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动的时间恍如定格住了一般，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漆黑。
倒下之后没过多久便只觉一股旺盛的灵气从身后的‘万通穴’处涌了进来，再次催动了经脉内的气血。
微微睁开眼睛，然而视线却是被一片重影和光斑所覆盖。
唇角和双手一直都在颤抖，就连呼吸起来也是十分的困难。
黑红色的血液从腹部的伤口处不停地往外渗出，顺着衣摆朝地面快速的滴落。
我的四肢因失血过多而变得冰凉，已经开始变得麻木了起来。
『怎么样？好点了吗……』
他的叫喊声回荡在我的耳边，逐渐变得沙哑。
他紧紧地抓住了我那只满是鲜血的手，仍在替我不断地输送着治愈灵气。
冰凉的手掌瞬间便感受到了从对方掌心传来的阵阵暖意，渗透于指间的粘稠血液很快便凝固了起来。
我已没有力气去睁开双眼，就连吭声也十分的困难。
我心里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死亡的恐惧，同时那只紧抓着我的手也成为了我最后的依靠。
相比死亡而言，身体上的疼痛已经算不得是什么可怕的事情了，我现在心里面想的只有活着。
前世的羁绊，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断绝...
我拢起内心的最后一丝信念，有些无力的抓住了他的手，将所有的希望都凝聚在了上面，至始至终都没有松开半点。
天罗刀所构成的防护结界此时正被武士们团团围攻，‘锵锵’的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
再这样下去，这天罗刀的防护结界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身体里的毒素已经蔓延至心脉，一阵阵的刺痛从心脏传来。
尽管我始终都没有选择放弃，但眼下活着的希望已是微乎其微......
况且这件事情的起因都是由我而出，我不能再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拖累他们了......
『五十岚那边……已经快招架不住了……你…带着他们……离开……』我拼尽全力将眼睛睁开，颤抖着声音对他说，『你…不必再……替我耗费功力了……我体内的毒素……与一般毒物不同……普通的气疗之术对它……没有作用……你、你这样做也只能……缓解一时之痛……』
周围的拼杀声此起彼伏，将我的声音给完全的压了下去。
『你给我闭嘴！』他狠狠的对我大声吼了一句，手心的力气同时也加大了不少:『你死了能够一走了之，那我该怎么办？当初我答应过爹和老哥一定会把你给照顾好的，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又该怎么去给他们一个交代！』
我强挤出一丝笑意：『呵、呵……果然还是要说……女儿不孝……今生不能常伴左右之类的话了吗……』
话音刚落，眼角的泪水却是不住地往外涌出。
『大小姐！我求求你能不能振奋一点？眼下大家都在为那一丝希望而努力，而你现在却在这里阔别人世，说一些生离死别的话来，这算什么！？当初说好的不到最后关头不放弃呢？现在你又有做到吗？你希望大家一路上的辛苦付出就这么白白的浪费吗！你在前世苦苦修得的大乘修为，难道今生就没有一点羁绊牵连么！』
他的情绪再次变得激动了起来。
脖子上的几条青筋也随之凸显。
『前世……羁绊……』我咳了一声，轻轻地摇了摇头：『对我来说……这、这最后关头的希望……莫非太……渺小了……』
『抛开别的不说，难道——就连紫霄剑你也打算放弃了吗？你有没有想过，要是那个叫洪鸩教主家伙真的能以自身的意念来控制剑灵的话，那带来后果会是怎样？』
我没有回答他。
这个问题我何尝没有想过，可如今却是被这剧毒缠身，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之下，是生是死也已是由不得我了……
腹部的伤口仍在不住地往外流血，下半身已是被一片血红所覆盖。
若不是还有护心灵气在抵抗着那股毒素的侵蚀，恐怕我早已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骨！
然而那股毒素的抗性却是十分强悍，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之下，就算是元婴境的气疗术也对它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视线已经变得模糊不清，恍如天旋地转，而头颅也像是要炸开了一样，让人说不出是何意味。
倘若仍是这样硬撑下去，怕是连神仙也是难逃一劫……
眼下，那些跟随五十岚贤智而来的众武士已经全部倒下，天罗刀的防护结界周围迎来了片刻安静。
在童月怡和欧阳等人的层层进攻之下，少了武士们助力的五十岚贤智明显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
如果能趁着这个时机前去围攻，那破除阵法便是举手间的事了。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去挣开他的手，在失去平衡的那一刻，整个人侧着身子倒在了那满是鲜血的地面上，泥土与血液的混杂在一起的气息随即便涌入了我的鼻腔之中。
他见我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赶忙伸过手来将我托起，紧紧地靠在了怀里。
『你疯了！？』
他再次对我大喊，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冷冷的夜风从湖面吹来，吹在了我的衣衫上面。
身子颤抖得愈加强烈，但是对方的体温却一直都能感受得到。
『…别、别管我了……你……快去……月怡姐那儿……只要五十岚的……法力被……逼退了……结界就自然会解除的……』我吃力地张嘴呼吸着，一只手同时伸到了身后，将唤出不久的紫霄剑取下递给了他，『紫霄剑……就交给你了……不管……有没有办法将它封印……最后都不要落在……洪鸩教主的手里……』
『不可能……不可能……』他重复了好几遍，一直在摇着头，『离了灵气，你会没命的！』
『我…命令你！别忘了……那份保镖雇佣的……协议上面写着……必须……无条件地服从……主人的命令……难道你……要违抗主人的命令吗……』
『违抗便违抗！如果连性命都保不住，那签下再多的协议又有什么用？柳凝儿我告诉你，今天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你从这里带走，那一刀是你给我挡下的，我要是就这么把你丢下不管，你要让他们怎么看我？你想让我内疚一辈子么？啊？！』
我摇了摇头，随后睁开了那双已经看不清楚视线的眼睛，只觉得有一个模糊的身影靠在身前，紧紧地依护着一个娇小的身躯。
朦胧之色覆于眼前……
即便视线已是模糊不清，但冥冥之中依旧能感受到朦胧月色的美感。
只是与当前的情景同置于一框之中，心里便觉得多了几分凄凉……
『你听着……已经、已经没有时间……可以等了……那股毒素已经……攻入了心脉……我恐怕……不能再、坚持下去了……你…你带着紫霄剑……一定要活下去……』
我忍着全身上下传来的剧痛，艰难地对他说完了那一大段话。
随之，上眼皮像是不受控制一般，逐渐在往下闭合。
这种感觉，就如同两天都没有睡过觉一样，疲惫与乏力同时在冲击着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死亡，愈发俞靠近我了……
『柳凝儿！？柳凝儿！？』
『你你你…你别吓唬我……快醒过来啊，混蛋！』
『大小姐大小姐！』他拍了拍我的肩头，语气激动而又带有惊讶地说：『你看，现在有人过来帮咱们了！五十岚那老家伙的阵法快要支撑不住了！咱们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马上就可以回华夏国了、老爹和哥哥他们都在柳府等着咱们、而且紫霄剑的事情还要等着咱去解决呢……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闭上眼睛好不好……』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你倒是快醒过来啊……你是故意想要我这么难堪的吗？连自己的前世都保护不好，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一直回荡在我的耳边。
变得空洞、变得遥远……
每一个字，都深深的刺进了我的耳中。
反复响起，从未停息。
笨蛋……
我的脸上能够感受到来自他指尖的缕缕温度，同样也感受到了从上方落下的那几滴水珠，几滴带着温热的水珠。
他仍然没有将气疗术收下，两掌交错后继续将灵气注入了我的体内。
已经耗费了六成功力，直至双臂颤抖也没有停下。
为我活着，请一定要为我活着……
哪怕，只剩下一丝希望……
心中虽是言语不断——
然而，我却无法回应于他……
同时，前世为心爱之人写的那首七言绝句出现于心上。
诗曰：
自古长生为世求，心之所向凌霄宫。
仙家术法虽深妙，奈何终究一场空！
（第一卷 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