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室里坐满了人，却也安静得可怕，那是因为在复习课坐班的是班主任，他脾气不太好，没人敢惹。
不过，最令人难以忍受的并不是班主任坐班，而是班主任坐班时在讲台上玩手机，还时不时瞄窗外走廊一眼，他也怕被学校领导抓到吧。
看来大家都不好受。
包括我在内，很多人的念头都已经不在复习上了。发呆的发呆，看钟表的看钟表，反正总有复习以外的事做。
譬如我在悄悄看手机，一直盯着和余生的聊天界面。
快十二点，依旧不见她的回复。
出什么事了吗？
我的内心并非毫无波动。
下课的时候我在讲台上点名册的请假一栏上看到学号42，那是「叶子扬」的学号，因为姓氏的缘故，学号也靠后。
班主任好像看准了时间，在还打响下课铃前就离开了课室。
「安静」迅速消亡殆尽，「吵杂」取而代之。
“好烦啊，下午考试”
“好烦”
“完全没复习”
“我也是”
前排的女生集团开始讨论一些毫无意义的话题，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说「完全没复习」的人是个学霸，或是个学神。
又过了五分钟，下课铃打响。
我“唉”得一声，终于放弃那个非要换回来的念头了，这事该怎么解决，我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余生！”
是窗外的三名女生，余生还在五班时的“老”朋友兼宿舍舍友许晓妍、凌青霞和袁燕佩。
因为余生有给我介绍过，所以我都算单方面认识她们。
“我这就来”
从书包里取出饭卡，向着她们走过去，然后一同前往食堂。
如果我还是「叶子扬」的话，跟着几个女生并排走的我应该一句话也开不了口吧。
而且又不清楚余生跟她们的实际关系如何，所以没敢说太多话，她们问一句我便答一句。
直到她们提到说放假期间一直有微信找我而我没回消息，我只乐呵呵地回答说了「因为要认真复习，所以手机被姐姐没收了」这样的借口。
其实是，余生的微信一直会收到消息，可余生又没把谁特地置顶起来，也让我别管除了余梦外的消息，所以我把她们三个的消息也下意识「过滤」了。
忘了并不过分吧。
虽然她们还在抱怨我是不是跟「叶子扬」一起玩的晕头转向，「有异性没人性」地把朋友给忘了。
我自然是矢口否认的。
“余生同学，可以找你说句话吗？”
背后突然有人说话，声音并不柔和。我想她们三个未必清楚此人是谁，不过我光听声音就知道了。
那是我的青梅竹马，林清颜同学。
毫无疑问，她跟余生是不认识的，所以会加上了「同学」这样的疏远型称呼。
“你们先去食堂吧，我待会就到”
“好”
轻易地打发了舍友三人。
“于是，有什么事吗？”
“我没记错的话，你是子扬的女朋友吧”
“有什么事吗？”
虽然没有否认，但主动提了分手，我想应该已经不是了。
“子扬发生什么事你不知道吗？这么安心地去吃饭？”
嘲讽的语气吗？其实余生和你之间没什么利益冲突的关系吧。
“不知道”
如实回答。
“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快说吧”
“他在医院”
医院？难道是因为昨天发给他的消息，他做了些过激行为？
不好！我的呼吸有些急促。
“发生了什么？”
“你这当女朋友的还是最后一个知道啊？”
“啧，你先告诉我，他怎么了？”
受不了女生之间的「不正常交流」，真的想现在就告诉她——我就是叶子扬。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昨天住院了”
“人民医院？”
“是……”
“谢了”
没等林清颜的下一句，我转身就跑，朝着食堂的反方向。同时在余生所在的宿舍群里发了句【有事情，去不了食堂】。
回到四班的课室，人已经不多了，不过意料之中的是，蔡枫和郑杰都在。
“阿枫”
“阿枫？”
蔡枫愣住。
Emmm……我平时都这么称呼蔡枫的，不过换了余生的身份后还如此称呼他就显得太过亲昵。
“蔡枫”
“在的”
“把你校卡和自行车钥匙借给我”
“没问题”
蔡枫想都没想回答道，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谢了”
我接过蔡枫的校卡和钥匙，跑到自行车停车处，开了锁后踏着车飞驰而出
“同学！请不要在校园里骑车！”
被甩外身后的值周生吼道，不过我现在的身份容易暴露，就不回应他了。换上了蔡枫的走读生「白色校卡」，值周生们应该不会穷追不舍的。
不过现在的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满脑子都是余生。
余生不要有事啊。
一定不要有事啊！
千万不要有事啊……
明明说了为她好我做什么都无所谓的，没想到到头来最先受到伤害的，却是她……
她根本就不好，她一定也不好，都是因为我，是我伤害了她，是我伤害的她……
什么无所谓，明明就有所谓。
如果余生因为我受到伤害的话，我真的无法原谅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原谅……
……
人民医院距离雁南中学不算远但也不近，我尽全力也花了足足十五分钟的车程。
该死，我居然忘了问哪个病房，好在记得林清颜的手机号码。
“喂，哪位”
“我是余生，子扬的病房是哪间？”
“啊？！”
“病房是哪间？”
我重复问道。
“C栋316”
“谢了”
挂了电话，跑上住院部C栋三楼，慢慢朝着316房间摸索过去。
“好些了吧”
“好多了，我没事的，爸爸快去上班吧”
“好，下班过来带饭给你”
“嗯”
悄悄站在病房门外，能听到房间内的余生和我爸的对话。她还醒着，真是太好了。
可是，我在伤害她，她却能如此对待我的家人，换做是我，我自问做不到。
内心更加自责了几分。
我爸退出房间时，我在外面的假装路过。
“同学？”
“啊？”
被我爸发现了，因为走廊的人并不多，我又穿着雁南中学的校服，想来是猜到我的身份了。
“你是子扬的同学？”
“嗯”
下意识地承认，反悔也来不及。
“快进去吧”
我爸笑着说。
“嗯…”
我低着头，没想到我爸对待自己儿子的女性同学如此宽厚。
刚抬头，我爸已经转身离开了，真是个潇洒的男人。
“子扬？”
余生看到病房门外的我，语气有些亢奋，丝毫不像受到了那条消息的影响，不过她下一刻就把嘴盖住，可能怕被我爸听见吧。
“余生，你没事吧？”
焦急地问道，我快步走到病床旁。
“你怎么来了？你爸发现了？”
声音小了，但她的语气依旧亢奋，而且没回答我的问题。
“被发现了……你不舒服，我当然要马上来！”
我点了点头，握住她的手。
“对不起，没通知你~”
“什么不舒服？”
“已经没事了”
“请余生同学也坦率一点”
“就是急性肠胃炎而已，没事的”
我知道的，急性肠胃炎一般不至于要住院，但余生不告诉我，我只好作罢。
“你只要有一点不舒服都不算没事！”
我紧紧握住余生的手，不知怎的，我的记忆好像在重复跳跃和回溯，自动搜寻着脑海里「关于余生的记忆」。
——10月4日晚上，余家，我发现余生脸色不太好……
——10月5日下午，图书馆，余生满脸嬉笑，像是在在掩饰着脸色……
——10月6日下午，图书馆，余生强颜欢笑……
——10月7日，和余生失去联系……
那几天都在想着余梦的计划，余生在我身边我却故意忽略她。
“以后如果有什么不舒服，哪怕一丁点，请一定，务必，告诉我，好吗？”
“好好好，子扬也要哦”
“嗯~”
余生这个笨蛋，身体不好却一直强忍着不告诉我。
我也是个笨蛋，我一直在她的身边却也一直没发现，还想着办法去跟她分手。我算什么笨蛋啊，我就是坏蛋，说是混蛋都不为过。
“余生，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啊？你没有对不起我哦，是我自己没照顾自己，没照顾好你的身体，应该是我说对不起的，对……”
我打断余生的道歉。
“不是~！你、你没有看到那条消息吗？”
“什么消息哦？手机放在家里”
手机不在身边嘛。
“那没事了”
我深呼一口气。
“啊？”
余生疑惑。
“没事了，一切都会好的”
我会好好补偿的，用「我的余生」，照顾我的「余生」。
“嗯，子扬相信我，我也相信子扬的哦”
余生好像看透我的心一样，微笑着选择不追问下去。我想，这可能是个改变了我的一生的选择吧。
“谢谢你，余生”
“怎么突然说这些了，吃过饭了吗？我这还有些粥……”
“吃过了”
为了不让她担心。
“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
“那我陪着你”
“不要”
“为什么？”
“你要回学校考试啊，而我要休息了”
“……不想考试，现在只想陪着你”
“听话”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