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天灾、饥荒与骨头
+
“嘎叽嘎叽……饥荒？啊呜嘎吱……那是什么？能吃吗？稀里呼噜……”
此时，在那绕过风火沙尘暴魔力灾害的肆虐现场、又往岩石荒原前方走了一段距离的贫瘠砂石地带，一身灰黑毛绒兽皮衣裙打扮的小黛茜，小手上捧着巨大汉堡夹大披萨饼的诡异龙家料理，“啊呜啊呜、稀里呼噜”地大啃大吃着，天真无邪地问出了一个结合情境可以气死饥荒灾民的微妙疑问。
“黛茜，黛茜，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这么问，就跟那些腐朽贵族说‘没有水喝牛奶不就好了’一样刺激人哦，虽说看你这小呆样，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就是了。”
这边，龙御姐薇奥拉无奈浅笑地将烹饪加工的各种厨具收入储物空间，将剩下的几份做好的汉堡、热狗、烤肠、火腿、三明治之类，施加上时停魔法保鲜，也一并收起，然后领着还在嘎叽嘎叽捧着汉堡大吃的小黛茜，继续往砂石荒野边缘走去，又快要走到有村庄的地方了。
“说起来也是，虽然从小就给你讲了不少人类世界的故事书，但是里面也很少提到饥荒情况。毕竟，人类总是有意无意地习惯忽略掉那些不光彩的方面呀。”
其实，那也是各种天灾普遍伴随的次生灾害――饥荒，在这妖魔横行、异族纷争、战乱四起、天灾人祸的残酷世界，几乎纵贯人类整个历史的麻烦状况，即便在这人类各国普遍繁荣昌盛起来的繁盛时代，依然不肯从人间各处那些不幸的地方消失离去。
吃光树皮吃石灰土涨死人的悲剧，吃饿死之人尸体的悲剧，为了抢夺食物不惜杀人害命的悲剧，易子而食人吃人的悲剧。
这些如黑暗传说一般，在历史上记录上轻描淡写一笔带过的事情，在灾难与饥荒中，可都是真实存在的，象征着这世界本质的残酷，生物难以摆脱的暴食原罪，即便是在繁盛时代那些遭遇灾变的角落，也都还是一样的。
而这里，在这也算是比较强盛的中等人类国度比斯特王国的穷乡僻壤地带，有着几十镇、几百村、十几万下层乡民勉强耕种为生定居的有人区域，连年发生魔力风暴侵蚀一切的可怕天灾，连带害得本就贫瘠的土地更加贫瘠、难于耕种，不出大规模饥荒才怪。
所以，这边熟知人间负面内情的龙御姐薇奥拉，面带冷笑地领着天真无知、不知人间疾苦、捧着大汉堡吃吃吃的小黛茜，都准备好一到前面的村落就看到村民们为了抢食物而械斗得头破血流，或者争相围着啃一具瘦骨嶙峋的尸体什么的了。
然而，她们两人，不对，是两龙半路却意外的，先碰上了不那么黑暗面的东西。
马蹄哒哒哒哒哒，车轮吱呀呀呀呀，尘土飞扬、怪风呼啸的荒野上，随着飘扬的金色十字旗帜出现的是，一队队运送着大量包裹货物的马车组成的车队，似乎是跟宗教有关的救济队。
有灾难饥荒，当然也有来自王国的救济，这里并不是中立蛮荒地带的无归属村落，而是比斯特王国领土内的村落，王国上层与当地领主贵族出于道义面子还是基础责任，也都不会对境内遇到天灾、陷入饥荒的贫苦难民见死不救。
何况，这种灾荒救灾任务，都是国内政教相辅制度的主流宗教势力，比较愿意出头接手做慈善救济民众的，因为这样的灾荒情况，比较便于拉拢人心、哄骗民众信仰宗教以及更加爱国之类的。
所以，此情此景，在这怪风呼啸、天地昏沉的灾难饥荒地区，半路出现一支装满救灾粮食物资、举着神圣宗教旗帜的救灾马车队，也毫不奇怪。
但是……
奇怪的是……
奇怪的是，此时马蹄哒哒、连片行驶的马车队后方，正飞奔直追来一个抱着白发萝莉的黑发御姐身影，而且两人都长着不一样的龙角。
“薇奥拉？！为什么要抱着我追马车？！”
“因为马车就在那里……不对，又不是登山名言，因为觉得搭顺风车比较方便。”
于是乎，龙御姐薇奥拉就这样抱着小黛茜，跑过去飞身跳上宗教救灾物资马车队的满车物资包裹堆，随意找其中一辆马车顺便搭乘。
当然，薇奥拉为了避免麻烦，提前在她自己与小黛茜身上施加了等同隐形魔法的妨碍人类认知魔法，这么突兀地坐上救灾马车，也没引起那些负责赶车运送的白袍神职人员的注意。
虽说这次旅行的最终目的地，是小黛茜的龙妈丽丝塔露所在的海因斯帝国，但是因为不便于立刻贸然前去，所以现在还是先以小黛茜与薇奥拉一起的外界悠闲之旅为主。
小黛茜这次随口提出的，是想看有趣的东西，而薇奥拉领着小黛茜乘上这准备跑遍周边各村的救灾马车，似乎就是认定这样便于找到在她的邪龙概念里所谓的有趣东西。
“神明保佑，这天灾可千万别再恶化了，之前那魔力风暴突然回卷这一带，上一队来救灾的修士们，还没赶到现地，就多半都去见神明了……我们可千万别遇上那种情况，就算不遇到那状况，村民们最近的行径也越发的……神明保佑……”
“遇到意外也是没办法的吧？就是因为这个，我们这队才加倍携带了灾祸魔力探测预警道具的不是吗？一切都是神明给与的试炼，前方还有很多苦难饥饿的可怜乡民在等待我们救赎，比起我们自身的安危，还是担心一下近期越发紧缩的物资储量问题吧！”
因为这救灾马车队的人们察觉不到身上挂着妨碍认知魔法的小黛茜与薇奥拉，自然也只是一切如常地继续赶车闲谈。
其中，附近马车两个白袍修士的话语传了过来，其中一个瘦削苍白、面色憔悴如难民的修士，说的还挺有虔诚信仰、坚定道义之感的。
而且，他们这些负责这一带救灾的修士们各个也都脸色不好、略显清瘦，也不知是因为这一带灾变饥荒，搞得他们的伙食供给都紧缩了？还是说他们这些虔诚的神职人员，可怜饥荒难民，甚至都把自己的伙食物资节省下一部分，用来救助难民们了？
也许有那么无私感人，也许也没到那个程度。
“呜姆呜姆……总之，饥荒就是……嘎叽嘎叽……很多人没东西吃、饿肚子？嘎叽嘎叽……嘁哩喀喳……”
而在这苍白消瘦、神情不阳光的白衣修道士们赶着的救灾物资马车上，坐着小黛茜这样抱着外焦里嫩油滋滋大烤火腿，吃的嘁哩喀喳的小怪孩，看起来也是分外的怪诞。
而且，虽然小黛茜的存在应该被认知魔法完全掩盖了，附近半饥不饱赶车的修士们，似乎还是都闻到了一点似有若无的火腿肉香，一个个都不禁皱了皱鼻子，左右张望。
小黛茜因为从小就在薇奥拉无微不至的照顾之下，什么时候基本都是想吃什么就有什么的，更是从未感受过饿肚子的滋味，还真有点难以想象那距离自己很遥远的所谓饥荒到底是怎样的。
“呵……很多人饿肚子，倒也可以这样形容饥荒，不过，其本质概念上，还是有点不同的。”
就在这边薇奥拉目光暖暖地看着自家小黛茜进食，语调却有点冷冷地说倒这里的时候，周边马车队中赶车的修士突然都低呼“注意”地警惕起来，因为前方终于来到一座要前去救灾的破败饥荒村附近了。
“呜？！那村子……旁边那是……”
小黛茜刚啃完火腿，还在意犹未尽地舔着沾有作料的手指，一抬小脑袋远远看到那边饥荒村子，一眼就在村边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个竖着埋在土里的奇怪柱状物，有三四米高，原本的底色似乎是白的，表面却有不少斑驳焦黑，看不出是什么东东，只是好像被点火焚烧过？
当！当！当！当！当！当！当……
而在小黛茜还没看清楚那饥荒村子边上竖着的白色柱状物到底是什么的时候，那边村子里却突然传出阵阵敲打破铁锅一般的当当噪音，很快引起村里很多民众激动的叫嚷。
“马车来了！救灾马车终于又来了！父老乡亲们上啊！不多拿点物资，我们村的老少都要饿死更多了！”
随着那阵跟教堂文雅的报时钟声相差甚远的粗野敲锅噪音，房屋破败的饥荒村子那边，突然冲出大批如同早就埋伏好的破衣烂衫村民身影，一个个都枯瘦枯瘦、眼窝深陷的，远比这些清瘦修士更加憔悴，简直都像一群活骷髅、饿死鬼，带着濒临饿死一般的低吼叫嚷，又如僵尸一般，还没跑近，就边跑边伸直双手隔空抓挠，声势分外吓人。
“乡亲们！各位乡亲们！神明保佑！请你们冷静点！我们就是来给你们送救灾物资的，但也是给这一带各个村子送粮救命的，请不要争抢！千万不要争抢！”
这边，负责赶车送粮的修士们对于这样的场面似乎已经屡见不鲜，都没太过惊慌，却也是纷纷匆忙下车组成人墙，尽量叫嚷阻拦维持秩序，准备发放救灾物资。
可是，果然并没什么可发放的，被饥荒折磨得形销骨立的村民们眼中都是一样的饥饿到疯狂的神色，纷纷叫嚷着、哀求着、失去理智一般大吼着，毫不客气地推开修士们，扑到马车上就抢救灾物资。
明明这一马车队救灾物资，是按照这附近各个村落总体份量运送来的，如果多给这个村留下一些，给其他村的物资就要更加紧缺。
所以，修士们也必须尽职尽责地阻拦饥饿疯狂的民众们过度争抢物资，可是本就是乡野村夫村妇、比较粗野少修养且饿极了的村民们，几乎都不把神明与宗教的威严放在眼里，如同饿极了的动物一般，只剩下本能求存的争抢冲动。
到头来，就连小黛茜坐着的这一大包裹物资，都快被疯狂哄抢的村民们连同坐在上面的小黛茜一同扛走，还好薇奥拉关键时刻一把抱走了自家的小黛茜，同时顺便一脚踹翻那包裹粮食，害得那边抢物资途中差点把小龙萝莉都扛走的发狂村民们都连带被震倒在地。
+
在一番人仰马翻、洋洋乱的折腾下来，救灾马车队“被”发放完了第一村的救灾物资，灰头土脸、逃也似的匆忙离去，赶往下一个村，却好像比预定中被这个村抢去了更多本不该发给他们的救灾物资量。
就如薇奥拉之前给出的解说那样，饥荒并不只是没有吃的、很多人饿肚子，而是根本就把很多人饿得濒死、真的饿死或直接饿疯了。
在饥荒情况下，各个村的村民们面对无情无理、祸害众生、夺去一切恩惠的可怖天灾，看着周边亲人一个个饿死或奄奄一息，再遇到救灾物资马车运来的粮食，自然没法保持理智。
不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地去吞吃东西，就真的没法存活下去，也许就跟某邪龙当年的存亡境况一样。
饥荒对于当事人们而言，确实就是生死存亡的争斗，是否感到饥饿都不重要，有没有更大机会让自己与亲人存活到饥荒结束，才是唯一无可退让的存亡问题。
而神明教代表王国前来救灾的马车队这边，被灾荒饿疯的村民们拦截哄抢远不是第一二三四次了，原本也考虑过要不分派一辆辆马车，单独带着一村村份量的救灾物资分别前去各村发放，却也有刚刚那样饥荒中饿得不择手段的民众，到处游走、半路埋伏单独去其他村的、护送之人较少的物资马车，还是要被抢更多的物资。
所以，到头来还是变成这样大队马车挨村往来，遇到哄抢物资冲突情况一次比一次严重的状况了，让本就是无奈冒着风险前来送物资、还不被领情的赶车修士们，愈发不禁长吁短叹了。
“呜嗯……说起来，刚才那是什么来着？村边那白色的……”
小黛茜虽然对于之前那些饥荒民众们疯狂抢粮的行动也挺在意的，但还是比较好奇那村子旁边有烧焦痕迹的白色高大柱状物。
“那是骨头哦，我家的小黛茜。”
旁边，薇奥拉轻描淡写地轻声给出回答，同时又一把将小黛茜搂入她温软的怀抱之中，一手轻轻拖住小黛茜的下颌，如同摸索脸的轮廓一般，隔着肌肤轻抚小黛茜下颌的骨骼。
“那是巨人族的骨头，应该是千年前遗留下来的，其上有比较新的焚烧痕迹，至于为何经过焚烧，就不得而知了。”
“呜？骨头？巨人的？被烧过了？”
小黛茜听了薇奥拉的解说，反倒更加明不白其中来龙去脉了。
巨人族也是在故事书中听说过的一种异族，体型巨大，一根骨头就五六米长也不奇怪，但是，好像也不是饥荒村民们把巨人杀了烤来吃什么的，就算骨头上有烧焦痕迹，但是薇奥拉说那骨头看质地应该是千年前遗留下来的，也不存在现在饥荒的民众吃巨人的问题……
正当小黛茜满心疑惑地想着刚刚第一个路过村子旁边的巨人骨头是肿么回事的时候，搭乘的神明教救灾物资马车队又谨慎慢行地来到了前方下一座茅草屋破败的饥荒村子。
那村子的破败程度与死气沉沉，简直跟上一座村子毫无二致，让人甚至怀疑是绕了一圈又回去了，但是村口有跟上一个村子不一样的东西，可知是不同的村。
那正是两根白色柱状物体，埋土竖在这个村的村口，带着千年不朽的风霜残缺，表面却也都有着最近新烧焦的斑驳焦黑，让小黛茜更加看不懂到底这么一回事了，还不禁产生了这样定势思维疑问：
难不成……这附近每座村子前面都有巨人的大骨头？为什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