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
没有撕心裂肺的惨叫，只有一片苍银的闪光和醒目的红色骷髅标记。
‘空气滋养着万物生灵，但当它悲愤交加时，便会化作无形的锯刃，任何造化都别想逃过它的魔爪’——飓风箭刃的技能描述，就如一首赞美它毁天灭地的力量的诗歌。
【您杀死了一位玩家，获得1点人物经验，10枚铜币】
如果只把玩家打入假死状态，系统会提示“击杀了该玩家”。而如果真的杀了人，系统就会提示“杀死了该玩家”。击杀玩家获得的金钱和人物经验都十分低，不过会获得这名玩家生前背包里的所有物品。正统的红名杀人队就是这样获得资源的。
【您杀死的是红名玩家，达成成就‘为民除害’，请前往成就认证馆领取奖励。】
零点行动的成就系统设立了‘为民除害’成就，杀死一位红名玩家即可解锁。对付这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最好的方式，就是想方设法让普通玩家燃起消灭他们的欲望。
系统都提示我‘杀死’了，也就是说，这人已经被系统判定为死亡，现实中的身体也已经被注射安乐死了。
不过，对如此一个杀人魔而言，这样的结局也不算过分。
结束了一场生死攸关的对局，薛凡脑子里想的却是这人怎么这么菜？红名玩家的PVP水平不应该比普通玩家高才对吗？毕竟每天都要在杀人与被杀之间徘徊。
薛凡在测试服时当过红名玩家，体验过游戏系统对红名玩家的惩治手段。当时虽然可以登出游戏，但那惩戒却也给薛凡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更何况现在整日整夜都必须在游戏中度过。
薛凡很难想象红名玩家每天都是怎么度过的。他知道他们的心质势必会因为这种严厉的惩治手段变得扭曲，而扭曲会加快他们沦为杀人魔的速度。就算起初因为意外才染上的红名，最后的下场也将如此。
也许游戏厂商并没想到，为了减少红名玩家才推出的惩罚条规，却成为了红名玩家杀人的‘鼓励方案’......不，这或许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话说回来，这人怎么有点面熟？在哪里见过么？
薛凡揉揉太阳穴，回忆起浠水清晗的面貌来，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是谁：
记忆如此模糊，至少我在游戏公测开始都未曾见到过相似的面孔；而如果不是从游戏公测开始，那就是还在测试服的时候......算了，实在不想回忆起那些事情。比起这些，我现在更应该关心的是——
【您所接取的暗杀任务现已失效，系统自动判定为任务失败，还请谅解。】
唉，果然，在赶路的时候就预料到了。
薛凡一边叹气一边慢悠悠地往回走，一个100%获得顶级核机芯片的机会就这样打了水漂。
不过，保护悠黎70次我可是货真价实的达成了，50%的顶级核机芯片出货概率，她应该能给我面子吧？
呵呵，说起来，我当时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放弃暗杀任务去救悠黎？舍鱼取熊掌的道理是没错的，更何况悠黎一个可以无限复活的NPC，就算今晚被大卸八块明早我也能找到她。
为什么偏要放弃那么好的机会去为一个虚假的数据人拼命？等回到现实后，她还能从游戏头盔里蹦出来做我老婆不成？
“呸呸呸...”
薛凡连吐了三下口水，使劲敲了敲太阳穴：我怎么会有那种糟糕的想法？
虽然是慢悠悠地走，但薛凡也不停地用云间穿梭和空间切换赶路，不足一分钟就出现在悠黎面前。
【阿、阿凡？你没事吧？】
红发少女惊愕地看着薛凡，他身上鲜红的贯穿伤还不断有血液流出，染红了大片衣料。
“哦，一点小伤而已。”悠黎的反应倒是让薛凡愣了一下，随后解释道：“刚中了那人的流血效果，现在还在持续时间内。放心，只是看着血腥而已，实际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的没什么吗？】
“当然。等重伤的持续时间结束，就用血药补回来，到时身上的血渍就会一并消除。”薛凡耸了耸肩膀。
【额...这样啊，那就好。】
悠黎伸手摆弄起耳边的几束长发，视线情不自禁地从薛凡身上挪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比起我，倒是你这边，没再遇到新的敌人吧？那个狙击手的同伙什么的。”
【啊，完全没有呢，貌似只有一个敌人。】像是思绪突然被打断，悠黎尴尬地“啊”了一声，赶紧摇摇头。
薛凡松了一口气：也对，真要还有别的敌人，悠黎就不会活蹦乱跳地站在这里了。
先带她离开这里吧，任务结算什么的等一切都安稳下来再说。
“收拾下行李吧，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
【欸？为什么？】
“那还用问？你的位置已经暴露了，再不走的话，准会冒出更多追杀你的人。”薛凡很无语地一抚额头：“你已经问了无数遍这个问题了耶，背也早就应该背下来了吧？”
【啊，也...确实是这样呢，哈哈...】
薛凡沉默，从一开始他就感觉悠黎有点不对劲。如果是以往，她准会撅起小嘴不服气地嚷嚷要你管之类的骄横话。
算了，可能是系统更新，对话模块升级了吧，毕竟悠黎的本体也只是一串数据。
将床铺和因为先前的骚乱而滚到地上的魔方收进背包里，两人离开这处残破的居室。月光滋润着这片荒芜的城市废墟，让这座城市如下雪一样静谧。
“小心点，说不定还有人在埋伏我们。”
废墟深处偶尔传来一些庞大的机械生物的脚步声，那都是野外刷出的怪物。不同于其他RPG游戏，零点行动的野图刷出的怪物数量并不多。一张野外地图最多就能同时存在十几个野怪，但这些怪物个个都有着精英BOSS的强度，往往要组队刷。
“我记得穿过这片城市废墟一直往前走，会有一座小城镇，我们去住镇里的旅馆。到时你戴个面具，伪装成玩家跟我混进去就好。辨别玩家和NPC的唯一办法就是说话的声音，你只要不出声就不会有事。”
薛凡谨慎地观望四周，紧握着悠黎纤细的手腕，好像悠黎是一只顽皮的小狗，稍不注意就会走丢似的。
但悠黎没有回答薛凡，从出门到现在，她一直在出神地眺望头顶的夜空。不知怎的，原本昏暗的天空变得明亮起来，好像刚被什么人拿去舆洗了似的。星辰一点点剥开云层，均匀地铺洒在这片黑色空寂的每处地方，好像一杯混杂着冰碎的蓝黑色洋酒。
哗，星海呢。果然只有荒无人烟的地方，才会看见这么漂亮的星海。
说起来，第一次和阿凡相遇的时候，也是站在像这样的星海下面呢。
一个月前，悠黎第一次对薛凡留下印象。那晚刚下过雨，夜空被洗得一尘不染。几个四十多级的小喽啰磨刀霍霍地朝自己房间走来。当时他们准以为悠黎是什么很难对付的BOSS，还特地组了个四人小队。悠黎在四人潜入自己的花园时发现了他们，但依旧静静地摆弄手中的魔方，还故意大大方方地把身体暴露在窗前。
‘唉，但愿这几个人攻击力高一点吧，好早点弄死我，要不又得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复活。’悠黎当时的想法是这样的。
然后，出人意料的一幕发生了：一抹青绿光芒忽在花园中闪烁，将要抬枪射杀悠黎的四人瞬间便被那光芒击穿身体。一位陌生少年拍拍袖口上的灰，朝她打招呼：
“喂，你叫悠黎，对吧？”
之后，这位深蓝发色的陌生少年便带着她东奔西走，守护着连她自己都毫不在意的生死。
思绪跳转到薛凡第24次保护她的时候，那天晚上薛凡拉她去一处边缘城区的公园里看烟火，结果被半路冒出的几个杀手拦下。这些杀手是一群受过薛凡欺负的低等级玩家出钱雇佣的，等级和装备品质都比薛凡好很多。就算以一敌四还要保护后腿，她也没瞧见薛凡露出一丝惊慌或是沉重的神色。随着第一声枪响，薛凡轻轻将她的小脑袋推到自己胸前，同时抵御四人的围攻。他一边反击一边用恰到好处的力度从背后拉住她的手，她跟随着薛凡的步伐前进、后退或者旋转下蹲，好像在跳一支忽快忽慢的探戈舞；刀光和枪弹呼啸着穿过她的长发，一阵阵破风声在她耳边轰鸣，都仿佛是他们的伴奏音乐；每次她眼看着弹片的轨迹要贯穿脑髓，都会被薛凡拉到别处完美躲避。起初她还有些害怕，但到后来她就索性卸下全部的心理防线，乖巧地倒在薛凡怀中，一边在枪林弹雨间穿梭，一面听着她的守护神的心跳，一声一声犹如厚重的定音鼓。
再之后是第35次，那一次对手很强，悠黎终于看见薛凡的血条降到50%以下；还有第47次，薛凡单手抱着她在空中飞；第52次，解决掉对手的时候天空正好划过一道流星；第68次，即便面对如山如海的敌人，薛凡也没受一点伤......
虽然平时总爱大呼小叫还发脾气，但每次保护自己的时候，薛凡就如同变了个人。就算对手一次比一次强大，也未曾有一次惊慌失措的时候，甚至稍微流露点没有把握的神色的情况都不存在。仿佛再多的人对薛凡而言也只是要剪开的棉线，多几根少几根没什么区别，都是一剪刀的事情。
薛凡，就好像自己的守护神一样。
“想什么呢？快点走。”
思绪拖慢了悠黎的步调，薛凡扭头冲她皱皱眉，用命令的口气催促道。
【啊，没什么，哈哈...】
悠黎慌里慌张地摇头笑笑，快步跟上前，再也没有胡思乱想。
为了增加游戏的真实度，作为NPC的悠黎每天都要花上一段时间休眠，以此来模拟人类的睡觉行为。因为本身只是各种数据模组的排列整合，悠黎是不可能像人类一样做梦的。但，那只是理论上而已——不知哪天晚上，悠黎看到薛凡朦朦胧胧的站在不远处，灿烂的笑容挂在他那张扑克脸上。他一步步走向她，把她揽在怀里，亲吻她的额头和嘴唇。
待悠黎醒来，才发现她只是蜷缩在被窝里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