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克牌是这片大陆，甚至可以说整个世界最流行的娱乐方式。
只因为它的规则相对简单，而且每一局只需要花很少的时间就可以结束，完全可以穿插在忙碌的生活之中。
除此之外，它还有收集的乐趣，官方每年都会发行一套新式的花克牌，其中会隐藏一些甚至有点破坏平衡的稀有卡牌，但人们却依旧乐此不彼，有些平民甚至将花克牌当作了抽奖彩票，只要能在一组卡包里抽到一张稀有卡牌，那么就可以卖出很高的价格。
“大小姐，要玩第二局吗？”
“反正……也没什么事，而且看他的样子，不让他彻底放弃显然是不会甘心的。”
“听到了没，大小姐说可以开始第二回合了！”
接下来就是在钢琴声下的洗牌声和发牌声。
水稚诗安静地坐着，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张厚实木材制作的宽大咖啡桌，桌前两侧各摆着一叠卡牌，而茶离则伸出手从中抽出几张来。
至于那个男人……
虽然他说自己是旅者，但既然能进入咖啡厅，想必也不会浑身脏乱不堪的吧，就算衣服陈旧，也应该是干净整洁的。
毕竟咖啡厅是有规定的，衣衫不整、蓬头垢面者是不得入内的。
整个海王侯的咖啡厅都是如此。
酒馆和咖啡厅是区分开来的，前者平民常去，而后者则是中上层人士的去处。
“大小姐，这次的五张卡里，四张全部都是要消耗三格魔法能量的呢……就一张是，嗯……一格的，但却是群攻卡牌。”
群攻卡牌的伤害是有削减的，原本一格魔法能量能造成一格血的伤害，那么现在就只能造成半格。
“嗯，我知道了。”
“这次怎么出呀？”茶离温润的气息扑打在水稚诗的脸上上，痒得她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耳垂，“那个男人故意将卡牌翻转了好几次，但我注意到了，现在的顺序应该是倒着的。”
“你怎么知道他拿到牌的时候是倒着还是正着的呢？”水稚诗笑着问道，这个男人这么做，其实只是为了迷惑对手而已。
目的就是让对手笃定地觉得他会防御或者获取一格魔法能量，而不是进行攻击。
花克牌就是这样，在这些细节之处，就有着让人不易察觉的小策略。
这也是它受欢迎的一点，简单容易上手，而且还不缺乏趣味性。
据说花克牌是在一百年前由一位先知发明的，自它发明起来之后，就逐步取代了原本流行的扑克牌而成为了主流。
“防御吧。”水稚诗小声地说道。
因为她看不见任何东西，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让茶离替代自己出牌。
“好了，摊牌吧。”茶离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冷傲。
和面对水稚诗的时候不大相同。
原来她还有这样的一面吗？
水稚诗以为她就是一格黏人又软糯的女孩子呢……
“哈，没想到吧，我也第一回合攻击！”
“不好意思啊，我们是防御。”
“……”
水稚诗又听到了沙沙地抽牌声。
每个回合结束后，都可以再抽两张牌，一个人手中卡牌的上限是十张。
“唔姆……抽到了两张效果牌呢……魔法能量不够，也放不出来。”茶离小声地嘟嚷道。
“下回合就囤积魔法能量吧。”
这个男人专门找水稚诗来打牌，但技术却差得可以，连她这样第一次玩的人都斗不过。
第二回合的时候，他使用的是防御，而水稚诗这边则是囤积魔法能量。
他一连防御了两回合，在第三回合下狠心打算囤积魔法能量的时候，水稚诗这边却有卡牌可以用了。
获胜，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哈，输了输了。”只不过即使输了，那人也还算洒脱，仅仅大笑了几声罢了。
说实话，他的笑声在这安静的咖啡馆中，实在是有些突兀……
“希望你愿赌服输，赶紧走远点。”一旁的茶离说道。
“咳哈，那当然，我不会继续纠缠的，这点人品还是有的嘛，不过如果以后有机会，再来这里找我啊，我这段时间里经常会到这家咖啡店来打牌的。”
“算了吧，你牌技太差了。”茶离揶揄道。
“咳咳……！”
咖啡馆中又陷入了安静之中，只能听见其他人小声交谈的声音。
水稚诗轻啜着甜到发腻的咖啡，突然觉得它好像又没有之前感受到的那么苦了。
也没有甜到发苦的程度嘛……慢慢喝的话，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一片黑暗的世界里，水稚诗无法察觉到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这让她突然想起了一个高深的哲学问题。
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时间存在呢？
时间根本不存在，只是因为有了参照物，所以才出现了时间这个定义和概念？
那么时间到底是什么呢？
哲学的问题总能让人绞尽脑汁地去思考，不过大多数时候，到最后都是什么也没有想明白而已。
“大小姐……已经晚上了，我们该回去了吧？”
“晚上了吗？”水稚诗有些惊讶，她托着下巴又喝了一口咖啡，却发现咖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喝空了，可她却觉得自己的思绪只是微微恍惚了一瞬间而已。
“嗯，之前让人去看过了，游行示威的人已经离开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走吧。”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水稚诗想着，它什么时候才会停。
就像在想着，那片笼罩在自己心头的阴霾何时才会散去一样。
其实她总觉得，自己有些事没有想起。
大脑里空了些什么的感觉，也让她无比的难受。
“大小姐，到家啦！”
“嗯。”
“乖女儿，你可算回来了。”母亲的声音响了起来。
“母亲……”水稚诗有些歉意，“我只是想……出去散散心而已……”
“大雨天的出去散心……你这孩子……不用担心那么多，无论如何，你都是妈妈的女儿呀。”
“嗯……”水稚诗点了点头，奇怪的是，她的心中竟然未升腾起丝毫的暖意。
或许是因为……已经习惯了母亲的担心？
“之前外面的那些人……”水稚诗欲言又止，她很想问，有没有自己帮得上的地方，但却清楚说出这句话来，也只是让其他听到她这么说的仆从们笑话罢了。
“这些事，有我和你父亲还有你哥就够了，你呀，不用担心那么多呀，这样恢复地就更慢了。”
“唔姆……”
“茶离，带小诗去更衣休息吧。”
“好哒夫人，走吧，大小姐？”
“父亲呢……？”
“你父亲有要事要忙，就不要去打扰他了。”
“嗯。”
水稚诗当然知道孰轻孰重。
实际上她现在找父亲也帮不上任何忙，相反，可能还要父亲来安慰安慰她……
其实吧，她就是想让父亲抱一抱自己而已，或许会让她安心许多。
至于为什么不是让自己的母亲抱一抱自己……她也不明白。
只是好像对母亲没有那种寻求安慰的冲动。
这很奇怪。
是的……非常奇怪。
她以前可是和母亲走得更亲近的才对？
可能……只是她最近太累了吧，这样那样的事儿接踵而至，自己又失明了，如同废人一般……
水稚诗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一具没有生命的玩偶，被茶离牵着走到城堡里的各处，沐浴更衣用餐……最后才回到自己的卧室里。
她现在终于有些理解，为什么动物会喜欢在自己的住所的各种地方留下自己身上的味道了。
因为就连现在的她，在嗅到卧室中熟悉的味道时，也会觉得心里宽慰一些。
“大小姐，喝药啦，为了药效，所以这次没加糖哦，我尝了一口……嗯……很苦的。”
“没事。”水稚诗淡淡地笑着，然后就感觉唇边多了一个温热的物体，质感有些像金属。
显然是……勺子。
一勺又一勺的喝着药，水稚诗努力地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让她的思绪去想其他方面的事情，好逃避这药汤的苦涩。
那一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只记得好像是上山踏秋，带着自己之前的贴身女仆以及一干随从。
然后就到了山顶。
那座山的山顶水稚诗很熟悉，因为她经常会去那里游玩。
知晓它四个季节不同的模样。
再然后呢……
再然后……好像是记得自己嫌女仆们和护卫们束手束脚地实在太麻烦了，所以就在山顶上奔跑起来。
而且专挑那些难走的小道走，最后利用一块岩石狭窄的岩缝钻了过去，来到了另一座山的山头。
后面那些护卫和女仆们过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她就坐在那个小山头的山顶，晃荡着双腿看着下方如同模型一般的海王城……
对……就是这样，记忆只能勉强到此为止。
之后的，就如同被撕碎的画像一样凌乱不堪，即使能看到破碎的一角，也无法将它们完全拼凑起来。
嘴里的苦涩好像都不算什么了，只觉得头疼得要命……
突然，脑海里窜过了一个画面，它一闪而过，而水稚诗则睁大了眼睛——即使她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但仿佛这么做，就能将自己脑海里浮现的画面看得更清楚一些似的。
那是一张人脸。
好眼熟……
等等……
她承受着头疼欲裂的痛楚，努力继续回想着那张脸……
嗯……是自己的母亲。
那天，母亲也去了吗？
她一下又颓然了起来，本以为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却只是看到了自己的母亲而已啊……
水稚诗又努力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了。
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更多的事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