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灰色乐园
+
窸窸窣窣……唰啦唰啦……
随着阵阵不知什么东西接近的轻响，这两天来第二次基本昏倒的英雄卡里姆，在短暂的头昏脑涨之后，再次缓缓恢复意识，睁开眼睛。
然后，呈现在她眼前的是……
灰乎乎、圆滚滚、毛绒绒的庞大躯体，四肢相对小巧的肉嘟嘟小爪与呆萌无神的小眼睛，恰似传说中的龙猫。
而且这次还是一下出现了五六只同样的灰色龙猫，以呆萌无神的死鱼眼围观凝视着她，把迅速回想起刚刚情况的她惊得猛然回过神来。
“哇啊啊啊啊？！增、增多啊？！别过来啊啊啊啊啊！”
圣战士女英雄卡里姆被吓得猛然爬起，抽出腰间的半截圣剑胡乱挥舞，却很快发现，周边出现的不只是那五六只围观自己的灰色龙猫。
附近还有灰色皮毛的大狮子、灰色皮毛的大老虎、灰色皮毛的大灰熊、灰色毛皮的大兔子、灰色皮肤的大象、灰色皮肤的大鳄鱼、灰色皮肤的大企鹅、灰色羽毛的火烈鸟，等各种天南海北的奇异动物，全部都是清一色的灰色，在这森林之间本就不可思议超现实的龙家甜点花园边际，又变成了奇妙动物园一般的赶脚。
“呜嘿嘿！毛绒绒，毛绒绒！果然今天我家的动物们还是一样的毛绒呐！”
而在不远处那边，小黛茜正一如往常地抱着那边的灰色大狮子、大老虎之类的奇特动物，又摸又蹭又揪尾巴，这些刚刚一见面就把英雄卡里姆轰飞的危险怪动物，却温顺地接受小黛茜的抚摸把玩，毫不反抗。
“说起来……这些……难道是薇奥拉大人的灰烬之兽？！”
“呜？灰烬之兽？那是什么？能吃吗？”
“呃……我是说……”
那边，手持半截圣剑、警惕地绕过几只大龙猫的卡里姆，走到小黛茜身旁小心观察周边这些突然前来的灰色动物，似乎联想到了她印象中的特别生物概念，虽说这边忙着摸毛绒动物的小黛茜还是一副呆呆听不懂的小样。
“薇奥拉大人其实是有着跟吞噬分裂型妖魔类似特性的特殊怪龙，不但可以吞噬其他生物，汲取储存庞大的魔力，还能这样将自身血肉分裂出来，化为独立行动的活体生物傀儡任意操控，更是可以无限分裂、无限吞噬其他生物，无限汲取魔力、分裂增殖兵力，甚至能将整个世界蚕食殆尽，这也是世界将她定为最大威胁的原因之一……总之，灰烬之兽就是她的血肉中分裂出来的，跟她的使魔一样的东西……”
那边，卡里姆一本正经地解说片刻，发现这边忙着一一摸动物的小黛茜还是只回以有听没有懂的呆呆小眼神，也搞得她没力气讲解下去了。
而且，这时候卡里姆似乎已经发现，周边看不到龙御姐薇奥拉的身影了，这简直就像留给她出手绑架小黛茜要挟薇奥拉的大好机会一般。
但是，卡里姆也没这么傻，知道薇奥拉不可能平白留下自家小龙就走远去哪，然后，左顾右盼几下很快就脱力地发觉了真相。
“乖乖，乖乖，摸头摸头……”
并不知道什么灰烬之兽活体兵器傀儡灭世军团概念的小黛茜，只把这些从小就在龙家森林中构成动物园一般的灰色动物当宠物一般对待，在温顺地依次趴成一排的灰色动物们面前一一抚摸各灰色动物的头部，欢快安抚地一路挨个摸头过去，从低头趴着的灰色大狮子摸到低头趴着的灰色大老虎、灰色大熊、灰色大白兔、灰色大龙猫，然后是灰色鳞片大龙……
没错，就在这，闲着没事的龙御姐薇奥拉不知何时变回了灰色鳞片大龙的原形，低头趴在各自拟态变成动物姿态的灰烬之兽们之间，等着小黛茜一路摸过来，浑水摸鱼地求抚摸，或者说是，浑水摸龙？
“狮子乖，老虎乖，大熊乖……薇奥拉也乖。”
小黛茜这边一如往常跟薇奥拉隐居日常中，逛自家灰色动物园的环节一般，一路摸动物摸到薇奥拉的龙头这边的时候，注意到了一旁外来访客卡里姆无语旁观的视线，想起她昨天怀疑自己是薇奥拉为了吃才捡来养的失礼怀疑，虽然已经决定谅解身为薇奥拉朋友的她，还是不禁有点闹脾气。
“马戏表演：龙口脱险！”
小黛茜欢快嬉闹地嚷着，一双小手上下一扒大龙姿态薇奥拉的龙嘴，让她咧开尖牙利齿、吞人绰绰有余的血盆大口，然后将小脑袋伸进薇奥拉的大龙嘴尖牙之间，仿佛马戏团表演将头伸进老虎嘴里的“虎口脱险节目”一般，惊得那边得知吞噬邪龙的恐怖、完全想象不到这样画面的卡里姆不禁吓喷。
而在小黛茜探头进灰鳞大龙姿态薇奥拉的大嘴里的短暂时刻，薇奥拉满是灰色鳞片的怪龙身躯上那千百只隐藏的灰色眼瞳怪眼突然一并睁开，满身眼睛地一同盯着卡里姆那边。
同时，周边各种飞禽走兽姿态的灰色动物，也都连带着睁开满身隐藏的千百只灰色眼瞳怪眼，从四面八方一并围观注视卡里姆这个不速之客，仿佛在威胁性地提醒她不属于这里，吓得她也是没来由地一身冷汗。
卡里姆果然还是没看错的，这些薇奥拉以血肉分裂制造出来、给小黛茜当动物园看的各种灰色动物，确实都是薇奥拉千年前的黑暗时代就大举运用的灰烬之兽怪物分裂体傀儡，虽然原本都是类似异形龙怪还是什么扭曲姿态的狰狞怪物，跟薇奥拉一样满身怪眼大嘴，所到之处将所有生物杀戮吞噬殆尽。
因为那个时代灰烬之兽肆虐人界、创造无数人间地狱惨景的灾难性可怖印象，让记忆犹新的卡里姆刚才看到这些乖乖动物姿态的灰色群兽，没能立刻联想到，这些就是最强邪龙为了无意义哄孩目的而批量分裂出来放置在这的灰烬之兽。
等黛茜将毛蓬蓬的小脑袋从大龙姿态的薇奥拉嘴里抽回来的时候，薇奥拉与周边所有灰色动物身上张开的无数怪眼全部适时地闭上隐去，又变回了祥和悠闲的宁静动物园情景。
小黛茜也在巅峰英雄圣战士卡里姆的伟大见证之下，成了世上第一个将头探入吞噬邪龙口中，还活着脱险的传奇人物。
而小黛茜以抽出头来，看不到刚刚所有动物都张开无数灰色怪眼、狠狠瞪视卡里姆的骇人情景，更不知道她此时为什么又被吓得一脸心理阴影面积了。
世界是不一样的，天真无知、不闻世事、只把薇奥拉当成最亲近温暖存在的小黛茜，与在外面世界轮回转生数千年，经历无数生死转世、家国兴衰、杀戮、死亡、纷争、毁灭、灾祸与绝望的轮回英雄卡里姆——深知聚一切毁灭、灾祸与绝望于一体的异端邪龙可怕之处的她，眼中的世界是不一样的，眼中看到薇奥拉的姿态，更是天差地别。
不过，知晓世间所有的黑暗与光明，能够看到卡里姆眼中那样角度的世界，才是小黛茜决意启程的目的，即便要背负许多，即便眼中天真的世界都会为之扭曲，也想有所成长，成为能帮到薇奥拉的独当一面之龙。
+
“我们家的花园附近是动物园区域，二货英雄你昨天没从这个方向侵入森林算你走运，平时放游在这一带的灰烬之兽都是自律模式，遇到黛茜以外的生物会自动发起驱逐攻击，昨天你要是误闯到动物园这边，恐怕就……省去我很多麻烦了。”
“诶？诶？！薇奥拉大人？！你最后半句好像一不小心把真心话给说出来了？！emmmmmm……”
在小黛茜摸够了灰色动物园的动物们之后，薇奥拉也变回黑色长发飘逸、黑色衣裙肃然的人类御姐姿态之后，继续牵爪领着小黛茜向森林深处前行，对讪讪跟在后面的卡里姆随口解说，还是一副嫌卡里姆不早点死了利落的冰冷态度。
而在薇奥拉领着小黛茜越过龙家花园区域，走过龙家动物园区域，继续往森林外围行进一段距离之后，终于来到了此次散步的目的地一般的场所，不如说其实这次散步的目的，还是跟后面那位被嫌弃厌恶的客人不无关系的。
“到了，这里就是我们家的小镇。”
茂盛迷蒙的森林之间，魔力雾气萦绕的朦胧之下，可以称为是小镇的大片街道建筑群于林间空地铺展开来，只不过那些建筑物都是由糖果饼干巧克力构筑而成的。
其中，每一栋房屋都有着巧克力的屋顶、冰糖玻璃、饼干墙壁、奶油外壁涂层，就连街道铺地的地砖都是大块大块糖果，简直就是童话中的巫婆森林糖果屋的城镇规模扩建版。
“呜嗯，不管来看几次，我们家的小镇都是很好吃的样子呐。”
“说的是啊，薇奥拉大人养的白发小龙，你们家的城镇真是秀色可餐……不对！重点明显不是这里吧？！”
在薇奥拉的带领下，因为之前大吃了不少甜点而克制住每次一来这里就啃饼干墙吃糖果地砖冲动的小黛茜，若无其事地感叹自家小镇的宏伟建筑，终于还是让旁边尽量故作平静的卡里姆忍不住吐槽了。
“这一整座小镇都是用各种糖果做的？！这童话一般荒唐费力的麻烦工程，真的会在现实中存在？象征一切毁灭与创生的灭世邪龙薇奥拉大人，就只是为了哄你开心？几百年间窝在这世外秘境，净做这些毫无意义的……”
那边，卡里姆情绪莫名有点激动地叫嚷着，却似乎她自己都不太清楚该怎么表述这微妙的心情。
她们轮回者是在人类世界范围内严苛选拔，并且受到神界七大高位天使认可的，仅有七位永远铭刻于英灵之位的绝世英雄，能得到一切的承认，赌上千世万世生死轮回，跟最强邪龙拼杀到底的觉悟，也不是平白无故就会背叛的。
卡里姆之所以背叛人类，投靠到灰烬之龙这边，当年在那千世轮回的征程之中，自然也是发生了太多足以压垮任何坚强心灵的悲惨可怖之事，悲惨、离别、背叛、疯狂、冤屈、险恶、残酷、灾祸、混沌、绝望，在纷繁混乱的人世间为了征战的千百轮回之中，实在有着太多一言难尽的东西了。
那甚至是没经历过那种痛苦的、穷极一生都远不够经历那么多痛苦的普通人所难以理解的，让不灭轮回的灵魂累积铭刻上数千年岁月的苍老。
也许，在那当年千百世轮回的漫长绝望征程中，她最终看似懦弱地选择背叛人类、投靠邪龙，在某种程度上，将最强邪龙薇奥拉作为崇敬信奉的精神支柱来看待了也说不定。
所以，现在她看到薇奥拉冰山融化、跟以往反差如此之大的形象，以及薇奥拉对小黛茜的莫名宠爱，最强邪龙毫无意义耗费时间哄孩建设出的一整座童话糖果小镇，还真是没来由地难以接受。
虽说这些卡里姆做为渺小人类，这甚至类似崇拜追随的心思，对于龙御姐薇奥拉而言，都是多余而无所谓的一厢情愿。
“二货英雄，既然你都作为客人前来拜访了，就留在小镇中观光几天好了。”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正当现场气氛变得有点微妙的时候，随着薇奥拉莫名带着点警告氛围的冷言劝诫，糖果小镇那边街道各处，突然传来阵阵机关人偶关节活动一般的咔哒声响。
紧接着，一个个全身笼罩着迷雾的模糊诡异身影，从小镇街上的各个糖果屋后面动作僵硬地探身出来，带着阵阵阴惨惨的笑声，怎么看都像一群突兀地从童话场景中冒出来作祟的亡灵。
“这小镇里有我制作的居民，能够带你参观森林，也可以给你表演点余兴节目。我还得照顾我家可爱的小黛茜，没时间陪你胡闹，只要你不来打扰我们，基本的待客礼仪我还是会尽的。”
薇奥拉这么说虽然不算下逐客令，意思也很明确，就是如果卡里姆不打算离开森林，就要将她暂时软禁在这林间小镇的区域内。
这糖果小镇中迷雾缠身的鬼影居民，似乎是薇奥拉制作的魔法傀儡之类的东西，可以代替她监视卡里姆，周边还会有战斗力跟她近似的灰烬之兽活动，完全就是看死卡里姆，不让其再上门打扰的意思。
“薇奥拉大人……您真的是无论如何都不打算帮我寻找心爱之人吗？”
那边，卡里姆似乎也明白了薇奥拉冰冷无情的用意，不如说在她的印象中，最强邪龙薇奥拉倒也确实几千年来，对于世上任何事物都是这样冰冷无情的做派，倒也没什么意外的，她此时却还是紧咬牙关地低下头，不甘心地不肯放弃。
“那么……就算我，告诉你家的白发小龙……她的龙族父亲是怎么死的，也没关系吗？”
噌的一声锐响呼啸，随着寒光划过虚空，那边卡里姆略缺底气的话还没说完，脸颊一侧就多了一道鲜血飞溅的深深划伤，只是这是薇奥拉指尖伸出尖锐龙指甲随爪一挥的警告。
“这算是在威胁我吗？”
这边，薇奥拉眼神冰冷、气息肃杀地冷冷说着，故作漫不经心一般地向旁边走开几步。
“你告诉黛茜什么都可以，我一开始也没打算瞒着她任何事，只不过你也得付出相应的代价，刚刚说过了吧？不准打扰我们……”
薇奥拉并不只是普通地走开几步，而是同时身上发动变形能力地长出大量灰色鳞片，厚厚一层覆盖头脸、双臂、双腿几乎全身，连身上变出的拟态黑色衣裙的布料表面，都覆盖上了灰色鳞片。
卡里姆之前提到过的，薇奥拉的杀敌大招——瞬杀技，以无限庞大的魔力与极限强大的龙族体能，瞬间爆发出超越物理极限的超高速，连身体表面跟空气摩擦都会高温到白热的程度，全力施展之前，需要以隔热性能绝佳的坚固龙鳞覆盖全身。
瞬间致命、绝对破防、无法回避、一击必杀，卡里姆之前也提过，跟薇奥拉作对的几千年来，被这招灭杀过上百次，完全无力招架。
而现在，卡里姆为了获得寻找、拯救心爱之人的机会，执拗地又打算说什么多余的话，完全惹恼了说杀就杀的最强邪龙，又被置身在这无解杀招的面前了。
而卡里姆也不肯退让，毅然决然地将手放到了腰间只剩半截的坏损圣剑之上，准备意气用事地孤注一掷、拼死一搏。
既然双方的心意都不容退让，就只剩“争斗”这一个选项。
“呜哇哇哇……薇奥拉，还有不坏的客人，你们都冷静点呐……话说，刚才是说我龙父亲……已经死了咩？那又是怎么回事？”
小黛茜在旁慌张地挥着小手想要阻止薇奥拉与卡里姆一触即发的搏命厮杀，却也因为卡里姆刚刚提到的，关于自己龙族父亲的死讯而不禁陷入混乱。
小黛茜从小虽然从薇奥拉给念的故事书中，也了解到了所谓父母的概念，也早就知道薇奥拉不是自己的龙族亲属，隐约也知道自己应该另有龙族的爸妈。
但是，因为小黛茜从小也没见过自己的龙族父母，其实也没什么对父母的亲情感情什么，只是有个概念罢了。
问题是，之前小黛茜听说自己的龙族父母跟薇奥拉出身同一个龙族群体，而且原本还是关系比较近的旧相识，薇奥拉一开始也是为了不让旧相识的后代被当做活体武器利用，看在跟黛茜的龙族父母相识一场的份上，将未孵化的小黛茜抢走捡回来抚养的。
所以说……问题是……为什么说要告诉小黛茜自己龙族父亲的死因，就成了威胁薇奥拉的说辞了？
虽说看这架势，也许卡里姆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要被薇奥拉瞬杀了也说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