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余吞了口唾液，这一切真是太难以置信了。
站在检察员席位上的恒，对于此时此景略微惊讶了一些。当场所有人的目光——除了正在看漫画书的莫语之外都集中在恒身上。因为他就是被寒璃举证的那个人。
“真是异想天开……我怎么可能是「零时」那种普通的人类呢？”
恒玩弄着自己的散发，脸上挂着煞有其事的笑容，随后怒容乍现。
“你在逗我玩？我的名字是恒！不是什么狗屁零时！”
恒大声怒吼道，他的情绪在瞬间明显失控了，而坐在一边的叶余也是十分的汗颜，不过是几个月时间，恒的变化居然如此之大，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零时死盯着恒，眼眸里透出少许惊讶。
“你又有什么证据来证明呢？”
恒很快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了过来，对着寒璃说道。
“证据.....就在你的手中不是吗？你的学生手表!”
寒璃点了点自己的学生手表，接着便指着恒喊道。
“........”
恒沉默不语，将双手放在背后。
寒璃心意一动，如果他是未来的零时的话，学生手表上的档案显示也一定是零时，他没有退路，此时正是将死。
“那么，你怎么知道是我？”恒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寒璃面前，用着极其平和的语气说道，就像刚刚的暴躁是演给其他人看的似的。
事实上，除了寒璃和恒两人仍能动弹之外，整个世界似乎都被恒停住了。
“这些都是你干的吗……”寒璃面无表情地观察着周围如雕塑一般的人们，“时停……对吧？”
“是的，真聪明我的小姑娘。”恒，应该说是“零时”伸出一直藏在身后的手，并掏出一块黑色的怀表，饶有趣味地把玩起来，寒璃发现恒确是与零时长的一模一样。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什么要陷害过去的自己……？”寒璃冷静地问道，她还是第一次亲身感受时停的威力，那强大的威压让她喘不过气来，尽管如此，来自家族一脉相承的骄傲也不允许让她在此地退缩，“你到底是什么人，「零时」绝不可能是个普通人类……”
“你还是先回答我的问题吧？时间不多了。”眼前的“零时”笑道，“你是怎么知道我才是凶手的。”
“你留下的线索太多了，以至于我们找不到真相……”寒璃缓缓说道，“虽然在开庭之前绝大多数都是猜想，不过你这么快就认罪还真是意外……”
“在一次偶然中，我发现你和零时很像，除了发色和发型不同，脸长得和零时一模一样。这时我就萌发出一种想法——如果你也是零时呢？再加上落寞之前展示的时空机器，一切就解释得通了……你很有可能是来自未来的零时。如果你是未来的零时的话，犯下这两起案件是绰绰有余的……”
“是她第一个发现的吗？”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零时”来到静止不动的柒羽身旁，轻抚她的脸颊，“在当时我就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不愧是我的妹妹，虽然与我相处不久，但是她却能牢牢记住我当时的样貌，也或许是因为我现在的样子和十年前太像了吧。看来在「这个世界」，她好好地活下来并且长大了。”
“零时”的声音竟有些颤抖。
“难道你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吗？”寒璃问道，“在你的那个世界里，柒羽在十年前就死了，而在这个世界柒羽却好好活到了现在？”
“不，不能说是世界，应该说是——算了，再说下去就剧透了啊。”
“那么现在就没有留你下去的必要了。”他双手握拳，对准寒璃，脸上挂着狞笑，“只要你死了，我自然会有办法瞒过他们的。现在可是「my time」”
“在杀我之前，我还有些问题要问你。”寒璃此时面对这完全针对自己的敌意乃至杀气，仍然能用平缓的语速说着话。或许是已经成为吸血鬼的缘故吧，在不久前还是人类的寒璃一点都感觉不到恐惧。
“谁会听你讲完？”
“你会的，因为，第一，你没有真的想嫁祸给零时。”寒璃说道，“至少在第二起案件中，你留下了一个致命的线索，也就是关于3000年前那起事故的，而现在的零时绝对不可能知道那件事。”
“而且，你没有真心下狠手，你留了两次活口，对于会时停的你来说杀人易如反掌，即使是个体能力极强的神族。这说明你不想把事情弄到血海深仇那种地步，这不禁让人揣测你的真实目的。”
“哦，那你说说看？”眼前的“零时”已经逐渐收起了战斗姿势，方才的敌意好像又是装出来的样子。
“你伤害学院里的学生却又不想下狠手，还留下那种只有极少数人才懂的信息，综合以上，你的真实目的就是——引出班主任，嫁祸给零时只是一个幌子。”
“零时”瞳孔深处闪过一丝亮光，顷刻间消逝而去。
“那么，是你救了我么？”寒璃淡淡地说。“零时对这件事情没有记忆，那么可想而知就是你救的我。”
“准确地说是用了黑色染发剂的我，可惜那个染发剂是假冒伪劣产品。”
“零时”有些厌恶地拨弄自己的发梢，可以明显地看到上面还有一抹黑色。
“为什么你要救我呢？这样不是更容易暴露吗。”
“零时”不住地摇头。
“有这样对救命恩人说话的吗？亏我在38摄氏度高温下背着你跑了半个学院。”
“即使你不救我，还有柒羽、和其他人在。”寒璃淡淡地说道，“他们不会见死不救的，应该。”
“好啦好啦，我头脑一热就冲上去了，有问题？”
“零时”没耐心地打断了对话。
“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知道3000年前那起——”
………………………………
“零时”按下手中的怀表。
原本还想再开口说些什么的寒璃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犹如石像一般。
“刚刚你在旁边听着吧，时停对你是无效的，毕竟……你也是我。”
“零时”话音未落，一个刚刚隐藏在暗处的人走了出来。
“早就发现你了，刚刚我故意爆杀气的时候，我发觉旁边有一处更大的杀气针对着我，真吓人，我感觉如果当时我冲向寒璃的话我就会被你撞飞。”
“零时”整了整衣领，对着眼前真正的零时说道。
“你怎么反应这么大？该不会你喜欢她吧。”
“零时”狞笑道，“或者她喜欢你？”
“救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就像你救寒璃一样！”零时义正言辞地说道。
“真棒，真棒！”
“零时”双手撑着大脑。“看到你，就看到了过去的我，那个正义感爆棚的「我」！”
“寒璃说错了，或者只说对了一部分，我确实想找班主任，但是我是来——斩断因果的！”
说完，“零时”便冲到了零时的面前，看似软弱无力的一拳，却将零时打飞了，直接撞到结界上。
“咳……咳咳……”零时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喘不过气来。实际上他现在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
只需一击。就算是零时刚刚冲向“零时”也会被他打个粉碎吧，怪不得他刚刚问为何要救寒璃，他在质问为什么要拼上性命去救她。
惊讶“零时”力量之余，他那失焦的双瞳瞟见了站在“零时”身后的某人。
——在梦境中出现的银发少女，朦胧中正站在“零时”背后，拉住“零时”的手，嘴唇不停地颤动，似是在说些什么。
零时从结界上掉到了地面，鲜红的血液从嘴里留了出来，血液中还带着些肉沫星子。
现在的零时十分难受，刚刚那一拳，已经让零时自己的五腹六脏已经不成样子，估计马上就要失血过多而死。而眼前的“零时”显然还不肯罢休。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为什么你这样敌视我？”
“只有你死了，大家才不会死。”
接着“零时”再给了零时一拳。
“柒羽不会死，寒璃不会死。”
“叶余不会死，撒切尔老师不会死。”
“零时”像是在念咒似的，很多人的名字从他的口中吐露出来。那些人有些零时认识，有些零时很陌生。每念一个名字，便击打一次零时。
——是吗，原来自己的身上背负着这么多人命。
被不知多少次击打过后，零时竟然还能保得住自己的意识清晰。“零时”每一次击打的力度都是加倍的，零时的身体现在理应散架了。
零时抬头望去，咧嘴笑了。他的性格很怪，越是危机的时刻他越是能笑得出来。
发色洁白如雪的少女，正使劲拉着“零时”的手，不让他下手太重。或许这就是自己还活着的原因。
“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是我?”
“现世，大陆，这都是什么东西啊?”
“科技也好，魔法也罢，为什么一定是我啊?”
“我只是想好好的活下去，又一口饭吃，可以找到一个不算难看的贤惠老婆，看着老妹风光大嫁，然后将自己的孩子抚养成人罢了！”
“我只是想.....”
“能够平静地活下去啊！为什么我一定要在这里被我自己打死啊！”
零时拼尽最后的力气大喊。
“为什么啊，一定是我啊！”
零时再一次控诉道，而眼前的“零时”停手了，一动不动地站在零时的面前。
“因为，这一切，因你而起。”
“零时”冷漠的话语响起，直击零时的心灵。
——为什么，究竟是什么因我而起？我明明应该是个普通人，有个可爱老妹，然后就这么平凡地度过余生啊。
零时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浮现了一幅幅图画。
这就是，所谓的，死前的走马观花吗？
可是，真的，不想死啊。
——那就去阻止她。
零时的脑海中突然传来一句来历不明的话语，而同时，零时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了一样，便抓着自己的脑袋不放，表情扭曲了开来。
“拿出你的力量吧，去拯救你所爱的，拯救你所想守护的啊！阻止她！”
零时倒在地上翻滚了起来，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思考，满脑子都是那两句话语。听起来很中二，但是在此时确实如此地鼓舞人心。
零时忽然发现，声音的来源来自这个空间的第三者——银发少女，她此时已经站在自己的这一边了。
“□!”
这时，零时脑中的剧痛突然消失了。
“果然是你吗，你永远像原来那样啊。”
“零时”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不明意义的话。
不知为何，零时突然有了想站起来了的念头，一次，两次，三次，零时靠着残存的力气，站了起来，黑色的短发十分的凌乱，泪水与鲜血在脸上交织，白色的T恤被鲜血染红。
“.......”
零时沉默着，手不由自主地伸向自己的口袋，伸向直接地怀表。
“如果，我真的拥有力量的话。”
——用了它可就成为恶鬼了哟。
有一个声音在心中回荡。
无妨，此刻我需要力量。
零时手中紧紧握着怀表，漆黑的指针纹丝不动。
“现在，00:00:00。”
指针突然动了起来，并快速的旋转了起来，直到三根指针都停留在0的位置。
“看来，只有将你送下黄泉了啊。”
“零时”嘲弄道，拿出那块完整的怀表。
——又要发生不妙的事了。
零时冒出冷汗，但此时他却异常镇定。
因为银发少女站在自己这边，不知为何，只要她一在，就感觉自己的力量膨胀了无数倍。
说完，“零时”便向零时冲了过去，而零时也同样冲了过去。
两拳相距不过十几厘米时，零时突然收回了拳头，而是抬腿踢到对方的肚子，接着便是一拳打中“零时”的人中之处。
但“零时”却如同没事人一样的抓着了零时的手臂，向后一摔。
零时被摔到地上后便马上爬了起来，便马上爬了起来，只在地面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
零时再次向对方冲去，拳头向对方砸去，但被“零时”用手腕挡住。
“注意下面！”
零时瞬时间抓住了“零时”的手腕，同时向对方的**狠狠的来了一脚，接着狠狠地将对方的手腕按下，用自己的脑门砸向对方的脸。
在受了零时两发重击后，“零时”便甩开了零时。
“最难缠的对手，果然是自己吗？”
“彼此彼此。”
“零时”手中突然出现了两把黑色的太刀，并将其中的一把扔到了零时的身前。
“来！”
“求之不得！”
零时捡起那把黑色的太刀，立着手中的刀，缓缓的举过头顶，用力地向下劈砍。
“嘭”
伴随着猛烈的金属撞击声，黑色的刀鞘飞了出去，正好砸在了“零时”的脸上。
“.......”
“......”
零时紧握着手中的刀，他的视线从来都是对准的对方，零时知道，对方不是自己能轻视的对象。
“零时”突然一个健步冲了上来，将刀反手握住向着零时砍去，不过被零时用刀刃挡住了，但“零时”时间之神马上就给了零时一脚飞踹。
但零时没有像之前那样撞到结界，而是一脚蹬在结界上，直接向着“零时”飞去。
“嗤....”
零时甩了甩手中的刀，刀刃上的鲜血滴落在地上。
“零时”摸了摸自己的右肩，鲜血染红了衣裳。
结界之中，两道身影无数次碰撞着，银白色的刀刃无数着碰撞着，无数的鲜血滴落在地面。
“铿”
零时手中的太刀断成了两半，沾满鲜血的银白刀刃掉落在地上，而“零时”手中的刀也不成样子了，刀刃起码被磨掉了一层。
两人再次同时发力。
零时手中的半把太刀被“零时”挑飞了，鲜红的血液从手腕处缓缓流下。
“还没有结束啊。”
零时没有直接捡起了地上的刀刃，而不是去捡被对方挑飞的刀，不仅仅是因为距离太远了，也是因为对方根本不会给自己这样的机会。
零时握紧了手中的刀刃，鲜血染红了整个手掌，滴落在地面上，零时在挡下“零时”的一击劈砍后，便迅速后退。
而“零时”看到零时突然后退，也是举起了手中的太刀。
零时双手紧握着手中的太刀。
“但愿您教导我的剑技真的有用吧。”
零时手中的刀刃在刚好抵住“零时”刀刃的时候，五指合并，如同一把利剑一样，刺向“零时”的胸口，犹如一条毒蛇张开了血盆大口一样。
......
.......
“噗呲。”
零时的手贯穿了“零时”的胸口，喷溅的血液洒在了零时身上，两人身上都沾满了血液，有自己的，也有“自己”的。
“结束了？”
“不，还没有，这场斗争是你我之间的，永恒之战。”
“零时”冷淡地说道，他就算被正中心脏，却依然像个没事人一样。
现在轮到零时慌张了，他才发觉自己做出了这么多暴力行为，虽然对象是“自己”不知道能不能算做是自杀，不然真的要被当做杀人凶手被抓起来了，不知道说成正当防卫可以不可以——自己正当防卫“自己”鬼才信啊！
零时的内心疯狂吐槽道，他一紧张就会犯这个毛病。同时感到一阵恶寒——刚刚做出一连串在动作片才能看到的特技的人，感觉完全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人。一个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人。
“零时”仍然站在地上，似乎并未认识到自己的败北，而是默默端立着，像一座巍峨的塔。
零时打了个哆嗦，眼前的“自己”实在是太像魔鬼了，即使受尽地狱的煎熬，仍然不屈不挠的那种魔鬼。
如果说那个人就是未来的自己，那未来的自己到底是品尝过多么恐怖的绝望才能变成那样啊！
或者是说，见识过多少人的死去，有不少人还是自己的队友，朋友，同学，乃至爱人。那种事，现在的零时无法理解，也无法想象。
“真是有点无赖啊。”
“零时”倒在地上，看着慢慢淡去的结界。
“零时，这个时间的你，也许会不一样呢。”
“当然不一样，我是黑发你是白发，黑发人送白发人，很正常很正常。”零时淡定地说了一句烂话。
“啧，真会坏气氛，不过过去的我也差不多啊。”
“零时”好似被烂话逗笑了似的，脸上的神经松了些。
“那么，答应我，你永远不要成为「我」。我在我那个「世界线」失败了，彻底地失败了。所以本来要来斩断因果的，结果被反斩了啊……”
“零时”举起沾满鲜血的手，说道。
“本来还想找班主任交涉的，结果也失败了……算了……你不用担心，我死了，不会产生所谓的时空悖论，因为这个世界真正的运行法则与人类已知的不同。”
“你说的话我怎么都听不懂……什么运行法则……”
“以后你就懂了，保护好柒羽她们，另外，小心这个学院中的每一个人，他们都不像表面那样和蔼以及平易近人，可信的人只有你自己……”
“那么再见了，我。”
“愿你「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