品的手机还是蛮好用的。”我掏出手机来，对她说。
“自带摄像头的蓝牙控制上有bug。”她捋了一下发丝。
“Bug？”我问。
“通过短信远程启动。”她回答。
远程启动？就是说在我收到那条短信的同时，摄像头自动启动，然后拍下我的照片，再传送给贝莫儿？
的确有可能实现。不过这需要很高超的技巧吧。
“你自己发现的。”我凑近了她问。如果没猜错，我面前这位应该是个天才黑客三无少女。当然也有可能她只是用她叔叔留下的手法而已。
“是。叔叔不用市售的手机。”她依旧用不冷不热的语气回答。
“为什么？”
她没有发声，而是拆开了她自己手机的后盖板，露出了里面的电池。
这是……7号电池？四节电池组成的电池组。难怪手机显得格外厚，单是电池就占据了这么大的地方。
“不要用ONE的手机。电池有问题。”她一边把自己的手机收回去，一边说。
“是吗？”我有些怀疑，虽然我不喜欢ONE，但是他们的产品应该是没问题的，“并没有电池相关的报道啊。”
她看了我一眼，说：“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种荣耀的。”
什么意思？
“要小心。”她又说，然后站起身来。
“等等，你叔叔……”
“只希望你有空帮忙找一下。”她直起身来，晃悠着单薄的身体，然后转身。
“‘要小心’是什么意思？”我抓住她的袖管，一用力把她扯过来，“解释清楚再走！”
“要小心。”她用深邃空洞的眼睛盯着我，“否则会和叔叔一样完全沉默。”
我被她的眼睛吓了一跳，不自觉放开了手。她便径直走向门口，推门离开，混入人群之中。
莫名其妙！在休息日的下午把我叫出来，然后说了一大堆连准分子材料学博士都听不懂的话，最后什么都没有解释就走了？难道这就是天才黑客三无少女的萌点所在？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五点半了，晚上聚会是七点钟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我正准备把手机放回裤兜里，突然想起来刚刚贝莫儿说的话。如果那是真的，这个摄像头还真是个隐私大问题。但是你要我怎么办呢？换个手机？还是禁用摄像机功能？且不说要从底层修改，单是ONE密不透风的软件外壳，我都攻不进。
“Das Beste ist die einfachste”
果然，这句话从某种程度上有点像父亲的风格。而且，毫无疑问，这句话在现在是正确的。
我从口袋里掏出创口贴，封住了手机自带的摄像头。
当然，这只是自欺欺人而已。但是，以我当时的时间轴来看，过了今晚，我恐怕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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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接下来去哪呢？”同一个实验区新来的女孩问我。对于这个问题，我只能尴尬地笑笑，毕竟她刚来就遇到了“魔轮”建成以来最大的故障。不过，关于“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这个问题，我已经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过了。不过暂且没有答复，能下决断的只有端木恩，那家伙现在已经淹没在责问会议的汪洋大海中了。
然后门被无比粗暴地踹开了。木恩他一如既往地拖着步子走进实验室。
“会议开完了？”我调侃他说。看这家伙的脸色就知道肯定被一打以上的老头给训过了。
“CoCo！”他对我说，“说到夏天，你想到了什么？”
“吃棒冰的时候包装纸上有白霜。”
“No，no！说到夏天，不是应该想起阳光、海滩、妹子、黑丝的吗！”他直接冲到我的面前，把新来的女孩吓了一跳。
“后面两个只有你才会想到吧！死宅！”我毫不留情地说。毕竟，实验室可是全年无休的，这家伙居然说海滩，是不是脑袋秀逗了？
“Not死宅。是技术宅。”他大声说，“现在，我宣布，所有跟‘魔轮’有关的工作人员，现在开始带薪休假！时间嘛，暂时定为一个月！”
隔壁那个新来的女孩把正在搬的试管砸烂了一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