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胡爹一拍巴掌，在家里颇为示弱的他，头一次将这两词儿喊得如此响亮。
眼看那边没有反应，胡爹又大声朝着客厅嚷嚷着，然后猛一拍沙发坐垫，“我说夫人？”
“干嘛啊，吵吵嚷嚷的，没看我在换衣服么？”
由于电视声音开的小，刘阿姨并没有听见刚才主持人的播报。
这会却满脸无奈的走了过来，左看右看，发现小暑还在卧室里躺着，她便趁着没人，笑眯眯凑了个情趣。一双修长小腿勾搭着坐在了胡爹身上，魅惑道，“我说老公，你看我穿一身好不好看？”
胡爹就一阵猛咳，示意了一眼楼顶。
就看到二楼的位置，小昭瞪大了的眼睛直勾勾朝这边望着……
“小昭啊……这么早就起来了，还挺早呢， 怎么还不睡？”刘阿姨微微有些尴尬，联想起刚才那个举动，脸颊都有些发红，语序尴尬。
小昭却还是直勾勾望着电视屏幕，像是看傻了似的，一直都不知声。
“那个，成绩出来了，现在应该可以查分了吧？”老爹却是接了句茬道。
“出……出来了？”这话一说，刘阿姨整个人都紧张起来了，一个激灵从老爹怀中爬起身，“那怎么办啊老公？”
“怎么办？当然是查成绩啊……”老爹苦笑了一声，故作淡定，可这还会手里的汗水似乎把握不住了。
虽然很多人都说高考才是人生的分水岭，可即便如此到了中考出成绩的日子，哪怕是学生家长都难免会紧张。
这是一种无可免俗的情绪，老爹会，小暑也会，就连经历过两世为人的胡小昭，即便再考场时还能镇定自若。可眼下临门一脚了，也不禁一连咽了四五六口唾沫。
“那……开始查成绩？”一家人面面相觑。
该查谁的好？
家里有两个学生，一个小昭，一个小暑。
没来由的，忽然想起了上一世一个挺有意思的短句。
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要不先查成绩比较好的吧？”后妈微微有些等不及了，抓着自家闺女的准考证号就打算输入到电话里。
她这个时候几乎紧张到不会说话了，也没反应过来自己把心里那点小偏心透露了个无疑。
老爹眼睛直勾勾看着，一直等到准考证最后一位数字被按了下去。还是那副紧张无比的模样。
他们运气比较好，这大早上的，也没什么人会守在电视前，热线输入了两次号码，第一次占线，第二次就顺利拨通了。
短暂的停顿后，那边一个机械到没有感情的女声，缓缓将索要查询的消息，报道了出来。
“考生学校三十二中。考生姓名夏小暑，准考证号，2061187，语文108分,数学110分，英语98分,两门副科成绩分别为……总分……521分。”
那一年燃城中考，总分550分。
随着那女生缓慢而短暂的播报，所有人都摒弃凝神，似乎在这一刻就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第一轮成绩报道结束的时候，一家人依旧大气不敢透，一片死寂，没有一句唐突从屋子里冒出来。
等到机械女声将总成绩复述完第二遍，那一声谢谢查询响起，热线彻底断开连接，话筒里的声音变为毫无节奏的嘟嘟忙音后。
整个胡家小院，这才，后知后觉的，响起了一阵鼓掌燥热。
噼里啪啦！
其中还夹杂着便宜老妹喜叫连连。
“真的假的啊？”她诧异的摸了摸脸蛋，就差给自己一巴掌借此察觉究竟是否处于梦中了。
“521分啊，我的乖女儿！”
“是啊妈妈……我竟然考了521分？真的假的？太厉害了吧？我的老天爷啊！”
确实太厉害了啊！
这个总分且不说丢在燃城这种偏远小城，就是东三角那一块的国际大都市去对比，都是一等一的优秀了，别说什么树人佑德，就是某些享誉国内外的省重点高中也不在话下啊！
521分，这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他们燃城虽然处于整个西浙最为贫穷的地带，可既然经济落后了，那么学业方面就一直不敢马虎。甚至许多年中考平均分与头牌，都是出自他们燃城这边的。
也就是说小暑这份总分，既然能在燃城横着走，那么附近的几所小县城，肯定也是没有问题的！
要知道去年那会儿，燃城中考状元也才540分左右啊！
小暑仅仅比她低了20分罢了，这其中的差距看似有些颇远，可实际上意味却全然不同。
虽然一直有一句俗语说得好，叫做一分三千名，可这大抵只得是分数咬得紧凑的那一阶段罢了，而作为排头那一批次的学生，很可能五六分的总分差距，才堪堪落下那么一两名而已。
或许这次小暑真的突飞猛进了吧？
这份成绩无论甚至在市里都能排上一个相对靠前的名次了啊。
在市里都有排名！
这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光宗耀祖啊！
更何况这一届题目出的还挺难的。
虽然这会儿时间尚早，许多家长甚至连出成绩了都不知情，胡爹也不好去询问大体分数情况。不过与去年试卷相比，今年中考许多题目都有超纲的嫌疑，这也就导致了这次中考总分肯定会比去年要低不少。
或许，这次考试的状元也刚好比去年总分稍减一些，只有530，甚至520呢？
或许，这次考试的状元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家小暑呢？
无数个或许出现在娘儿俩的幻想里，沾满了大脑，欣喜若狂。
一时半会都做不出别的想法来了。
只知道这对母女手舞足蹈的抱在一起，像是在跳舞，可为了这一切所付出的努力，这三年的艰辛与辛酸，却也只有自己才知晓。
小昭默默走到身后，拍了拍爸爸的肩膀，静静着看着一向小大人的便宜幼妹，露出这般表情。
就连老爹也是一副欣慰的模样，脸上的表情有些长吁短叹，似乎之前在公司上吃得苦，都不重要了。
大女儿微微一笑，轻轻翘起的嘴角，带着一丝欣慰。
便宜幼妹似乎是真的有些激动了，整张小脸憋得通红，干咳连连。
“来，喝水。”老爹连忙走到客厅，打来一杯温热的白开水。
便宜幼妹接过，小口小口抿下肚，情绪这才平复了一些，拉着自家母亲在一旁的客厅坐下。
刘阿姨已经有些想哭了，眼眶红红的，被自家女儿安慰了老半天才勉强止住。
经历过这么一段折腾，再抬头一看，始终上的指针已经隐约开始朝着九字头爬去了。
时值八点半。
屋子外阳光早已弥漫进了整个屋子，金黄一片的，很是刺眼。
处于背阳的胡宅，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此敞亮的风光了。
四周街坊邻居似乎被胡家那一声声大惊小怪给吓到了，顿时一片聒噪。
“出成绩了？”
“快打电话！”
“儿子起床，查成绩了！”
此起彼伏的吆喝不绝于耳。
一家人的目光这才从小暑那边收了过来，微微定了定神，然后晃移到了小昭头上。
————
接下来，轮到小昭了吧？
短暂的兴奋之后，整个胡家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场面一时半会有些安静。
的确要轮到小昭了。
不说别人，就是胡爹自己心底都有点没底。
之前小昭的成绩就不算特别理想，年级的名次也一直在末尾徘徊，大抵三四百名的样子，而整个三十二中的学生，也才不过三百多四百出头而已。
即便之前那家教老爷子也曾夸赞过小昭进步神速……可到了真正揭晓的时候，联想起之前的种种，难免会觉得慌张。
带着这种忐忑的情绪，胡爹将电话播了开来，按通免提，到了输入准考证的环节，却是迟迟没人再进行下一步操作了。
他们都陷入了迟疑。
其实说实在的，家里但凡有一个考取重点高中的好苗子，就已经是非常值得夸耀的事实了。简单点来说就是圆梦了，圆满了。
所以，即便接下来小暑的成绩考砸了，或许整个胡家的气氛也不会太过压抑。
只是这种想法实在有点自家大女儿了，后妈眯了眯眼，没敢在这种节骨眼，将这一句通俗易懂埋藏在所有人心中的小九九，给直接挑明。
却是小心翼翼的指了指电话。
语气破天荒带了点儿讨好。
“我说小昭啊，就把你的准考证拿出来呗，对这这个号码输进去，大家就都能知道得分了。”
这种简单的操作对于一个两世为人的灵魂来说，自然是熟悉到了无须讲解的地步。
小昭深吸了口气，也没找准考证，毕竟上面的那一串号码自己用了两辈子，不说耳熟能详，那都是胡扯。
只是没想到。
之前庆祝小暑考试大满贯耽误了那么长时间，中途在输入小昭准考证的时候，一家人又迟疑耽误了许久，竟然导致了好不容易拨通的电话号码，因为无人接听而自动断开了下去。
“这……”胡爹看了看，也不啰嗦，继续将号码拨通。
结果却是更加无可奈何了。
早上九点多的功夫，屋子外一片嘈杂， 很显然是整个县城都苏醒了，各个中考学生的及爱听都在拨打着那一串热线电话，竟是直接就将热线给打爆了。
胡爹又试了好几次，那号码却一直在占线，扩音器响起的也不过是一连串的嘟嘟声，还有那毫无感情的男性机械提示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正忙……请稍后再拨。”
一家人面面相觑。
“这该怎么办？”
老爹也是一脸尴尬：“小昭啊，是爸爸不好，爸爸刚才应该早点输准考证的……”
“没事，下午再看吧？”从屋子外一片嘈杂里收回了眼，不知为何，起初怀揣着紧张情绪的小昭，竟是没来由长舒了一口气。
自己并不觉得会考砸，只是这种揭露真相前的辗转反侧，实在太难熬了一些。
燃城人不多，而且热线也没有与隔壁县城串联搭线，前几届都是下午就能拨通查分热线了，这一次自然不会免俗。
不过下午那会得去餐厅吃饭，是舅舅舅妈请的场子，等到晚上吃完饭回家或许热线也关闭了吧。这所谓的查分，看样子最早也要倒明天才能真相大白了。
“那好吧。”老爹叹了口气，没将这其中的拖延挑明，整个人的眼神却悠远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段黎明前的灰暗，还真是，煎熬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