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刻意坐在了离文最远的位置上。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心里渴望着答案，但是却不愿意询问她——这实在是太可笑了，我居然没有立马执行最正确也最有效率的行动，而阻碍我的仅仅是内心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恋爱不能用科学来衡量，我渐渐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可是——
“霖之助？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啊？”夫人突然的话语把我从思考中惊醒，我猛得抬起头，发现她正调皮地冲我眨了眨眼。
“对啊——平时就够闷的了，今天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得了一说话就挂掉的病么？”文也停止了对今天赏花见闻加油添醋的描述，用她那双深红的瞳孔凝视着我。
那双瞳孔犹如一个漩涡，牢牢地把我吸引，我目不转睛地与她对视着，接着——她的脸一红——
——哪有这样盯着女孩子的脸看的啊？真讨厌——这么说着，然后别过脸去。
可爱——这形容词我大概只会用来形容她吧。
然后——
“因为我觉得你的眼睛很好看。”
我实话实说道。
只是一瞬间——
夫人露出了吃惊又佩服地表情。
小魔理沙起哄地叫了起来。
文的红脸已经向熟透的苹果靠拢了。
——
“你——你乱说什么啊！”文似乎有点惊慌失措起来，她的表情一会高兴一会难过，这不可思议的变换速度大概连大陆那边戏剧的“换脸”都比不上。
“你是怎么了——？”
我这话还没说完的时候，文已经从饭桌上消失了，楼上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接着便是屋门的一开一合。
夫人则露出了一种难得的表情。
她的表情像是在看某种珍惜动物似得，后来经过我一问才知道，那种动物似乎叫做“白痴”。
“你怎么能这么直接呢——”夫人叹了口气，责怪似地对我说道。
“——直接？实话实说——？”
真奇怪，实话实说难道有什么错么？
“对——就是那里。”夫人扶着额头肯定道，“如果这么直接的表达对女孩子的称赞，除非是对方西方的女孩子——文文可是传统的东洋女孩儿啊——”
——等等，虽然各地文化有差异我是明白的，但是女性果然真是麻烦啊！
“——你那一脸怕麻烦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诶——”
“还叹气了！”
“因为真的觉得好难懂啊……”从很久以前，我似乎就跟“难”这种东西无缘，无论在别人看来多“难”的书籍，我几乎都能理解下来，但是从目前状况来看——
我的阅读面似乎太狭隘了一点——
“噗——原来香霖你的情商是负的么——”听我讲到这里，十几年前还只能“咿咿呀呀”叫唤着的魔理沙开始批判我了。
“不过文文居然有那么‘女孩子’的时候——可惜我那时候还小——山上的风祝一直说幻想乡里的少女一点都没有少女的样子，我真想看看什么叫‘少女的样子’——”
魔理沙的表情煞是遗憾。
哎呀哎呀——没有“少女的样子”是指不谈恋爱吧？从这点来看魔理沙小姐你的情商也不高嘛。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
然后——虽然一再被夫人感叹没有情商，但又经过了这些那些的事情——最后我成功把文给约了出来——
那时候，樱花已经快落败光了哦。
虽然樱花很不应景的开始落败，但整个小镇依然被一种模糊的花色所笼罩。
情人节。
虽然约定是九点钟，但是夫人的催促，再加上我自身内心莫名的焦急，让我在七点钟的时候就洗漱完毕，不到八点就来到了车站。
临走前我特地悄悄地摸到文的卧室，果然，她还是毫无睡相地抱着一个枕头正梦着什么高兴的事情，挥舞地手把床头的相框打到了地上。
难道是梦到约——
夫人在身后把我拉回了现实，责备的眼神似乎在指责我的磨蹭。
路线是……我将已经背诵地滚瓜烂熟的约会安排又在内心过了一遍，最后终点是滨海铁轨边上的观景台……嗯——
“咚咚——”
玻璃窗发出的响声中断了我的思绪，我抬头一看——
露出浅浅笑容的文，赫然站在我的面前——
在这以前，很少看见文穿得这么——
我无法单纯的用美来形容她，记得之前看到的一本书上曾经说过，女子的相貌到了一定水准，就不分伯仲了，再比下去的，就是气质了。
而文现在的气质，完全有别与她平时大咧咧的作风，成熟中带着一股股淡淡的忧伤，那抹微笑，仿佛透着看破世俗的了然。
这种感觉，终于比较符合她身为幻想乡内屈指可数的有着一千年以上道行的妖怪的身份。
但也是这种感觉，让我明白了结局。
但是为什么——我做出了完全不符合我作风的举动——在明知道事情会失败的情况下，我依然带着笑容走出了咖啡厅，生疏却又优雅的，向文摊开了手掌——
难道，这就是爱情？
“亲爱的射命丸文小姐，能否占用您生命中宝贵的这一天时间，陪我到处走走呢？”
——呜咕……
“这台词——真讨厌……”似乎发出了什么奇怪的声音，或者是我幻听，总之文的脸有点微微红了，她有点害羞地侧着脸瞄着我，但还是把手放在了我的掌心上。
刚刚大妖怪的气质一扫而光，但是我还是明白，不会有我想要的结果的。
这就是爱情？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要尝试？
“那么，这么请。”越来越进入状态了，握着文文的手的我，竟然一点也不紧张，反而是从容不迫的拉近了我们的距离，然后并排走向了车站。
为什么还要这么卖力？爱情竟有这种魔力？能让人去尝试百分百失败的事情？
至少，让接下来难得的记忆篆刻在我脑海里吧！无论是怎样被拒绝，以怎样的理由拒绝，我都会将其作为动力鞭笞我自身前进，直到——
地下商场旁的大头贴——
公园喷泉旁的可丽饼小摊——
市中心的高级餐厅——
通往海边的列车——
鲜为人知的观景台——
不约而同做出鬼脸的两人，嘴角沾着的奶油，散发着淡淡果香的牛排，肩膀上的触感，以及——
那个拒绝的背影。
“文小姐，请问你愿意作我的女朋友么？”
夕阳西下，海鸟归巢，就在这被晚霞染成玫瑰色深红般的观景台上，就算明知道结果，我还是开口了。
“……”文文闻言，扑哧一笑，但是却背过身去。
“对不起，香霖——”
果然……
能否告诉我理由呢？
至少，让这一幕篆刻在我脑海里吧！无论是怎样被拒绝，以怎样的理由拒绝，我都会将其作为动力鞭笞我自身前进，直到——
你同意为止哦。
“古人云，自古有情不逢时，逢时恰是落花日，又云，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文文转过身，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吟唱着我未曾听过的诗篇。
这是什么……这算什么……
我无法接受。
我希望文能告诉我到底是哪里让她拒绝了我，就算被批的一无是处，我也不希望她如此含糊地拒绝。
“你只要知道前面就行了哦，香霖——”文笑着地背过身去，在夕阳的映照下，漏给我一个镶着金边的背影。
好美。
滨海铁轨上的列车从观景台下面经过，惊飞了一旁停歇的海鸟，消失在天际的它们就如同我的情人节，虽然被晚霞染成了玫瑰般的深红色，却渐行渐远。
当我回过神来时，眼前已经不见了文的身影，太阳快要沉入海线，光芒渐渐黯淡，海鸟终于歇息下来，万籁俱静， 好似梦幻，唯有天上无助徘徊的黑色羽毛，提醒着我这是无情现实。
我回到家，在做饭的夫人似乎已经猜到了结果，因为在我打开门的一刹那，她的声音便从厨房穿了出来——“至少你得到了答案，不是么？”
“嗯——”我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看来我还不够优秀——”
“不是你的问题哦——香霖。”夫人的语气中透着不忍，她似乎又知道了一些什么。
对我来说，却是一个谜。
我至今还在寻找这个谜的谜底。
“就这样？”魔理沙盯着我看了半天，见我不再开口，砸了咂嘴，意犹未尽地确认道。
“就这样。”我点了点头，接着又以少有的严肃的口吻对魔理沙嘱咐道，“还有，你不要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我才没有那闲工夫咧！”魔理沙的语气突然紧张起来，“他们居然找到这边来了！”
下一刻，再我还不知道“他们”指的是谁的时候，魔理沙已经消失不见了。
“香霖，你有看见魔理沙没？”前后脚的，我店里的另一个常客推门走了进来。
“没……没有。”我稍微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帮魔理沙一把，谁知红白的巫女一下子就察觉到了我在说谎。
“嘛……算了，八万日元不值得我这么劳累，雾雨老头子还是不太了解我啊——”灵梦轻车熟路地走到我放茶叶罐子的货架上，娴熟地取下了最昂贵的茶叶。
噗！原来是嫌报酬太少了啊！
“对我来说，与费力去抓住魔理沙相比，我还是更喜欢在香霖这里悠闲地喝喝茶啊——”灵梦完全没有察觉到我心疼的表情，豁达地语气似乎在彰显着自己对青梅竹马的爱护。
魔理沙你又欠我一次！
“但是对文文来说就不一样了，我很痛心的发现身为魔理沙义姐的她，很率直得向雾雨老爷子表达了一定把魔理沙抓回去的决心——真是为妹妹未来担心的好姐姐啊——”说道这里，灵梦话里似乎有点幸灾乐祸地意味。
听到她的名字，我的内心一紧。
而这，自然也完全落在了灵梦的眼里。
下一刻，随着灵梦一挥手，香霖堂那破旧的木门发出了悠长的嘎吱声，一个黑影挡在了门口。
“只有几分钟哦——”不知道为什么，灵梦的表情忽然变得伤感起来。
————————
“梦么——”
待我回过神来时，哪里还有灵梦和文的影子——是否是因为炉火太暖和了，让我迷糊了呢?
都是什么陈年旧事了，看来我也差不多了，居然开始做这种回忆的梦了。
无论如何，我望着窗外大雪弥漫的灰色天空，无论如何，再也看不见她在天空翱翔的身影了吧——？
“咔哴咔哴——”香霖堂的大门又一次被推开了，这次又会是谁呢？是初遇，还是重逢？
香霖堂的客人来来去去，已经不知道换了几波了，有的仅仅来一次，就能让我留下无法磨灭的记忆，想要抓住时，却已经无影无踪；有的则恰恰相反，来的太多了，让我忘记了珍惜，离别时留下一片空白；还有那唯一一个，我希望我们从未见面，错过之后，我已别无她恋了。
我们哭，我们笑，争执，吵架，酸甜苦辣五味杂陈。本来单调的香霖堂已经填满了生活的色彩，这里的风景已经足够美丽了啊——可是，你们依然会在特定的时候——匆匆离去，独留下我守着孤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