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为了这座城的救赎
+
“小黛茜……你就是恶龙要找的白头发孩没错吧？只要把你交出去，爸爸、妈妈、艾米丽和罗宾还有城里的大家，都能得救……”
此时，小黛茜赶往南侧城门的半途中，意外地被麻花辫少女安妮卡，那遇到盗贼都不示弱地为了别人据理力争、在艰辛的生活中依然坚持良善本心的是非原则、热爱家乡、似乎对城里每个人、每处风景都会报以温柔微笑的她，此时居然拿起了棍棒，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对小黛茜做出了威胁性举动。
其实，从安妮卡的角度想来也确实容易联想到这里，虽说安妮卡在回城马车上的记忆有一部分被抹去、被改写，不但不会觉得小黛茜是可疑人物，还觉得小黛茜非常可爱。
但是，现在的状况，怎么看也太蹊跷了。
白发红瞳、来历不明、言行举止如不闻世事小野孩一般的小黛茜，前两天刚来这座城，今天就突然跑来一头灰鳞怪龙，嘶吼着声称要找一个纯白头发的孩子，不交出来就毁灭全城。
就算是安妮卡被洗脑的脑子，也很容易想到，小黛茜就是那个被怪龙寻找的孩子，不把小黛茜交出去给怪龙，这座城就没救了……
“安、安妮卡？你怎么了？样子跟之前完全不一样……”
因为安妮卡的神情举止跟之前反差太大，小黛茜甚至有点觉得她很陌生，而安妮卡那边却更加无法保持冷静。
“没什么怎么不怎么了！家乡都快被毁灭了，谁还能跟平常没事人一样啊？！”
那边，安妮卡近乎是发飙地突然举起了手中的木棍，小黛茜都怕怕得以为她要一棍打过来了，不知该怎么应对这样的她，却看她只是猛地一甩手，帮当有声地将木棍扔在地上，倒是没有真的向她眼中娇弱的小萝莉打过来。
“罗宾她……罗宾她那个笨蛋游侠，居然要跟着她父母一起去迎战城外的龙……说什么要保护这座城、要保护我、让我跟父母一起逃出城好好活下去什么的……这不是反而丢下我了吗？！装什么自我牺牲英雄啊？！”
安妮卡情绪激动地扔下木棍之后，思绪混乱地叫嚷着，瘫坐在地，呜呜咽咽地掩面哭泣起来，搞得小黛茜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过去扶起她也不是，就这么离开也不是，好像比被乌鸦萝莉阻拦的时候还难办。
“罗宾那个白痴野丫头！从小就说什么自己的名字跟故事书里的传奇侠盗‘罗宾汉’很像，所以憧憬成为游侠什么的，约好无论有什么危险，都会保护我……小时候我就觉得她特别傻！她那么想，一定只是想逞英雄、出风头罢了！连这种时候，都丢下我，一个人赶赴战场，让我自己跟父母逃跑什么的，逞英雄也未免太过头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温柔文静的麻花辫少女安妮卡，平时总是一副对谁都温柔的样子，似乎只对青梅竹马挚友罗宾一个人略显严厉，甚至有点相爱相杀的感觉，却并不是讨厌她，而是只对她是特别的。
正因为她特别珍重的人要赶赴死地，正因为她所珍惜的家乡之城与所有的亲人好友都危在旦夕，所以，她才无法如平常那样温柔平静。
“安妮卡？那……你打算怎么办？要抓我送去城外吗？”
小黛茜对于那边瘫坐大哭、如被抛弃的小孩子一般的安妮卡，感觉还真是有点手足无措，姑且一问她的意向，她却等了一会儿才止住哭。
“不……我不打算抓你，也不打算把你交给恶龙……”
然而，安妮卡的回答却出乎小黛茜的意料，乃至有点自相矛盾，明明为了保住这座城，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抓住小黛茜，交给等在外面的怪龙，但是，从安妮卡的角度来看，那果然还是……
“我最喜欢这座城了，更爱着住在这座城里的亲人与好友……如果能拯救大家，让我献出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但是……我不能为了这些，而献出朋友的生命！做不到！小黛茜！你也是我的朋友，我没法为了自己重要的东西，而让你做出牺牲！”
在挣扎……小黛茜此时看到了，也只能觉得安妮卡在那边手按胸口，弯腰低头，带着哭腔的诉说，果然只能觉得，她此时的心境是这种感觉，矛盾地挣扎，在心中的良知与渴望之间。
她当然也跟城里那些恐慌发狂的抓小孩居民们一样，害怕失去自己的生命与亲人好友们的生命，但是，她又无法违背自己的良知，无法将无辜的孩童送去恶龙的面前当祭品。
没错，从安妮卡的角度来看，果然只会觉得小黛茜是因为某些未知的特殊原因、被恶龙盯上追杀的无辜孩童，所以此时将小黛茜交到恶龙面前，也只是等同以活祭换来这座城的救赎。
虽说换成城里其他大多数人的话，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将小黛茜尽快抓起来送去恶龙面前就是了。
“安妮卡……你还真是个好人类啊，谢谢你成为我的朋友，谢谢你到最后都把我当朋友……那我先走了……”
小黛茜从安妮卡身上感觉到了她的善念与觉悟，也知道没多少时间可以耽搁下去了，于是迈开脚步，从她身边作别，继续赶往南侧城门的行程。
虽然如乌鸦萝莉所说的，小黛茜在这恶龙骚乱的事件中，确实看到了全城人们不少人类本性的黑暗与疯狂一面，但是此时从安妮卡心中看到的，果然还是毫无疑问的光芒。
既有为了自己的生命或自己所爱之人的生命而可以在危难关头无所不为的人，也有即便要舍弃自己所珍重的一切，也还是不肯舍弃心中的善念原则的固执傻瓜烂好人。
“求你救救这座城，救救我最喜欢的人们所在的家乡……对不起，但还是求求你了……”
临别时刻，小黛茜在跑远之前，听到了缩在小巷地面上的安妮卡万分挣扎地留下了这样的请求。
果然她即便是烂好人，也不是真正能为了心中的道义，不惜放弃所有珍重之物的圣人，虽然她认为把小黛茜送到恶龙面前等同献活祭，还是不禁在临别之际不无卑鄙地这样请求，就像是在求别人为了拯救她的家乡而主动赴死一般，带着对自己的厌恶与矛盾的挣扎，但是这也是她内心不加掩饰的真挚之声的一部分。
“呜嗯，会的，安妮卡，我不会让薇奥拉毁掉这座城的！”
跑远的小黛茜握住安妮卡留下的这份珍重请愿，飞身腾跃，三下两下爹跃上屋顶，一路赶往南侧城门的方向，去那里为这一切的闹剧拉下帷幕。
+
“走！快走出城门外去！你们是拯救这座城的希望！为了城里的万千民众与领主大人的安全！快去！”
“呜呜呜呜呜！不要啊！爸爸！妈妈！好可怕啊！呜呜呜呜呜呜！”
与此同时，南侧城门这边，克莱恩城插科打诨不作为乱作为的卫兵团，将他们今天第一次效率如此之高，或者说是第二次高效率收集而来的，大批无辜之人，如之前那样通过奴役魔法驱赶出城，前去加入走去找灰色怪龙送死的行列。
之前城头这边卫兵团中的人类魔法师们利用奴役魔法强迫出城的，是那些倒霉牺牲的异族奴隶，而这次更是没天理可言了，因为这次他们送出去的，是一批批头发滴着漂白魔药药水的大小不一的可怜孩童，一个个都在哭喊着呼唤父母，却都被刚刚加身的奴役魔法操控着，只能心理阴影面积巨大地不由自主走向灰色邪龙所在的方向，已经让人感觉不到丝毫天道公理了。
“灰色鳞片的龙！强大尊贵的龙族大人！我们代表这座城的领主大人向您表示敬意与道歉，之前我们的防卫行径多有冒犯！但是我们绝没有蓄意跟您敌对的意思！还请您在这些孩子中寻找你想要的，平息您的怒火！看在神明的份上，务必给我们城留条生路啊！”
弱小的末路，果然只有可悲的阿谀与谄媚，实在没有其他办法的克莱恩城卫兵守军，代表他们外强中干、装强势、实际本性怯懦的贵族领主的命令意旨，向城外的灰色怪龙高声宣言起虚伪的谄媚，同时献上第一批从附近城区抓来的、漂成白发的无辜孩童，作为活祭送去哄骗怪龙，祈求能打发走它了事，不然也只能送出第二批、第三批乃至城中所有的孩子去给恶龙当点心。
“不对……这些都不是……”
但是，果不其然的，灰色怪龙看到哭哭啼啼、成群被奴役魔法驱使走出的白发孩童们，毫不领情地冷冷低语着，还是向无辜的可怜孩童们张开了满是尖牙利齿的黑洞洞吞噬大嘴。
“恶龙慢来！嘴下留孩！”
然而，在灰色大怪龙即将张嘴吞吃那些可怜孩童的时候，城头这边突然飞射来下一支凝聚着魔力锐光的爆破结晶羽箭，正中灰色怪龙的头部，轰然爆炸。
同时，城头这边匆忙冲上来的十几个民间非正规武装人员，分别夺走了那几个施展奴役魔法控制孩子们的卫兵魔法师的魔石法杖，让那些已经彻底吓慌了的孩子们恢复自由，一个个连滚带爬地哭喊着四散奔逃开去，暂时离开了怪龙身边的危险区域。
“你们是什么人啊？！竟敢来捣乱？！不知道这是为了拯救克莱恩城的头等大事吗？！”
在城头那边卫兵们又惊又怒的叫嚷声中，趁乱混上城头捣乱的这伙人，主力部队从敞开的城门匆匆奔走而出，堂堂正正出战地赶往与灰色怪龙一决高下的方向，正是服饰与装备都比较杂乱的，克莱恩城佣兵、冒险者、妖魔猎人混编的民间武装势力大部队。
“问我们是谁？当然是即将拯救这座城的英雄！什么头等大事，把柔弱可怜的孩童们送去给恶龙当点心，这还是我们伟大的罗德王国卫兵正规军该有的所为吗？放心吧，我们会负责地赶跑恶龙，告诉领主大人开始准备庆功宴与赏赐金吧！”
这边，组织起几百民间武装成员，大举出城的带头人，佣兵势力那边的一个粗犷大叔，一阵豪言壮语、狂傲疯话，姑且暂时噎回了卫兵们那边的惊怒叫嚣，却也更是以敢于舍命出城的觉悟行径，一定程度震慑了龟缩在城中不敢出来应战还要抓小孩喂龙的卑劣卫兵们。
“老爸……你说的这么大气笃定，实际上只知道龙族的弱点是颈部的逆鳞，还有它们强大到远非人力可以战胜的而已吧？根本什么胜算都没有吧？”
“少废话！都说了，在佣兵活动中要叫我师父！你这不孝的笨女儿！”
那边，佣兵队伍阵列中，回头喊话的粗犷男子身旁跟着的金色短发女弓箭手，正是安妮卡的青梅竹马好友罗宾，她果然还是为了保护安妮卡与城内其他民众，真的来加入跟父亲一起的出城斗龙敢死队了。
就像人世间无处不在的光明与阴影那般，既有如腐朽的守城卫兵们这样无能有势、空占着正式编制优厚待遇、却胆小怯懦如斯、不惜将无辜孩童献给恶龙的卑劣胆小鬼，也有明知道胜算极端渺茫，还是为了家乡与亲人，不惜生命出来应战的非正规民间武装大部队众人。
“说起来，老爸你也真是不厚道啊，居然说好一起同生共死，却半路托佣兵同事将老妈绑架回城，准备跟避难人群一起送走什么的……这不是很卑鄙吗？老妈身为女武者战士的尊严呢？”
“嘁……佣兵英雄也得有点私心啊，本打算连你也一同送去避难的，没想到你这不孝女儿还是这样不识良苦用心地跑来这里，就不能放心相信师父我的实力，跟你老妈一起避难？”
“别找借口了，私心就是私心，我当然也有很多放不下的东西，但是……我也是励志成为游侠的弓箭手，也有武者的尊严！”
野丫头罗宾这边也跟身为佣兵武者的父亲，有几分多年父女成兄妹的没大没小之感，但是此时应该还是在心中暗暗感谢这种不严肃的对话风格的，因为她的手其实还是有点发抖，能通过对话转移这份不安，为了保护所珍爱的一切，暂时忘掉深怕再也见不到安妮卡的恐惧，当然再好不过。
“不对……你们也不是……”
那边，灰色大龙毫无戒备地爬行过来，甚至仿佛要低头凑近来看全副武装出城的罗宾等佣兵们，以薇奥拉的嗓音机械而僵硬地低语着，仿佛没有意识的傀儡。
“来吧！恶龙！让你见识一下人类的力量！”
罗宾那粗犷的佣兵父亲，英勇地呐喊着，带领其他佣兵们共同高呼举矛，以魔石戒指释放魔力，同时后方其他佣兵们举起魔力丝军用手套，通过魔力丝的共鸣特性，纷纷隔空传递来一道道魔力光芒的力量，一举将数百武者的魔力全部汇集到其中前排那四五十个列队举矛的佣兵战士手中，在他们的长矛前端凝聚延伸出锐光耀眼的延长魔力光刺，然后一个个发动魔武技，举矛突刺，将四五十爆发延伸的魔力光刺集中叠加，又延长成更尖锐集中的魔力锐光，一举猛刺在灰色怪龙颈部最薄弱的逆鳞位置
这才是不输于正规军的标准军用集体魔武技，通过魔力丝手套将所有人的魔石魔力集中到一起，发挥出将所有人的力量叠加于一点的全输出突刺贯穿攻击力，就算换成皮粗肉厚的大型妖魔，也能一击贯穿。
看到前卫佣兵们一招命中，周边其他冒险者、妖魔猎人与佣兵们也都不敢怠慢，纷纷各显其能地展开全面攻击。
凝聚魔力锐光飞射的剧毒投掷矛、炸裂魔力结晶炸弹、附魔羽箭连片射击、爆炎魔药瓶、冰冻魔药瓶、酸液魔药瓶、毒雾魔药瓶、元素魔法攻击等各种非正规武装常用的魔力、魔法或武器道具攻击手段，一股脑地纷乱招呼上去，在灰色大龙身边炸裂开各色撞击火星或炸裂爆炎。
然后……
然后的然后……
灰色大怪龙若无其事地从翻腾的烟雾之间爬行而出，明明身上到处都是咧开的黑色空洞，有些炸弹还是爆燃魔药瓶都直接扔进其身体上的空洞内炸裂了，还是对其身体没有造成半点伤害，就连颈部被佣兵们施展集体魔武技全力突刺的逆鳞弱点，都是毫发无损的。
“神明啊……怎么这样……”
这下，连手持长矛勇猛进攻的罗宾父亲都有点傻眼了，佣兵队伍中甚至出现了不禁退缩的人，但是，在这关键时刻，罗宾还是大喊着，冲上前去，拉弓搭箭凝聚魔力，对着灰色大龙的头部继续连射攻击。
“不要放弃！我们还没有输！不管对手多么强大，在胆怯认输的时候，我们才是真的输了！”
在罗宾如此年轻勇敢的出头言行之下，周边也有不少非正规武装成员受到鼓舞，趁着一鼓作气的士气没来得及跟胸中的希望之火一起熄灭之前，纷纷壮胆大吼着，继续发动一轮轮投掷或魔法攻击，徒劳、愚蠢却又确实勇敢地向缓缓爬来的灰色怪龙发动真正不屈的攻击。
“不是来找你们的，都给我消失！”
然而，最强无情的灰色怪龙却没有将人类武者们的勇敢放在眼里，近乎疯狂地低吼着，对他们举起了那开天辟地、真的能一爪撕裂地壳的异形龙爪，准备挥下将绝望与毁灭具象化的可怕一击。
“薇！奥！拉！”
而在这危难关头，克莱恩城的城门那边突然随着稚嫩的叫喊，窜出一个拖着火焰流苏的小小身影，径直飞向疯狂可怖的灰色大怪龙那边，甚至直接一口气趴在了它那奇怪异形的大脑袋上。
“薇奥拉！是我！我出来见你了！”
终于一口气跑到南侧城门这边的小黛茜，背后展开赤色龙翅膀，拖着助推火焰一路直扑到了灰色大龙脸上，无比近距离地俯身对视着她那不知怎么变得黑洞洞的头部怪眼，本以为是终于跟不知道在远方发生了什么的薇奥拉久别重逢再会了。
“薇奥拉？呜诶？呜诶诶？”
然而，小黛茜却在趴到灰色大龙的头部，与其眼洞对视的瞬间，呆呆地完全呆住了，因为小黛茜发现了……发现……
“不、不对……你不是？”
然而的然而，在小黛茜趴在灰色怪龙那怪异的大脑袋顶上，对视地看出了它的古怪，怀疑其不是薇奥拉的瞬间，灰色大怪龙突然裂开了满是尖牙、已经吞噬了大量生命的黑洞洞大嘴，其中悄悄伸出一条灰色触手，缠住了小黛茜的脚踝，仿佛下一瞬就要把小黛茜拖进嘴里吞掉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