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点了下头，似乎是放下了戒备般的，她把头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这感觉无比的熟悉，只不过肩膀上的感觉从之前的肉肉地变成了现在的硬硬地。
我有些哽咽，我用力的克制自己情绪，我看见面前的帘子被掀起一条缝隙，邱婉的半张脸出现在了视野当中。
她似乎是在微笑，又似乎是在咬着嘴唇。
无妨。
“那我讲了。”
我深呼吸了一下。
“有一个女孩，从小到大一直都仰慕着她的哥哥，原因嘛，”我不自觉的扬起嘴角，“她的哥哥是一个学习优秀，运动全能，是校园之星般的存在。”
“是想这个灯一般吗？”
林初柔这么说着，缓缓地抬起一只手，只想头顶上那盏散发着白色光线的吊灯。
“要比这个亮多了。”
“但好景不长，她的哥哥其实一直以来都在用这完美的外表伪装自己充满质疑的本身，他是个平凡人，但他因为一些不可抗力必须要装作自己不会受到任何事情影响，是一个无比高大的存在，”我顿了顿，望向妹妹的头顶，“他要给女孩树立一个好榜样，他希望女孩最终也能变成这般模样。”
这通篇说下来，绝对会是我林盟的血泪史吧。
“事实上他做到了，女孩跟上了哥哥的脚步，愈战愈勇，最后远远的超过了哥哥一大截，是很大的一大截，”我这么说着，不忘用一只手比划比划，“但哥哥却随着功课上，生活上，和一些外在因素的影响，没办法再继续装作自己是一个优秀的人了，他逐渐退步，逐渐暴露自己的原形，那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
“他不再争强好胜，不再因为一点点成绩的退步就苦恼上半天，相反的，他会因为看见妹妹的笑容所开心，自己的情绪全部都被自己守护的人所牵动着，他会因为做饭失误而自己对自己发脾气，他尽力的伪装自己的负面情绪，但那些东西却是藏不住的，会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
“卓越的妹妹当然注意到了这一点，她发现自己的哥哥发生了变化，过程虽缓，但时间够长。他不再是那个自己心中永远处于第一位的人了，就像刚刚说的一样，越来越不起眼，于是她对他的态度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女孩不再粘着自己的哥哥，不再找到机会便朝他问东问西，她开始刻意回避他，并不再谈论有关他的任何事，他们的关系愈发的遥远。”
“哥哥认为女孩已经不再需要他了，他认为女孩已经渐渐把他给抛在脑后了，他索性自暴自弃，把自己完全带入到生活当中，他成为了女孩的厨师和钟点工，完完全全的为她服务着，他把这些当作责任，这也是他唯一觉得自己依旧是她哥哥的证明。”
“时间无声无息的过着，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一天，因为第二个女孩的出现，让这对即将分崩离析的兄妹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转折。”
“他们开始从好长时间不互相沟通倾诉的生活模式逐渐转变成偶尔会嘘寒问暖，妹妹开始重新把自己的热情倾注在哥哥身上，但她藏得很深，笨拙的哥哥起初无法发觉，他依旧觉得妹妹的所作所为全然与他不相干。”
“直到他们在那之后再次一起出门，一起去游乐园，一起坐摩天轮，一起逛街，一起去吃小时候经常去的火锅店。”
“从那时候开始，哥哥也发觉了自己对一直以来当作是一份责任的妹妹，还有残存的亲情。这其中还夹杂着些许其他的，更为珍贵的情感，但他那时候还没发觉。”
“而妹妹呢，妹妹的心里其实一直都装着他，只不过那个他是过去的他，可从那时起，他在她心中的形象也发生了转变，她开始适应自己这个普通的不能够再普通的哥哥，她发现了自己一直忽略的，现在的他的优点。她爱上了他做的饭菜，她爱上了同他一起打游戏的时光，虽说他玩的并不怎么样，她爱上了他陪伴在她身边的时光。哥哥亦是如此。”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他们的感情也在逐渐的升温，第二个女孩成为了二人重要的调和剂，以至于他们在还没有完全接受对方时，就已然把第二个女孩融入进自己的生活中。”
“那时候起，哥哥发现了一件很难以启齿的事情。他爱上了自己的妹妹，不仅这样，他也同时喜欢着另一个女孩子。他没有选择逃避，而是试图争取，他试图创造出一个三人的未来，他就这么努力着，事情似乎真的开始向他如愿的结局所发展。”
“直到他做了个噩梦，他梦见了自己的妹妹受到了毁灭性的侵害，他梦见了另一个女孩子会离他而去，他梦见了太多他想都不敢想的画面。”
“他开始小心谨慎起来，他相信了自己梦境中的一切，他选择守在妹妹的身边，他要试图扭转梦魇中的一切。”
“他本以为他做到了，他付出了代价，却让自己的妹妹也付出了代价。两个人在某种程度上都受到了伤害，另一个女孩也被自责缠绕着，所有的一切都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色雾霾。”
“哥哥和妹妹分开了好久，在那些日子里，哥哥是那么的想念他的妹妹，他想要听她的声音，想要感受她的温度，想搂着她，想对她讲上好多好多阔别已久的话。他想要...”
我感受到肩膀处传来的一下下的颤动。
我将女孩扶起来，使她面对着我。
下一秒，我看见了面无表情，眼泪却止不住的流淌的林初柔。
再下一秒，我张开的嘴僵硬在脸上，我的眼泪也淌了出来，我皱紧眉头，不让痛苦的表情从脸上显现出来。
好难。
“你看着我干嘛？怎么了么？”带着哭腔的，林初柔这么说着，她脸上的表情依旧冰冷，但她的眼神却发生了变化。
里面全都是发自内心的心疼。
“你，想起来了？”
“什么？”女孩摇了摇头，说道，“但很熟悉，十分熟悉，就好像我经历过这一切一样，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也不知道你是谁，但我好安心，好安心。”
妹妹把头埋进我的怀中，我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脖颈。
“他想要带她回家。”
我说出了故事的结尾。
“你想要和我回家吗？”
“嗯..”女孩用力的点着头。
“即便你不知道他是谁？”
“我就要跟你回家，这是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
林初柔抬起头，那张脸只要现在我面对上就会潸然泪下。
“你是我熟悉的人对吧？你会让我想起你是谁的。”
“一定。”
我把头望向玻璃墙的方向，邱婉捂着嘴似乎泣不成声，她点着头，随后把额头抵在了玻璃上。
一定。
——
——
“手续办好了，我们走吧？”
在木门被从里朝外推开时，我看见了晃动着手上纸单的邱婉。
在我身边的妹妹看到了这一幕，却抓着我的胳膊朝我身后躲去。
邱婉却是没有在意这些，对着她温暖的微笑了一下，接着对着我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我会意，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比想象的严重，是解离性失忆症。”
那是什么？
“好啊，我们走。”我冲着邱婉笑着说道，接着我回头看向妹妹，“走了，林初柔。”
“嗯...”她的眼神只有在面对我时才不会胆怯。
“解离性失忆被认为是最常见的解离症，此病最常见的是对个人身份失忆，但对一般资讯的记忆则是完整的。解离性失忆症患者中女性多於男性，年轻成年人多於年长的。这一类个案的失忆发作通常很突然，患者会无法回忆先前的生活、或人格，且主要是失去过去的记忆，特别是创伤性的生活事件。”
坐在汽车的后座上，我将手机稍稍侧过去，看着屏幕上的百度词条。
“你的手好冰，是原先就这样子的吗？”
林初柔的声音让我重新回到现实中，我把手机屏幕扣下来，转头望向她。
“啊..这个嘛，这个当然不是原先的样子啦，等回去你要是愿意听，我慢慢给你解释。”
“不用了，总感觉会是很伤心的事情。”她说话小心翼翼，眼神也没有盯着我的脸。
但她的两只手依旧攥着我那只义肢不放，似乎同我开始所想的一样，她想要用自己的温度将它捂热。
不知道给义肢加上可以加热的功能，会花上多少钱呢？但现在的科技貌似根本没有那样的技术吧。
“晚上想吃什么？”坐在前座的邱婉转过头，笑着问道。
我则挑了下眉毛，眼神瞥向妹妹的方向。
“是..在问我吗？”妹妹的声音有些打颤，她不自然的指着自己回道。
“当然了，我叫邱婉，你的...新朋友。”邱婉顿了顿，说道。
“我..”
“你叫林初柔，我知道的。”邱婉笑了一下，“你还往我身上丢过东西呢。”
“抱歉...”林初柔就像一只萎靡不振的猫咪，“你也认识我吧...”
“是的，这可能...”邱婉眨了下眼睛，“可能你也认识我，说不准你只是想不起来了。”
邱婉在明知故问。
“我忘掉了好多事，我希望我也能像相信他一样相信你。”妹妹这么说着，用力的攥了攥我的义肢。
“绝对。”邱婉说着，眼中闪烁出晶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