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懦夫的火

作者:碰巧会写东西的网友 更新时间:2019/4/28 6:59:32 字数:3974

 信仰推动着时代的发展,恐惧因时代而燃起最强盛的火焰。

 那一天,是我的末日,是一位女孩彻底被抹灭的末日。

 木制轮椅上,是一名年岁已高的老者。

 老者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皱纹与斑点尽显古老的不朽一般。

 苍白干瘪的掌心,用出力气,推动起轮椅上的木轮子。

 轮子轻轻地,滚动在巨森树林的大地之上,微风吹拂过庞大的树梢,鲜艳的枝叶徐徐飘落在老者的肩上。

 推动着轮椅的手背渗出如豆大的汗珠,紊乱的气息急促呼出略微张大开来的口腔,老旧成一条缝隙的眼眶,像是从未再有睁大过一般。

 那双从缝隙中透过的双眸里,是望不尽的曾经,毫无光泽的瞳孔,凝视向一直奋力前进的远方。

 木头轮子的声音更有力地作响在巨森树林的翠玉草地,碾轧而过的鲜花与绿草被留下一道足以看清的黑色痕迹。

 在老者的最前方,是一座仿佛能够压倒世上一切的巨木,年迈的树条倾听了过往的岁月,苍老的像是老者的手心一般。

 瘦小脆弱的指尖,润湿在汗水的浸泡之下,她伸出了颤抖不已的手。

 风在这时,肆意地卷过。

 高挑枝头上的翠叶,宛如细雨,静静地喧哗起狂妄的大风。

 沙沙风声刺痛起老者的耳畔,伴随着狂风与落叶,她的身后,传来了一声年幼无暇的嗓音。

 那声能唤回青春与已逝去的女孩一般的音色,叫住了老者的手,不再颤动的指尖平缓地归入轮椅平台上。

 带着犹如雨露淌过脸颊般的笑容,老者轻声地说道。

  「小可爱,你怎么也来啦。」

 风儿冷却了狂怒,温和轻柔起老者面前的稚嫩脸蛋。

 胡乱编织的黑发马尾辫飘扬在女孩的脑海,她轻轻地,抬起一只指尖,对准老者的鼻尖,得意洋洋的说道。

  「还不是因为旧神教主婆婆捉迷藏的技巧太烂了,一下就被我找到了的说哦,哼哼!」

 差一点,就忘记了,因好似匆忙想起了些事情,双手就已经利用着轮椅,来到了这棵大树前,好像...我抛弃了这堆孩子呢。

 好久,没有挂在老者脸上的温柔笑意,勾起了嘴角。

 这些孩子,有没有恨我呢。

 停住了喧嚣,最后一片落叶,平静的倒入芬芳的土地。

 缠绵在大地的树根,如果能说话,它会不会取笑这位可笑的老婆婆呢。

  「哎呀呀,小可爱就是厉害啊,一下子就找到旧神教主婆婆了呢。」 老者不好意思的抬起了手,摸着凌乱的白发。

 而女孩则是双手叉起一会儿腰,随后又恰似找到了什么能够比黄金还要闪耀的东西,瞪直了双眼。

 她口呼着大气,蹦蹦哒哒地跳到老者身前,如湛蓝天空一般点缀星辰的眼眸,富有兴趣地看着面前的庞大树木。

 在手心顺出指尖,轻轻触碰下树条的片刻,女孩惊喜地喊道。

  「旧神教主婆婆!这棵树比其他树都要大呀!!」

  「嗯,看起来也是呢。」 面对这位女孩的呼唤,老者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去进行反抗,她轻微地笑着,双眼的目光一齐向着枝条顶端望去。

 好似看不见尽头,金色的阳光穿插过密盖于头顶上方的叶片与枝干,像是大树正张开怀抱一般,拥怀着曾经的过往。

 记载了过多的岁月,回忆起从前,老者总是能想起这棵大树。

 后来,风再次舞动在脚底下的草地,年迈的老者平淡地,像是在诉说起从前。

  「以前啊,旧神教主婆婆可是爬过这棵树哦。」

  「哦!!!不亏是旧神教主婆婆呢!那么,这棵那么那么高的大树上面,是不是能够摸到太阳公公啊?」

 女孩天真地夸张反应,挥动在臂膀的兴奋浮跃上脸庞。

 刮过树梢的微风抚过老者的眼角,她缓缓地点下头后,又似乎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何时。

 手心已与眼前的树干接触已久。

  「或许是吧。」

-

 巨森树林下,是前来游玩的各个贵族氏们。

 庞大的巨木,着实让有些从未出过二区大门的贵族孩子们,瞪大了双眼,好似在发出亮光一般,投以惊叹的目光。

 其中,一位男孩高指着一棵大树,作出准备运动的喊道。

  「要不要比比看,谁爬得最高!」

 在几位孩童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后,还在作出拒绝的女孩,只好放弃抵抗。

 深呼出一口无奈的叹息,随后便跟着前方的男孩们一齐出发,向着巨木前进。

 家长们也只能抱有过多的担忧,开始着手上头的工作。

 王城的事已将大部分的压力推给了身为大臣的贵族氏,身处当中最为有名望的兰洛斯尔家族,也是最具有压力的家族。

 就在前些日子当中,兰洛斯尔的当主斯罗尔特,在王城上掀起了一阵子的热潮,对于十代君王的劝言鼓舞起了大部分大臣。

 随后便不了了之,但过分强压在斯罗尔特身上的沉重工作分量,已经足以明示十代君王的恨意与偏见。

 围绕成一个圆圈的贵族氏们,都在因强大的压力叹出不满。

 呈灰色的显眼短发,卡梅尔修恩贵族氏的长子,率先骂出了声。

 男子指着斯罗尔特的额角,怨声连连的同时又高呼大赞的说道。

  「真的棒!真的棒!!我早就想骂一下那个废物君王了,斯罗尔特,你是对的!你绝对是对的!」

 而后,水蓝色长发的女子,撩动起眼前的凌乱刘海,百般无奈的点了点头,但口头上还在说着不要太过分之类的话。

  「我同意,如果我当时在场,就一定也会站在你这边!兰洛斯尔先生!」 另一位皇室拍起了斯罗尔特的肩头,奋力地发出赞同。

  「喂喂,虽说如此,但好歹人家也还是君王....不能这么无理的吧...」

 对着十代君王不满的声音,在一刹那之间,盖满了由四人组成的圆心,女子年龄尚小,家父就已生怀重病,起不来身子。

 作为坎斯因贵族氏长女的她,只能作出了一人承担的责任。

 与水蓝齐色的眼眸里,是晶莹如珠宝般闪耀的瞳孔,半弯下的眉间与挑起的嘴角都能将其美丽显出。

  「君王,呵,我可不承认那个懦夫是君王!你又不是不知道,十八岁才戒奶!十八岁!而且还是因为奶妈走了的缘故,你想想,啧啧....」 灰色短发的他,毫无遮拦的在脸上露出嫌弃的样貌,嘴里仍在咀嚼着点心的表面。

  「但是,君王就是君王!我们总得留下点尊敬不是么!」 女子急红了眼,双手拍响了巨森树林下的草坪。

  「啊,尊敬?!他配吗!巨婴家伙,况且,普修你是不是听了什么东西啊,跟个狂热信教徒似的,难道是带孩子带傻了吗?还是被你那个老父亲传染到了?」

 安心吃起面包的短发男子,没有任何顾虑地将真心话都说了一通,还摆出了一副不怎么在乎的模样。

  「你侮辱君王,就已经让我觉得你品德有问题了,但是,还不足以判断你这个人!可是!!」

 猛地对向男子的视线里,眼角泛动起点点泪花,雷光涌现在伸直的手臂之上,像是一条蜿蜒上身的蟒蛇。

  「我不允许你说我的家父!一次都不可能容忍!!埃塔辛.卡梅尔修恩!!!——」

  「哈?你是对我有意见吗?我说的都有错吗?!!」 赶到不理解的埃塔辛放下了手上的甜点,瞬间蹬起身子来。

 而蜿蜒在普修尔臂上的雷电已开始漂浮在指尖之下的掌心,动人的润唇冷冰冰地念诵道咒语。

  「伟大.至高之神,随女子一言,赋光神力于指尖!跃动吧!光...!」

  「停下!....」 一直低落着脸庞的斯罗尔特突然之间扯起了嗓子,打断了普修尔的念诵与燃烧起来的战火。

  「兰洛斯尔殿下....」 坐处对面的男子瞪大了双眼,惊讶地将手心抬起停住在半空。

 逐渐由雷光铸成的剑尖随之消散在细微拂过四人的风中,普修尔压紧了双唇,埋低下高起的脸颊。

  「切,停下了么,果然斯罗尔特是帮我的哦。」

  「你也一样,给我停下这些无聊的发言。」

  「可是!...」

  「想吓着孩子们吗?....」

 斯罗尔特的一语貌似定下了所有升起的火星,忽然间处于寂静的四人氛围中,被震惊到的男子打破了沉默。

  「也对,我们来这里,也是为了休息的,孩子们都能玩的那么开心,我们也应该放松下来不是么。」

 普修尔在陷入一番深思后,表达了赞同的点点头,而埃塔辛也没有了任何反对的声音,自顾自地咬起饼干。

 昏黄的天际线上,一条逐渐远离众人视线的光,越行越远,带起晚霞的红雾,落下在远方的山峦。

 从巨森树林间出来的孩子们基本都挂有了愉快的神色,除了那位女孩。

 女孩的脸上是流过眼泪而泛起些许红色的眼角,她失落地垂低下头部,耸拉下来的肩头与披散的长发,显得毫无神采。

 作为父亲的斯罗尔特,把女儿的这一幕记在了心间,随即而来的马车,送离了众人。

 在夕阳的余辉中,王都盖上了名为夜色的暮光。

-

 当晚,在二区的兰洛斯尔宅邸,斯罗尔特与平常一般,借助着弱小的烛光,整理着王城给予的事物。

 堆高过头部的卷轴和书籍,几乎能够压死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而对于王城的这般做法,斯罗尔特也没有过多的不满。

 反正再怎么样,他都要进行工作,只是这段时间要多一些。

 书房门前的烛火,因被叩响而颤动的门扉,飘摇了几分。

  「进来吧。」

 斯罗尔特疲倦地**着双眼,放下手上书籍的他对着门口的方向说道。

 推开的门后,是穿着白色睡衣长裙的女孩,她眼中强忍着泪水,鼓起的脸颊两边泛起些许红晕。

  「啊,我亲爱的小可爱,今天怎么从那里回来,就一直不高兴了呢?」

 敞开的窗户外,是浩瀚的月光。

 斯罗尔特一把抱住伤心的女孩,温和地抚摸着她的脸颊,擦拭去眼中的泪花。

 哽咽的语气里,女孩总算说出了话来。

  「我,我因为害怕....所以没敢爬上那棵大树......」

  「嗯,然后呢?」 斯罗尔特笑着的问道。

  「这还不够吗....就因为害怕,连树都爬不上.....这样的我,不就是丢了爸爸的脸吗!」

 噗呲一声,女孩歪着头不解的望向笑出声来的斯罗尔特。

  「好了好了,这没什么好丢人的,现在,小可爱听好了哦。」

 女孩用力地点点头。

  「每一个人都会有害怕的时候,况且害怕一件事或物并不会丢人或者可耻,真正该可耻和觉得丢人的,是连那份直面害怕而哭泣都不敢去做的人,所以,小可爱能有因害怕而内疚的心,就已经很给爸爸增光咯!」

 映入屋内的月光,掩盖住了微弱的烛火,女孩好似心情平复了一般,猛然将发大的双眼,闪烁起光芒的对视向斯罗尔特。

  「嗯!我懂了!艾丽尔是有勇气的人!对吗!」

  「嗯,我的小可爱,是世界上最有勇气的人!」

-

 书房的门在与女儿简单的晚安道别后,又一次沉重的拉上了。

 斯罗尔特望着堆积成山的书籍与卷轴,叹了口气,挪动着身子,步向窗前。

 皎洁的月光飘散入男子的脸庞。

 我从未有过一丝悔恨,一丝都不曾有过,但是,哪怕如果能够利用悔恨而改变他的话,我也很想拥有这一份感情。

 吹灭了屋内的灯火后,斯罗尔特沉入了睡眠。

-

 火焰,漫上了屋檐,室内里的一切都将被烈火残暴地吞噬。

 艾丽尔哭丧着脸,手紧握着床边的布玩偶,作不出任何行动的蹲坐在角落,任由火焰的指尖伸向生命的尽头。

 时间,在熊熊燃起的烈火之上,嘀嗒转动,月光下的夜幕,因二区兰洛斯尔宅邸的火光,染上一片厚重的光芒。

 一把锐利的剑,直深入女孩眼前的地板,身披蓝布的圣骑士从包围住艾丽尔的火焰中走来。

 隔着盖过脸部的铁盔,从火中浮现的他念道。

  「愿,慈爱,伟大,公正,至高的神明,赋予汝最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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