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2：谁与恶魔交易
+
“会、会长？！怎么回事？！这些卫兵、这无人的宴会，还说什么恶魔……你们到底……”
德萨克城万家灯火的华美夜色之下，在魔法结界之城内还享有二层结界笼罩防护的领主之馆富丽堂皇的贵族宴会大厅内。
身穿华贵魔力丝礼服衣裙的凯蒂领着小黛茜与薇奥拉，一同来到这寂静不祥的没宾客宴会现场，一上来就被少了一只手的啤酒肚会长带领一种卫兵包围起来，自然难免困惑惊慌。
“没想到吧？没防备吧？没带武器吧？凯蒂丫头！这下就算是跟恶魔签订契约的你，也已经无处可逃了！束手就擒、接受制裁吧！”
那边，站在剑拔弩张举长矛、以大量凝聚魔力锐光锋刃聚焦对准凯蒂的大批披铠卫兵们身后，一只断手上装了钩子假肢，看起来如大腹便便老海盗一般的啤酒肚会长，满脸幸灾乐祸地望着凯蒂这边，俨然一副代表正义、代表神明制裁邪恶的小人得志虚伪嘴脸。
喳啦喳啦……
而在凯蒂这边懵得一批，完全搞不清状况的时候，旁边宴会餐桌上那唯一摆放着的投影水晶魔法影像传输联络装置，突然喳喳有声地运作起来，凭空投影出远在百公里之外的不明场所影像，而其中映出的，是一个穿金戴银、服饰打扮异常华贵的刻板脸大叔模样。
“冒险者凯蒂，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的容貌吧？我就是你现在所在的德萨克城的伟大领主迈斯特伯爵，上次派仆从前去接你的父亲与弟妹，没有亲自上门拜访，实在失礼。不过，神明保佑，我可是在好好款待你的家眷亲属的，如你所见。”
那边，投影水晶中的画面，随着那个贵族大叔略显阴气、恶意的开场白而转变角度，只见那边好像是一座石砌城堡要塞中的石壁房间，其中也是站满了披铠持刀的精壮士兵。
而且，画面中很快映照出了凯蒂那消瘦病弱的老父亲，还有弟弟妹妹艾瑞、约瑟、卡莲达的身影，本该是去跟随领主贵族去后方城镇避难享福的四人，此时都被绳索捆绑着跪在地上，被旁边的士兵刀架脖子，各个吓得面色苍白、睁大眼睛。
“爸爸？！艾瑞？！约瑟？！卡莲达？！怎么回事？！伯爵大人？！您把我的家人们怎么了？！为什么？！您这是……”
这边，凯蒂看到投影水晶转播道具中投射出的远方场景，这次彻底惊得面无人色了，差点失去理智地朝投影道具那边一头撞过去，却被那边举起附魔长矛的卫兵们矛头齐对地逼停下。
啤酒肚会长与周边的卫兵们似乎看出凯蒂如此焦急，却还没有抽刀反抗，相视而笑地确认凯蒂真的是没带武器，纷纷露出肆无忌惮的恶意笑容。
“事情还是由我来说明吧？这个将灵魂出卖给恶魔的异端罪人，应该由代表神明的我们来揭露审判！神明保佑！”
这次德萨克城这边从满是披铠卫兵的宴会大厅一侧走进来的，是一个身穿黑色神父长袍、胸前挂着十字架的道貌岸然年轻神父，他身后还跟着一大批冒险者装束、各个手持杂乱武器的男子，正是山鹰公会那些跟凯蒂共事的无良冒险者们。
“根据我们至高无上的神明降下的神谕启示，我可以凭着我虔诚的灵魂发誓，这个女冒险者是跟恶魔签订契约的邪恶之徒，她那斩妖除魔、超越常识的邪恶力量，是根据恶魔契约出卖灵魂换来的！”
“没错，神父大人说得对！我们公会的弟兄们都知道，倒霉鬼凯蒂原本一无是处、厄运缠身、谁跟她组队都连带倒霉，最近却突然获得了奇怪的力量！一刀就能砍死巨型妖魔！我们之前也都觉得很可疑的，原来是恶魔的力量！”
“没错！没错！我也看到了！这几天来，每次跟她一同出去探索执行任务，她都能看到人类看不到的东西一般，神神叨叨的，简直就像恶魔附体！”
“我跟她一同参与过讨伐怪物妖魔的军队大战了！她在关键时刻，挥刀释放出了毁天灭地的超强魔力，横扫消灭了那边连军队都束手无策的数千怪异妖魔！那绝对不是人类的力量！正是恶魔一般的强大！”
那边，在满脸伪善庄严的年轻神父带领下，之前还如墙头草一般、倒过来欢迎英雄凯蒂回城的同公会冒险者们，一个个又用心险恶地争相揭发凯蒂身上的疑点，明明他们和这神父都是在外面胆小地观察情况，看凯蒂好像真的没带武器也无力反抗，才都大摇大摆进来的，恰似一群滑稽的跳梁小丑。
“神、神父，你说什么你……还有你们……你们……不是的！我没有！我……我……”
这边，凯蒂被气得面色发白，以颤抖的手指着那边道貌岸然、平白出来诬陷咬人的神父，又指向那边跟着争相落井下石的同公会无良冒险者们，眼中随着怒火都窜起了杀意。
“没错，没错，是没错我这手臂的伤，就是凯蒂丫头跟恶魔勾结的根据！我之前一不小心惹怒了她，然后就突然被不知什么怪物袭击，手都断了一只！一定是赋予她力量的恶魔帮她报复了我！伯爵大人您看，就跟我之前暗中告诉您的一样吧？！”
而这时候，那边啤酒肚会长又举着钩子断手过来插嘴，跟那个带头造影响的年轻神父贼眉鼠眼地交换着颜色。
这下凯蒂才依稀看懂，原来都是那之前装傻装讨好自己的啤酒肚会长，都是他搞的鬼，那个神父跟他是暗中勾结的一丘之貉，八成是被会长拜托来诬陷凯蒂造影响的。
而会长之前，利用获得力量的凯蒂四处讨伐妖魔，在这次异常妖魔群体出现的危难之下，借机提升自己公会的名望，同时还对疑似跟他被砍手之事有关的凯蒂怀恨在心，表面装成是向领主迈斯特伯爵推举了凯蒂，实际上是向伯爵诬陷了凯蒂为恶魔契约者，商量与伯爵一同想办法除掉她这个心腹大患。
那些能够撕破德萨克城的补丁妖魔怪物本就太过强大怪异，而凯蒂又正好是突然获得力量，击退了那种妖魔，也许还真的让疑似受害的啤酒肚会长相信了几分凯蒂是恶魔契约者的说法，并且更着急地暗中设计、准备除掉凯蒂了。
“雌性人类冒险者，你果然还是用了那招？”
而在凯蒂这边想明白来龙去脉，咬牙切齿、慌乱无措的时候，身后如黑色幽灵一般默默站着的龙御姐薇奥拉突然又冷声开口，似乎已经通过刚才那些冒险者添油加醋的检举之中，听出了问题所在。
之前，薇奥拉在赋予凯蒂这激发潜力的超常魔力视觉以及用以扰乱魔力的魔法武器砍刀的时候，也告诉了她这个能力最大输出的隐藏大招，那就是扰乱地脉魔力、引发天灾级魔力乱流爆发席卷的特技。
招数施展的方法与原理都比较简单，就是让凯蒂通过这超越人类极限的魔力视觉，找到天地之间无形魔力地脉复杂交汇的那些特异点，在那里精密挥下附加着最强邪龙扰乱魔力术式的砍刀，这样就能引发魔力光芒爆流席卷天地的毁灭性自然魔力爆发攻击。
虽然这招数很受环境限制，并不是哪里都能找到地脉魔力交汇的端点，其实能用出来的机会，连人类最高端的大魔法师英雄都难以这样调动地脉魔力，何况这招数的力量太过强大骇人，很容易招致弱小人类的畏惧与猜疑，被薇奥拉当时就告诫，能不用的时候尽量不要用，只留作不得不用来保命时候的最终手段。
然而，凯蒂在这次异形妖魔群体来袭的灾变事件中，在跟随魔法军队对抗数千强韧不死的补丁妖魔的决战之中，却好像还是贸然用出了这调动地脉魔力的大招，当着千军万马与无数冒险者的面，一招释放魔力光流横扫天地、灭杀数千妖魔，本以为可以留下传说，彻底功成名就，现在看来，好像却反而成了啤酒肚会长与无良神父陷害她的最有利证据。
如龙族一般强大无敌的力量，果然还是真的招来祸患了。
“你在那妖魔讨伐战之中，用出这招的时候，真的是迫不得已吗？还是看战斗不利，心下焦急，觉得快要丧失出人头地的大好成名机会了，一着急才出招了？那真的是为了守护家人的幸福？雌性冒险者，你一直拿对家人的爱当借口，其实到头来还是为了你自己……”
“别、别说了！薇奥拉小姐！别再说了！”
在得知父亲与弟弟妹妹被抓、领主伯爵贵族的赏识成了泡影、会长诬陷、卫兵围捕的绝境之后，万分焦虑、混乱的凯蒂被身后薇奥拉冷冷的问话彻底压垮了精神，惊恐无助地已经难以压抑悔恨的泪水，当场跪倒在地，几乎呜呜咽咽地带出了哭腔。
“我、我希望家人幸福，当然不是假的，但是……我对自己，也一直很不甘心呀！总是被踩在脚底下，低头挣扎着活……我当然，想保护家人，也想为自己的尊严拼一回啊！当时我那么拼命，一直都那么拼命！这次明明也是我讨伐了那些威胁边境的妖魔！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啊啊啊啊？！”
人心的构造本身就是只能自私的，只能凭着自私的理由决定行为，很多看似为了别人的无私行径，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归根结底都还是为了自己，为了自我满足的荣耀感，为了赖以为生的执着信念，或是为了弥补伤痛与缺失，甚至无意中以爱为借口支撑、保护自己。
那边，被点破看穿、又万念俱灰的凯蒂，难以压抑情绪地慌乱哭喊起来，跪在地上，几乎蜷缩起了身体。
之前她在讨伐妖魔的战场上，确实鲁莽贸然地用出了调动地脉魔力的大招，当时心中除了家人的幸福，其实也有一部分想要功成名就、争口气的自私，还有多年来为了家庭艰辛隐忍、被同事冒险者们欺侮嘲讽看不起的不甘怨恨，都是催促她急于求成、走错一步的因素。
凯蒂本来是急功近利地急于拼力一搏，没想到反而会招致这样的效果，本来她凭着薇奥拉给予的超常魔力视觉一步步混下去，就算这次任务失利、无法成就传说，以后也早晚会成为米兰王国有名的强大冒险者。
现在这样一念之差却快要断送一切了，最后悔的当然是她自己，在明白了这一切的时候，她仿若从天堂掉入了地狱，所有的美梦都摔碎了。
“凯蒂……”
跟薇奥拉站在一起的小黛茜，看到凯蒂那边又如落水狗一般悲哀无助的倒霉样，还是觉得有点可怜，但是现在所能做的也只是看着，看着一个被名利与悔恨冲昏头脑、努力想要摆脱艰辛现实、爬上高处却掉下来、坠入绝境的冒险者，透过其人生碎片，看到了折射出的人性善恶与这个世界的本质，也许这才是小黛茜外界旅行之中，所应该看仔细的。
“凯蒂丫头！你在那胡言乱语什么呢？！哭也没有用！你父亲与弟妹都在伯爵大人那里押着，不希望他们有事的话，就乖乖接受勾结恶魔的异端应有的制裁吧！”
这时候，一旁幸灾乐祸、很得意的啤酒肚会长已经等不耐烦了，把凯蒂陷害成恶魔使徒，然后他再来拿下凯蒂，也是他在领主迈斯特伯爵面前耀武扬威、表现功劳的一大出人头地机会，报复晋升两不误，简直是一举两得。
所以，他此时更迫不及待地嚷着威胁的话语，示意公会的冒险者部下们上前抓捕凯蒂，并且明示暗示地示意他们，如果凯蒂还有半点反抗的迹象，就剁掉手脚擒住或直接杀了，反正到头来，凯蒂被交给一旁满脸伪善庄严笑容的神父那边神明教的异端审判组织，早晚免不了缺胳膊少腿、丢性命。
而就在凯蒂万念俱灰、惊恐无措又害怕投影影像对面被当做人质的家人被杀而不敢反抗的危机关头，投影对面那边被迈斯特伯爵手下的士兵刀架脖子的老父亲突然同样恐慌地挣扎起来。
“凯蒂！快跑！我的女儿凯蒂！别管我们！你快跑啊！”
“发什么疯？！法克的你个老不死？！你不想活、也不想让你身边这几个小崽子活了吗？！”
“爸爸！爸爸！姐姐！姐姐！”
投影水晶传来的影像那边，凯蒂的老父亲突然恐慌发飙地挣扎起来，被旁边举刀架着凯蒂的弟弟妹妹的粗野士兵恶狠狠地威胁，凯蒂那被绳索捆绑的弟弟妹妹们也都被吓得小脸煞白，被吓慌神地胡乱挣扎哭闹。
凯蒂那瘦削的老父亲看着艾瑞、约瑟与卡莲达这三个孩子被架在刀下，性命难保，自然更是露出心如刀绞的痛苦神情，却还是发狠地保持理性，向投影影像对面这边的凯蒂大声叫嚷：
“堂堂领主贵族伯爵大人，绑架我们这样的平民当人质，就算凯蒂你束手就擒，他也不会容许这样的丑事传扬出去！反正都是要把我们灭口的！凯蒂，别管我们了！就算只有你也要逃走，活下去啊！连我们的份一起活下去！我们永远爱你！”
那边，凯蒂的老父亲实在挣扎得太剧烈，气得影像中的一个士兵都对他举刀要砍了。
“爸爸！！！！！！”
而凯蒂这边被影像吓到，惊恐慌乱、奋不顾身地就要扑向那边的投影水晶联络魔法道具。
“倒霉鬼凯蒂，别怪我们！”
这时候，那边跟随啤酒肚会长同来的、平时最经常带头排挤嘲笑凯蒂的那几个无良冒险者同事仿佛看准了时机一般，纷纷趁凯蒂不防备，刀剑齐出地猛扑上来，似乎当场就要先砍掉凯蒂一只手半条腿什么的。
下一瞬间，寒光一闪，鲜血飞溅，然而现场漫天喷洒而出的，却不是凯蒂的鲜血，而是那几个平常欺辱凯蒂、此时一同扑上来的无良冒险者的血，他们几个在一同扑上来的瞬间，被一并切掉了脑袋，鲜血狂喷的身体东倒西歪地栽倒，四处喷溅的鲜血将周边的卫兵们都吓到了，就连影像对面迈斯特伯爵手下那个要砍凯蒂父亲的士兵等人，都惊得暂停了手上的动作。
而这边，一爪切掉那几个冒险者脑袋的薇奥拉，收回化为灰色龙鳞尖长指甲龙爪的手，带着死神一般阴冷肃杀的气息站到现场，其实之前是用妨碍认知、隐藏存在的魔法藏匿了她与小黛茜的身影，只让凯蒂看得到，现在却满不在乎地现身出来，聚焦了现场所有惊愕的目光，并且冷冷宣言：
“差不多该让这场闹剧结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