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打扰了。”
推门进来的时候，谢改手上是端着两杯沏好的茶的。不知是从哪找到的盘子上放着两杯颜色尚浅，还浮着两片茶叶的塑料杯子，卖相从一开始就给人不好的印象，更别提待会要喝他时所品出的味道到底有多差。
“滚……”
“哟马罗导演，您忙着呐，您看看您看看，这我上星期刚从西湖那边进的龙井，味道可……”
无视掉那马罗的话，谢改脚下一滑，突然朝着白月倾倒了过去。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那两杯茶水便是全部泼到了白月身上，给她内衣上淋得透湿。
“……”
“喂……”
“啊啊啊啊！真是非常对不起白织小姐！我，我给你擦擦，等下我记得我带了纸巾……”
“谢改。”
“不好意思马罗导演，您看我这，诶哟，我这，笨手笨脚的，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一边猛抽着自己脸，谢改一边拿着纸巾在白月身上擦拭着，虽然勉勉强强避开了危险部位，但白月还是会有些许感觉。但现在，她看谢改的眼神却变得稍微温和了一些。
“马……马罗导演，这搞不好她明天就感冒了，您看这……”
“啧……”
眉头皱到一起，印堂发黑，那两只幽绿色的眼睛里填满了怒火，盯着面前这个还在傻笑的谢改，马罗头上已是爆出了青筋。
“你耍宝耍得可以啊，谢总。”
“这，这您误会了啊马罗导演，我也是看您在这坐一天了，想给您倒杯茶解解渴……哎哟，都怪我笨手笨脚的，都怪我。”
“行了，你的人都成那样了，我还说什么。”
“真是不好意思马罗导演，给您添麻烦了，真的很不好意思。”
说着，谢改未转过头来，只是低声地对白月说道。
“去隔间洗个澡，换个衣服，奥利维亚妹妹在楼下等你。”
“不谈了么？”
“我跟他谈，你们在下面等我一下。”
说完，那谢改没再回头，低头收拾起地上的杯子来。这大概是第一次白月觉得他到底是个男人，也是第一次白月对他有了正面的印象。
微微俯了俯身子，朝那马罗躬腰行了个礼，白月便是恭恭敬敬地出去了。她着实没有再回头，布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渐行渐远，不一会便没了响。
剩下的只是谢改还在匍匐在地上收拾着烂摊子，一点一点地把那茶叶捡起来。
“谢改。”
突然，马罗坐回了位子上，剔起了指甲里的灰尘来。
“诶，诶！马罗导演，您叫我啊？”
“你今天做的事你自己清楚，银冰之龙好不容易从我这争取了机会，在你看来好像一文不值。”
“哪，哪能啊……您大导演身份名副其实，世人皆知，能看得上咱们那是咱们的荣幸，您看我说话都像是对我父母说话那么恭敬的，哪敢有一点冒犯的意思啊……”
“哼呵呵呵，你倒是逗笑我了。”
听到这里，马罗停下手里的动作轻笑了起来。
“银冰之龙就算了，她好歹算是英雄协会里的英雄，我不给她台阶下倒是有损我的名誉。你事务所的个新人凭什么？现在进这个圈子谁不要经过我手？看演技？看脸？都不是。”
弹指间，那笑声停了下来。
“看的是谁说话啊，谢改。我只要说一句‘她不行’，那小妮子就是挤破脑袋也别想再踏进这个圈子一步。这种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东西，你难道不知道么？”
“知道，我当然知道，那马罗导演能在娱乐圈只手遮天这都是小的了，我听别人说您还有个政客的身份，在那政坛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
“既然你知道，方才的举动又是为何啊？”
“那我不是解释了么马罗导演，我笨手笨脚……”
“我不想绕弯子跟你扯那么多谢改，一个是你搅了我的好事，一个是我花了两个星期布置好的房间被你那点脏水破坏得一干二净。所以我开始注意到了，你有点那个，就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那种，啊对，英雄主义。”
“诶，是的……那个，我的确是英雄协会的A级英雄。”
“你是英雄？”
“姑且算是，愧不敢当。”
“噢，你是英雄……难怪我说怎么，这么微妙的……”
“哈……”
“据我所知你谢改这几年经营那个银冰事务所并不怎么顺利，新人差不多都跑光了，只有菲琳·伊芙达尔还留在那。跟你合作过的主办方都说你‘能力欠缺’，还没那个火候搞大项目；跟你签过约的一些演员不惜违约也要离开你那，说是你这个人太死板，这些事是真的么？”
“哈哈哈是的，您说的没错。”
“不好意思，你别怪我这个人说话这么直。我寻思着你这样也能当个英雄，呵，还是A级的，呵哼哼……那这么看的话，英雄协会里不都是些傻子在当英雄么，哈哈哈哈哈！”
讥讽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或许一开始答应与他合作也只是想看他的笑话，即便真的谈成功了，中间又不知道要再挖苦他们几番。最后就算白月真的能胜任这个角色，她也一定要受到最不公平的待遇。最糟糕的情况，这个叫马罗的会让她在观众面前出丑，完全断送她的路。
“啊，啊哈哈哈哈。”
所以，谢改现在除了附和跟着笑几句以外，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对方的地位和自己并不是一个级别，只要他现在说一句“终止合作”，事务所所有的资金系统就会瘫痪，然后破产。
他早就预想过这样的结果，那是必然的。
“我很久没这么笑过了，谢改。呼……心情变得好了很多，我决定了。”
摊开双手，马罗嘴角微微扬起，耸了耸肩膀。
“再给她一次机会，下次就由其他面试官来面试吧，我只要得到结果就好。”
“真……”
谢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吗！您答应再给她一次机会！”
“啊，当然，我马罗·罗德艾根从来没有食言过，对所有人都一样。”
“那我马上……”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刹那间，兴奋感戛然而止了。脸上凝固着笑容，谢改呆呆地望着马罗，等待着他说下句话。
“你看到了地上的那滩水对吧？那的确是你自己‘造成’的，既不是什么意外或不可抗力，也不是什么魔法，而是你脑海中确确实实下达的命令赋予行动所‘造成’的后果。我一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因果报应，假设你破坏了我费尽心思布置好的房间是‘因’的话，那是否就必定要有一个‘果’呢？”
说到这里，马罗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请你用舌头把它们‘舔’干净吧，谢改先生。这是我提出的唯一的条件。”
如木头般木讷在原地，谢改微微张开嘴巴，将视线慢慢挪到了地上未干的那滩水渍上。
“啊，你完全不用担心灰尘或是粪便一类的东西，即便是夹缝里我也是好好打扫过了，让它们看起来就像原生的那样是我的职责。只不过刚才白织小姐从房间外带过来的可能还残留着，你需要注意点。”
“……没关系。”
自己一开始就做出了决定，不论发生什么，自己只需要“接受”并“忍耐”即可，这是他现在唯一能为白月做的事情，也是他不得不做的事情。回想起一开始在餐厅里自己那不屑的言论，他慢慢闭上了眼睛，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我喝就是，请您务必，再给她一次机会。”
说完，谢改“噗嗤”将嘴贴在了地上，如婴儿般隼吸起地上的水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