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我是来陪你唠嗑的，”我点了下头，道出了自己的目的，“或者你有什么简单的要求我都可以帮你完成的。”
“叫我老赵就行了，年轻人。”老人笑了笑，用手扶了扶老花镜。
“哦哦。”
我还不是觉得不礼貌啊，既然你这么要求那我就这么称呼好了。
“那我该叫你什么呢小伙子？”老人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像是在用力记住我的样子。
反正我也就只来这一次，随便告诉一个小名吧。
“叫我小盟就好。”我仿照着老人的“称呼”说道。
老赵先是愣了几秒，接着便开怀大笑了起来，发出了杠铃一般的声音。
我都怕他突然就背过气去。
“你这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怎么起了个黄花大闺女的名字啊。”老赵指了指我，脸上的笑意没有丝毫的减少。
没办法啊，我老爸就这么喜欢这么给我起的，怪我咯！
我露出尴尬但不失礼貌的微笑，附和着老赵。
“小盟啊，你刚才是不是可以帮我完成一些简单的要求啊？”
老赵收回了笑容，在他的眼里露出了一丝狡黠。
“啊，对，对。”我点了点头，看着他的视线。
“你过来，过来。”
老赵突然把声音放小，接着用手招呼着我过去。看着面前老人突然的动作，虽然有些纳闷，但还是照做的凑了过去。
在走到他面前后，老赵用力的伸着脖子，凑到了我的耳朵旁。
接着他轻轻地说道：“小盟子，帮老伯我带两条哈德门。”
在我还没来得及在心中抱怨这该死的称呼怎么又出现的时候，我的右手心就被塞进了一些东西。
我低下头，看清了手里的东西，是一张百元纸钞和一张五十元的纸钞。
“出了敬老院后右拐约莫五十米，有一家‘金世纪超市’，你就在那里买就行。”
老赵继续说完这段话，然后重新靠回摇椅上，椅子也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摇晃了起来。
来不及说出拒绝的话语，就被老赵脸上带着期盼的表情给噎了回去，我只好点了点头，慢慢地走出房间带上门。
下楼，走出敬老院，照着老赵口中说的右拐，果然有一家超市，不过超市的名字并不叫“金世纪”，而是叫“大吉”。
拉开超市的门，我走了进去，突然响起的“欢迎光临”把我吓了一跳。超市里面很小，货物也谈不上齐全，但这或许是这片儿唯一的一家超市了。
在里面走出了一个中年人，他走到了我面前的柜台上。
“小伙子，想要些什么？”
这才把环视的视线收回，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那个，老板咱们这一条哈德门多少钱啊？”
“五十块钱，要来一条？”
“来两条，一条几盒啊？”
中年人听到我问的问题，脸上突然浮现出了笑容。
“一条十盒，”他转过身，从后面的柜子里翻找起东西，“瞧你这样，第一次买烟？”
他转了过来，将两条哈德门放在了柜台上。
“帮老赵带的吧？”
“你，知道老赵？”听到他说的话，倒是把我吓了一跳。
中年人点了点头，说道：“听说过，但是没见过。”
“基本每两个月左右都有像你这样的小伙儿来这买两条哈德门，而且都是生面孔，每次来的人都不一样。”
“但他给了我一百五啊。”
“那是小费吧，”中年人接过我递过去的一张百元纸钞，接着拿起一个塑料袋开始把烟放进去，“这养老院里的老家伙都没什么人陪。”
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我接过塑料袋，脑子里想着一些东西。
“那个，”我随即开口说道，“叔，咱们家有没有过滤烟嘴之类的东西啊？”
......
“对对对，小盟子挺懂啊。”
老赵坐在摇椅上，兴奋地样子就像个小孩一样，身下坐着的摇椅也因为他身体上的动作发生摆动。
“要的就是醇香的。”
“老赵，这是剩下的十五块钱。”我把兜里揣着的钞票连同刚刚在超市买的烟嘴一同递向了面前的老人，“我拿你给我多出来的钱擅自给你买了个小玩意儿，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就去退掉。”
“小钱你就留着...”老赵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但当他看到我手上的物件后，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吧。”
“你一个月一条烟，抽的有点太狠了，而且这烟一包才五块钱，抽多了对肺子肯定不好啊...”我挠着头，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面前的老赵，我不清楚他这幅模样到底是不是生气了。
“要，这，这玩意没用，”老赵的声音竟然有一些颤抖，但是他依旧接过了我手中的过滤烟嘴和钞票，然后开始拆封，丝毫没有管那边的香烟，“你还挺有心的啊小盟。”
虽然我感觉我的所作所为完完全全就是多此一举，不过超市老板的话说的在理。这里的老家伙们，每一个都是可怜人。
“应该做的。”
我走到老人身旁，从袋子里掏出一条拆开，从里面拿出了一盒香烟。不太熟练的撕开上面的烟纸，我拿出了一根。
“这个要这么用。”我把老赵正把玩着的烟嘴拿了过来，接着将手中的这跟香烟插在了上面，“来，把这个叼上。”
“哦，好。”
老赵已经没有刚刚那副傲气了，乖乖地张开口叼住了烟嘴。
一个孤独很久的人突然得到了一些关心，我想我要是老赵也许也会很开心吧。但这一切结束后依旧是残忍的，我不会再来这里看他一眼，他也只会是我漫漫人生中的一个过客。
“我给你点上啊。”我拿起在窗台上放着的一个火机，燃着了老赵嘴上的香烟。
一阵呛人的味道从房间里开始散发起来，但我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我身旁的朋友没有抽烟的，我也不怎么去网吧，没怎么吸过二手烟。
“断烟快一星期了，给我这老东西要憋死了。”
老赵吐出一阵烟雾，心满意足的表情像是十分享受。
“呸呸，别说这种话，多不吉利。”
老赵很快的抽完了一根，接着把烟蒂扔在了一边的纸篓里，又从盒里掏出了一根，我见状又帮他燃着了香烟。
“小盟子，你还会再来的，”老赵看着我给他点烟的那只手，淡淡的说道，“对吧？”
这句话，或许老人已经对无数个前来照顾他的志愿者说过，而且我相信每个人都会本着“不伤害老人的心”，口口声声的说着“是的，我会的，一定”，但结果就是他们每一个都没有再回来，他们的潜意识里已经忘记了这段经历，忘了这个可怜的老人，他们只会在被其他人问起的时候说一声“我去过养老院照顾老人，我善良吧。”，殊不知他们所做的全是最让老人受伤的行为。
“老赵，你儿女呢？他们怎么不来接你出去。”
所以我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反问了一句。
老赵眼神有些黯淡了下来，他猛吸了一口香烟，接着让香烟从他的口中和鼻孔中缓缓冒出来。
“他们太忙了，我是自愿过来这里的，”老赵看着手上的香烟，怔怔的说，“我大儿子是军官，我给他送部队里的。”
“特别忙，每年连自己家也回不了，”老赵像是为着孩子解释着，但神情满是得意，就像是我小的时候向朋友炫耀我珍贵的宝贝一般，“海军上尉，才四十五岁，厉害吧？”
“厉害厉害..”我附和着点头说道。
“二儿子出国了，他跟老大不一样，他从小学习就好，”老赵接着说道，“当时给他送出去的时候，别提我有多伤心了，现在他在美国成家了，挺好的。”
“不提他了，我还有个小女儿，最疼我。啧啧。”老赵话锋一转，眼神里也重新露出温暖的神情，“小女儿就在咱市里，每个月差不多都会来一次，给我送点好吃的好喝的啦之类的，可孝顺了。小女儿的两个女儿，也就是我俩外孙女，她们来的更勤快，而且都是两个大美人呢。”
是啊，跟前两个比起来是挺孝顺的。
“那，她为什么不把你接出去啊..？”我问道。
老赵看了我一眼，接着抽了一口烟，笑着说道：“接出来？哈哈，接出来我去哪住啊，这里挺好的。”
“去你小女儿家里啊。”我不解的问道。
“她对象不乐意...”
老赵低着头说道，接着又抬起头，吸尽了最后一口烟。
我头一次感觉到一个人，原来可以这么的卑微。
爱情和亲情，自古以来是人最难以取舍的东西啊。没错的。
“在这儿真挺好的，”老赵脸上又浮现起笑容，“那小盟子，你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会的，”我想都没想的回答道，连我自己都有些错愕，我难道这么善良吗？“但是哪天来我不好说，但是我一定会的。”
我认真的看着老赵的眼睛，良久，他脸上的笑容消失，平静地说道。
“门口那小姑娘等你半天了，你跟人家走吧。”
“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