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飞机上俯瞰云层的时候，眼中所映衬的事物突然变得清晰了起来。比起留在汉六市所经过的那些日子，她现在真心感觉到了活着的感觉——自己正和奥利维亚一起搭乘着前往华京的飞机，即将要在英雄协会总部注册自己的名字，并由此成为一名正规的英雄。
从出发到现在已经有了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内，除了穿过云层时机身有些颠簸外，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这会，神原千华将菲琳叫去了头舱商议某些事情，而白月正和奥利维亚坐在客舱上相互依偎着。
偌大的私人飞机上零散摆放着两三排座位，悬挂的水晶吊灯，粉红色的舱壁，红木桌上布置果蔬与饮品，一旁放着银质的红酒杯，若是两人饿了，还能摁下座椅旁的餐铃叫来服务生专门制作美味料理，可谓是奢华至极。
但现在，白月却是将精力专注在了奥利维亚背后的创伤上。
“还疼么？”
解开她背后的拉链，轻抚着奥利维亚的背，白月颇有些心疼地问了一句。
数十处伤口像是蚯蚓似的在她背上蜿蜒着，层层叠叠衬托出不同的红色，每一条伤口都能看得到深浅，每一条伤口旁又重叠着另一条伤口……白月不敢去想象，她怕自己要是真得知了奥利维亚到底受到了怎样的对待，自己会没法控制情绪而失去理智。
“还好，没事的……”
见那奥利维亚还笑着回应，白月便没再问下去了。
即便自己连一定时间死亡的尸体都能复活，但对于这种保持了长时间且构造复杂的伤口却是无从下手，本质上大相庭径再加上毫无经验，她就像个没有临床试验过的药研师一样，不敢轻举妄动，拿奥利维亚的性命开玩笑。
“实在不行的话，到了华京我去看看英雄协会里有没有擅长治疗的英雄……”
“不，别，千万别……咳……咳咳……”
“！”
还以为是自己刺激到了她的伤口，见奥利维亚咳嗽起来时，白月猛地收回了手来。
“哪里感觉不舒服？”
“不，没有，没有的……妈妈只是，有点晕……晕机而已……”
“啊咧？”
歪着脑袋有些不理解地看着她，白月眯了眯眼睛。
“晕机？”
她显然不敢相信。
“你是不是很久没进食血液了，所以出现症状……”
“月儿，我们血族饮血的周期并没有那么短。一般来说是四个月到八个月，我现在才两三个月没进食……离着期限还早着呢。”
“哈，哈……”
她承认自己对血族缺乏认识，就算是与奥利维亚接触了这么长时间，除了奥利维亚三千多岁了还是这幅模样以外，她也没找出血族和人类到底有什么区别。
“要喝水么？”
“不了，我想坐起来……”
“哦，好。”
搀扶着奥利维亚回到座位上，白月便是能看清那毫无血色的煞白脸庞了。这比她一开始见到奥利维亚还要白得离谱，简直就像是用针筒把血都给抽走了似的。头上捂出几滴豆大的汗珠，闭眼轻喘着气，奥利维亚捂着嘴巴，扶着把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我去趟洗手间……月儿。”
“等一下……”
仍温柔地微笑着，松开白月那只比自己要大出一倍的手，奥利维亚又补充道。
“没关系，妈妈马上就会回来。”
……
——头舱——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无法抑制住自己内心的那股愤怒，双手紧捏成拳，瞪眼凝视着面前平板电脑上的讯息，菲琳咬牙切齿地颤抖了起来。
“要是我能早点注意到的话……要是能提前知道这件事的话……”
“事情都过都过去了，打起精神来想办法吧，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找到补救的方法。”
见菲琳那多愁善感的老毛病又起来了，神原千华便关了电脑，一屁股坐到了她跟前。
“那条讯息通过最新加密技术传输，算法则是三个月前‘达尔’公司刚研究出的，一般只有业界内的人士知道。就算知道，能动用那个技术的也只有董事会级别的人物，一般人根本连涉及都不会涉及到。”
“也就是说，‘混沌’里面还有像马罗·罗德艾根那样身居高位隐藏着的‘异类’……”
“……”
神原千华默默点了点头，又从旁边抽出笔和纸放在桌子上画起了什么来。
“这次召集我们回去，说明事情已经变得严重了。总部那边说是要妾身和你走直线，中途穿过关州、佳时庄等地直达华京，但考虑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妾身还是重新规划了路线。”
说着，她将大致的地图画了个梗概，又将出发点和目的地用圆圈圈出。
“如果真像谢改所说的那样‘混沌’会在一周后大举入侵的话，那么可能在那之前咱们就已经被盯上了。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做到的，但不论真假，妾身都觉得有必要提防。因此，妾身选择了这个路线——从夏海绕开，沿绿海、厚海上空飞行，再从帝锦进入华京。”
“绕了个圈……”
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神原千华，菲琳算是彻底服了这个富家子弟。
“你家油真的是不要钱啊……”
“安全第一，钱可以再赚，但是命是买不来的。如果可以的话，妾身真希望这次的事情能早些做个了结。”
“啊，我也一样……”
下意识摸了摸未完全痊愈的右手，菲琳打从心底抱有同感。
“那个罗德艾根再怎么也是干部级别的，真不知道怎么说谢改，叫他去接个片酬居然都能接到‘异类’那，到底是倒霉至极还是幸运过头了，哎……”
菲琳是知道的，即便报道上写的是“谢改击退了‘异类’’，随他同去的白月肯定是脱不了干系的。不如说她很后悔没有跟着白月一起去面试，不然的话，她应该能亲眼见到白月出手的场面。”
“哦对了，罗德艾根那件事……”
“妾身已经派人去把这件事压下来了。”
“那就好，在确认‘混沌’的真正目的之前还是尽量减少恐慌为上……”
突然觉着右手伤口实在瘙痒难忍，菲琳便开始挠了起来。
“我们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到？”
“现在已经到帝锦了，再有一刻钟就能到华京的机场。”
“一刻钟……三点半左右……你定好酒店了么？到了华京我们得先把白月和奥利维亚安顿好。”
“住妾身集团下的酒店就好。”
“啊，这样……”
脸上惊讶的神情慢慢消失，无奈地摇晃着脑袋，她便是着盯着面前的神原千华苦笑了起来。
“现在一想，如果你当时没过来的话，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哦呀，真是难得啊。那作为回馈，晚上要和妾身住一间房么~”
“不，那个就免了，我要一个人一间房好好睡一觉。不然我也要跟白月一间房，绝对不跟你。”
“喏哈哈哈哈哈，妾身可真被甩得彻底啊……”
从逢里挤出点视线窥探着现在的菲琳，她刚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咕噜”咽了下去。
即便很想趁这个机会从菲琳口里问出点有关白月的事情，但事到如今，神原千华心里也该明白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是现在。
“嗯？”
“还是算了，免得你又说妾身小肚鸡肠，狡猾奸诈。”
“你指什么？”
“没什么，比起那个，好久没在一起谈这么长时间的正经事，也是该休息一下了。”
长舒一口气，熟练地将酒杯摆放上桌，神原千华手里突然凭空多出了一瓶红酒。
“如何？要喝一杯么？”
晃了晃酒瓶，她坏笑着问道。
“还是别喝酒了，喝点饮料吧，待会还得去一趟总部。”
“真是死板喏~就一杯而已嘛~”
“现在说不定我们还在被那边盯着呢，不提高点警惕怎么行。”
“这都快到了，喝一杯嘛~呐？就算是陪陪妾身，妾身好久没有和别人一起喝过酒了~”
“呶呶……”
见她在那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菲琳还是软下了心来。
“哎哟……行行行，一杯就一杯。”
“这样才对嘛~~~来来来，妾身给你倒~”
说着，神原千华兴奋地站起身来，摆开塞子就凑到了她的杯子前灌了起来。
“别倒得那么豪爽，我酒量很差的。”
“再差也不会一杯就倒啊~来来来~妾身给你……”
但接着，她整个人却停在了那里。双眼不再盯着杯子，而是被菲琳腰部的某个“东西”吸引了过去，以至于红酒漫了出来，将整个桌子都染成了红色。
“啊啊，都说了叫你别倒那么猛了……神原？喂喂！神原！你看哪呢？”
“伊芙达尔，你说的没错。妾身的确有些太松懈了，明明是这种非常时期，妾身却连这种事情都没意识到。”
“哈？”
再看跟前的神原千华时，菲琳发现她整个脸色都阴沉了下去。桃红色的瞳孔中不再闪烁着白色的亮光，转即泛起了一阵血色的光芒。
“怎么了神原？你表情变得有点恐怖……”
“神原流——”
刹那间，漫天的火光以神原千华为中心朝四周泛滥而去，笼罩了整个头舱。紧接着，只见一道刀光闪过，等到菲琳回过神来时，自己的右手已是被切下，“啪嗒”落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