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多啊。”
“哪里都很多吧。”她这样回答道。
我们跨过长长的桥，来到江之岛的入口处。鸟居两侧罗列着商店，向后延伸，因为陆地逐渐走高的关系，看起来像是竖起来叠着的商店街一般。岛大体呈现浓郁的绿色，毕竟还只是早秋而已，地平处的积云逐渐变得浓密起来，向着天空的穹顶处蔓延爬升，纯粹用视觉化的平面图像来判断的话，大概刚刚盖过岛最上面的某一棵树的程度。
烟气让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显得有些脱离现实感，淡淡的烟气中环绕着、怀抱着的一个一个人们，好像是完全无关的人。其实也是完全无关的人。认识的人只有她而已。
大概是烤海产。
“我对海鲜之类的，总是没辙啊。”
我们便开始向上行走，虽然是岛，不过向上行走的时候会有是在爬山的错觉。那么，爬山的时候也会产生在孤岛上的错觉么。我想，这并不是具有互相指向性的事物，此刻的我却在行中产生了某种代换。
“这样。我倒是能吃，仅限于能吃而已。”她附和说，感觉她有些开始气息不稳，才上升了十几米而已。
“吃了也不会过敏，也不会死。是这样么？”
“当然。不过兴致来了说不定会主动去吃，还挺享受的。并不是讨厌或者喜欢这样单纯的倾向，毕竟倾向这东西也是会。”她好像用尽了一口气似的。“变的。”
“这岛。海拔一定很高吧。”我停下来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去，饱和度高的刺眼的蓝天映入眼帘。明明脚下几十米就是大海我在说什么呢。是没有道理的谎话，可是我仍然抱有真切的诚意。
“是啊。快要出大气层了吧。”她也停下来，“指你的思绪。”
“没怎么运动就上气不接下气，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为了让这种事情成为合理，那么只能让这里成为高原了吧。就算是说那么离谱的谎话也想让你感到稍微能够放松一些。真是可悲。”
“对于突然而言，突然本身就含有不合理的意味。突然爬山什么的，感到心力不支的大有人在，请你作为常识去认知它。”
“虽然是岛而已。”
等她休息完毕，我们便继续向上。
老实说，并不算难走的路。有规整的石阶梯，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供休息的平台，偶尔能看见松鼠（疑似是）沿着电线爬行，不知道是不是在向配电箱里塞松果之类的。经过了鸟居之后还有鸟居，经过了神社之后还有神社，经过了巫女小姐之后还有巫女小姐。阶梯时而向左时而向右，高度也各不相等，因而不会让人觉得无趣。
随着登顶，我自身的汗也已经出了很多。阳光时而从流云的间隙中倾洒出来，视野的明度忽高忽低，远处，我们来的地方的海岸上，云的投影缓缓移动，像是其中潜藏着什么巨兽一般。如果有的话，希望是一个温柔一点的巨兽，当然，不出现的巨兽对我们而言才是温柔。
“要看么？”我示意那个投币式望远镜。
她双膝贴在一起，坐在旁边的古旧得有些发青的木制长凳上，眼睑较之平时多闭合了1.3毫米，精神不佳的表现，体力流失的象征，肩膀的叹息，云的懒惰——我的妄想。
“你想看么？”她略微抬起头来这样反问我。
多么带有突然意味的问题，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正如不知如何处理丧失了部分显示机能的电视机一样，扔掉也不好留下也不好。我想我大概并没有多么“想”看的意愿，并没有多非看不可，也没有迫切的心情。只是像“吃饭了么？”这样的问候语一般说出去的话，被原封不动的丢回来的时候便是如此，对方的心情我体会不到。
她觉得怎样都好，只要是我的意愿就好。唯有这点我清晰地体会到了。
我拿出一百元硬币，投入进去。随着也许是镜筒中的机械簧片弹开的清脆声音，望远镜进入可工作状态了。我从中瞧上去，远处的景色竟然相当清楚，畸变和色散也很小，我本以为会是个相当粗糙的景观呈现才对。固定在这里的望远镜可以望见我们来时的桥，如果我们没有进入江之岛而沿着公路继续走的话会是一片停满了帆船的海湾，纵横的桅杆和在冲浪的人们都看得清。海水的颜色似乎比肉眼所见略素，偶尔极快地从海面略过的便是海鸟了。
“哦……让我也看看。”她这么说着，然后起身也到我的位置望了起来。
“哼呣……哦……。”接着她发出了这样的评论。
我不知道她评论的是什么，以及内容是拟声词的评论和具体含义，和含义背后她的想法。这无关紧要。
没等可用时间结束她便不再看下去了，大约也就看了几十秒左右。
“说起来，你不拍些什么？”她转过来对我说，“这里的景色应该还蛮不错的吧。天空也还算明亮。”
“如果不是拍你的话，我觉得没什么好拍摄的。”
到处，只是别无二致的风景而已，昨天今天和明天都不会改变。
“那么还是继续向里处走吧。”她提议。
望远镜的可用时间还没完欸，那可是我投的币。
“走吧。”我这样回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