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不似童话般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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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看都很蹊跷……”
将时钟的表针稍微拨回去一些，在凯蒂激动万分地刚领着帮她清偿债务的小黛茜离开冒险者公会，去街上逛街的时候。
公会大厅内，那个老谋深算的无良啤酒肚会长，领着他的同谋老伙计秃顶鉴定师老头，一同来到公会深处那装潢华贵气派的会长办公室内，对着黛茜拿出的那一小袋稀有的超高纯度矿石，共商谋财害命大计。
“没多大利用价值的丫头冒险者凯蒂，本来以为她这水准，都不等被卖去娼楼，就要先葬身妖魔的腹中……这次探索却独自提前回来，还带着这种整个米兰王国都难找到的稀世珍宝晶石，以及一个奇奇怪怪的小女孩？实在太蹊跷了！”
“会长大人，经老夫的缜密鉴定，那些魔力晶石纯度高到异常，几乎没有任何杂质，而且含有极强的元素魔力！妖魔体内结成的与自然界形成的，都不可能达到这样的程度，就连我们高贵的领主伯爵大人，乃至国王陛下都没有这样珍奇的珠宝！检查过后才发现，这都不是一颗几十金币就能定价的……”
装潢华贵的会长办公室内，墙上摆着各种装饰刀剑，一侧墙边摆着成排的妖魔骨架标本，就连办公桌都是名贵魔力木材打造的，此时却紧紧地拉着窗帘，鬼鬼祟祟地遮掩着这场见不得光的会谈。
在办公桌前踱步的啤酒肚会长满脸兴奋与贪婪，望着摆在桌上的那一小袋晶石，眼睛都快红了。
而他身旁，同样兴致高昂地向他讲述鉴定结果的狼狈为奸老同伙，秃顶鉴定师老头，也是满脸如苍蝇见血的奸笑，彼此心照不宣，都明白对方的用意。
“凯蒂丫头她肯定是找到宝了！不管她是从哪弄来的这些宝贝晶石，一定还能有办法弄来更多！至少她手头一定还有很多！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拿出来这么多晶石抵债！”
按照老鉴定师的说法，龙家有矿的小黛茜随爪丢给他们的这一小袋晶石，已经是够抵得上他们公会年收入的一大笔不菲横财了，理应填满他们两个知情者的贪心，够他们狂分一笔大赃。
然而，人的贪欲本就是无限扩大的，就像渔夫与妻子的童话故事一般，获得了一些贵重宝物，就会想要更多，就会刨根问底地纠缠不放，甚至不惜为此铤而走险。
“会长大人，依老夫之见，果然还是该秘密派几个可靠的人立刻过去，将凯蒂与那个明显跟这些宝石有关系的小孩抓来，刑讯逼供上酷刑也要尽快问出这些晶石的来历。此事不易拖延，且知道的人越多越麻烦，我们得赶快把她们抓来，完事之后是卖去娼楼还是灭口，都必须干净利落……”
这依靠冒险者探索产业的米兰王国，给予冒险者的大义名分是：对抗威胁人类安全的妖魔怪物，为了守护人类的生命与尊严而战，勇敢而浪漫地追求冒险，将一腔热血献给人类的未来。
这样类似语句的座右铭，也刻在会长办公桌上摆着的荣誉奖牌上，信誓旦旦的，虽说实际上，冒险者卖命也只不过是为了钱罢了，恰似此时在办公桌前得寸进尺、一贯性地合谋杀人害命勾当的两人一般。
“此计甚妙，就这么办！马上就找人去办了她！不愧是我的老合作伙伴，每次合作这种事，找你就对了！嘿嘿……嘿？”
噗嗤！哧哧哧哧……
这边，啤酒肚会长刚得意洋洋地跟秃顶老头说好了的谋财害命、杀人灭口的初步方针，还没来得及贯彻执行，突然听到噗嗤一声奇怪的撕扯声响，接着是哧哧的喷涌声。
啤酒肚会长疑惑地回头，一看那卑躬屈膝站在旁边、献计献策的秃顶老头，突然发现他的那秃顶油亮的大脑袋不见了，只剩脖颈如廉价染料般喷瀑泼洒腥红鲜血的断口，其佝偻的猥琐身影随之倏然倒下。
“啊……这……怎……”
这边，啤酒肚会长一时间有点脑子转不过来，慢了半拍，才面色惨白地步步后退，惊恐迷惘地左右张望，怔怔地看到，会长办公室入口本已反锁的门扉莫名敞开着，从门外只伸进来一只染血的手，提着秃顶老头的头颅顶上那剩余不多的稀疏灰白头发，让其满脸鲜血与惊愕的呆滞老脸，对着这边前一瞬还在跟他说话的同伙会长。
“怎么……发生了什……来、来人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
啤酒肚会长面对这超乎常理的骇人情况，愣神片刻之后，终于反应过来，就算搞不清楚怎么回事，还是明白该怎么做，崩溃恐慌地胆怯大叫着，肥硕如家猪的身体敏捷似野猪般地飞扑向那奢华木材制作的办公桌，猛地伸出五指都戴着宝石金戒指的土豪肥猪手，拼命拍向桌上那有着警报铃功能的紧急求救魔法道具按钮。
然而，会长飞扑过去，一挥猪肘子般的肥手臂，却没有拍到桌上的求救警报按钮，而是甩了满桌子的鲜血。
他也是愣愣地慢半拍才发现，是他的手臂变短了，只剩下半截断臂。他那戴满金戒指的手，连同前半截手臂，已经被什么快到看不见的东西当场截断切走，搞得他连求救按钮都按不着了。
“啊啊啊啊啊！我、我的手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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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时间回到现在……
“呜诶？冒险者？你刚刚说什么？”
幻光闪耀、音乐悠扬、大批中年青年民众忙里偷闲地欢歌起舞的广场上，在人类之城的街道上逛了一圈，感到满足的小黛茜，跟凯蒂一同坐在这边的广场喷泉边沿休息，却听凯蒂提到了有点破坏美好氛围的话题。
“刚才被会长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我有一瞬甚至想把你卖了，没有骗你……”
这边，凯蒂没有回看坐在身旁的小黛茜天真呆萌的眼神，依旧目光黯然地望着面前喧嚣热闹、表面光鲜的广场之景，语气中带着的，不是歉意，而是无奈。
“抱歉……我并不是你所想那样的好人。”
“……”
黛茜呆呆地望着凯蒂脸上看不懂的神情，然后也将小脸转回去，跟凯蒂一同看着广场上民众跳舞之景，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等凯蒂说下去。
“我家母亲去世的早，家里家外都是父亲操劳抚养我和弟弟妹妹们，后来父亲也病倒了。我作为家里最大的孩子，从小跟一个老佣兵学过武技，接替了父亲养家的重担，冒着卖命的风险加入这行，来城里混……小黛茜你明白这种感觉吗？就算承担再多的辛苦，就算去做不那么光彩乃至危险的行业，也希望家人能够变得幸福……”
“家人……”
黛茜看着凯蒂此时脸上怅然的神情，听说这些关于亲情的事，果然想起的还是薇奥拉那冷艳绝美的倩影，好像明得白凯蒂说的感觉，又好像还是有点明不太白。
“人的心很狭窄，只能放得下自己喜爱的很少几人，越重视喜爱的人，越会疏远其他人，所以，为了救助喜爱的亲人，不惜承担风险、背负债务，实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甚至会动出卖别人的念头……人心难免会划分亲疏远近，而没法平等地去爱所有人……”
黛茜听着面色悲哀的凯蒂说完这些，想起之前从冒险者那直接或间接的了解到的情况，隐约也能明白凯蒂的状况。
冒险者这行，远没有故事书中写得那么浪漫，不如说，反而充满了沉重无奈的现实，随时可能以意外悲惨的死法送命，危急时刻不惜丢下同伴逃命才能存活，甚至可能因争夺利益，跟其他公会那些强盗一般的冒险者，乃至恶意背叛的同伴厮杀起来。
这冒险者之国前沿城市德萨克城虽然繁华热闹，却也情况复杂、套路深，让人难踩出足迹、很难混出栖身之地，奉行实力主义、重男轻女、力量至上、宗教统治、贵族苛政。
凯蒂空有些许特殊天赋，却不够世故圆滑、不善阿谀谄媚，倔强正直不合群，在冒险者行业混活的艰辛也是只多不少，哪里都没有容身之地，只能喘不过气地挣扎，没有真正的朋友或同伴，只靠自己一个人，恰似人世间大多数的苦楚。
为了能继续保护珍重的亲人，走投无路之下，甚至产生违反自己原则道义的想法。
为了心中重要的事物而不顾一切，这样的心情黛茜也能隐约理解一点的。
“那……冒险者，你为什么没有卖我呢？”
“当然是因为害怕那只怪鸟乌鸦啊，还有抚养你的恶龙。”
黛茜像是差点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小傻瓜一般的神情，呆呆问出了这个看似比较关键的问题，却得到了凯蒂理所当然的平静回答。
“那只怪鸟说，接下来会一直在德萨克城周边盘旋，三天后看不到我把你送去城外的森林，就回去向恶龙告状，让它毁灭整个米兰王国……光是那大怪鸟天天在城外盘旋，盯着我，就够可怕的了。我可不敢为了一时的利益，害得连同家人都被卷入恶龙的报复。”
那回答并不是辩解，也不是借口，只是单纯地讲述事实，没有伪善的掩饰或道貌岸然的大道理，不替自己的恶念辩护，反倒是率直得令人不那么反感。
“我想说的是，这人世间的很多事情都是这样，虽然也有不少人是真心喜爱着别人，但是出现矛盾冲突的时候，产生的悲剧也不会因此而减少……险恶太多太多，善良反被欺压，努力得不到回报，信任常被背叛，这个人世绝没有童话中所说的那般美好。”
这下小黛茜有点听出凯蒂的意思了，并不是吐露阴暗想法来吓唬小孩的，而是为了告诉涉世未深的自己，这个人世间不只有闪闪发光的亮点，还有难以避免的阴暗险恶一面，必须小心注意。
也许，那些满心怨恨阴暗、总是向别人诉说世界黑暗险恶、看起来有点阴郁可怕的人，才是温柔使然的，因为心爱的人受到伤害而怨恨，因为不希望别人被黑暗所吞没，而不断地告诫别人世界的丑恶。
黛茜当初，就是隐约察觉到外面的世界与薇奥拉内心深处背负的忧伤有关，所以，想要去外面的世界旅行，寻找解答，当然也有不怕辛苦与艰险的觉悟，也许跟凯蒂为了家人而不顾一切拼搏的心情有点像。
因为爱，可能都是大同小异的。
“果然冒险者你还是个好人！说这些也是因为担心我！”
“嗯？！慢着，怎么变成这样的结论了？！我只是实话实说地告诫你一下，又不是因为担心……另外，对我那个称呼能不能改一下？称呼我凯蒂就好，别叫什么冒险者、冒险者的了，我只是为了全家的生计才选这一行的，并不是喜欢冒险……”
“呜嗯，呜嗯，凯蒂是个好人！也是个好冒险者！是带我来游玩人类世界的好向导！”
“都说别这样了！受不了……还是快跟我去看下一处景点吧！”
换上人类布衣裙子与鞋子的小黛茜，对出于善意吐露阴暗心声的凯蒂，照常展露天真灿烂的笑容，并且在夸奖吵嚷的同时，起身围着凯蒂身旁左右跑来跑去，搞得凯蒂都有点不好意思地从广场喷泉边站了起来，因为腿上尚未痊愈的伤，站起还有点费力。
“凯蒂，腿没事吗？要不，我们还是在这多看一会儿跳舞吧？”
“没什么大事，用了加速伤口的恢复药，到明天就能完全恢复。”
黛茜对凯蒂开诚布公的态度有点好感，看她又有点站不稳，连忙上前、探出毛蓬蓬白发戴着大帽子的小脑袋，让她扶着，拿自己当龙头拐杖。
“还有，不用每次都把你的小脑瓜伸过来，这样扶着就行了。”
这边，凯蒂被小黛茜可爱的天真与呆萌搞得不禁莞尔，没再去扶黛茜的小脑瓜，而是牵起黛茜白嫩的小手，只是借着手上的搀扶，基本只靠自己承担残留的伤痛，就像是早已习惯了独自一人凭着受伤的腿孤单前行……只不过，现在身边多了一个小小的龙朋友，两人相互扶持的手恰似友善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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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黛茜与凯蒂相互加深了一点理解、逐渐熟络起来、又向城中下一处风景出发的时候，她们身后广场范围外，那座高楼顶层，那个身为潜入人世的非人之物黑影，一直扶着楼顶矮墙、紧盯着一大一小两人的身影，没有片刻离开视线。
稍后，在黛茜与凯蒂的身影走出广场范围之后，楼顶单手扶着矮墙的诡秘黑影也悄然不见了，却在扶手的矮墙头那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血手印，当然，那腥红怪异的印记形状，看起来并不像人类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