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的敌人越靠越近，雨，也同样越下越大。
我背靠着城墙，听着雨滴滴滴答答的落在铁盔上，望着头顶上咻咻射来射去的箭矢，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此时此刻，城墙上无甲的后备兵（后勤）早已撤离，留下的大都是一些穿着中甲或者轻甲的诺德勇士，一些可能经历过类似的战争，显得十分淡定，但是大多士兵还是腿抖个不停，年轻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无力。
法拉格特从兜里拿出了一根肉干，塞进了嘴里。
“打架前吃点东西总归是有益的。”
他努力咀嚼着，说到。
他旁边的新兵眨了眨眼，拉下了面甲。
……
我眯着眼睛，把头稍微从城墙上探出。
“搞什么，不要把脑袋探来探去的！”
李绍谦发出了抗议，当然，如果他先把他探出去的头缩回去，也许他的话会更有说服力一点。
“做个侦查而已。”
我把头伸了回来。“现在看来，也是没有什么意义了……”
人潮，一望无际的人潮堆堵在这只有不到三百米长的城墙前面，离我们最近的几乎能看见他散乱头发下惊恐的脸庞。
我们害怕，他们何尝也不呢？
正在我胡思乱想，忽然，身边传出了一阵阵重重的敲击声，和诺德长官们撕心裂肺的吼叫。
“斯瓦迪亚人！他们的攻城梯搭起来了！攻城塔靠近了！准备战斗！”
攻城梯？！
我连忙拿起了剑，手忙脚乱的卡紧了头盔，再一次的看向了城下。
依旧是那令人绝望的人潮，沾满水滴的铁甲，飞散的箭矢……
以及离城墙只有寸步距离的攻城塔。
攻城塔……
我的目光放空，眼中只剩下了这个庞大的木质机械上。
在这种天气，唯一可以阻止攻城塔推进的火油也无法使用，也就是说，这个东西将会一路通畅无阻的行至墙边，然后把登陆板架在墙上，接着，迎接我们的将会是潮水般的敌人……
城墙要被攻破了……
身后忽然一紧，我被拉着重重向后倒去，映入眼帘的，是小四紧张的脸。
“米尔！刚刚你在愣什么？那根椎头箭就差你的脸一点点！”
从没见过小四发这么大的火，我直勾勾的仰面看着她，看着她头上飞散的流矢，听着耳边金铁交击的兵器碰撞声，我忽然伸手，贴在了小四沾着泪花的脸上。
“……米尔？”
她见我忽然像魔怔一样的动作，显然是吃了一惊。
“城要破了……”
我轻声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城墙要被攻下来了……我们没有办法摧毁那个攻城塔……我们要完了……”
“米……米尔？”
“他们会攻破城墙，放下城门，他们的骑士将会进入王都……我们无路可退，无路可逃……”
雨依旧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水滴入了我的眼睛，我眨巴眨巴，感觉眼前的小四忽然变得模糊了起来。
我放下了手，转而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她也在发抖呢……
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脸，贪婪的停留在她无暇的双眼，小巧的琼鼻和精致的五官上打着转，接着，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唇狠狠碾了上去。
几秒钟后，我们分开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从她的怀里站起了身。
“无论如何，我也要保护好你呀……”
“不为公主，也不为什么狗屁的诺德。”
“我亲爱的，小四。”
……
第三个。
第四个。
我丢下了卷刃的刀，解下了腰间的钉头锤。
蹲下身子，将锤头狠狠的摔在了一个还在挣扎的斯瓦迪亚人头上，我环顾了四周，眼中冒出了喋血的光。
原本身上的恐惧和绝望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想起身后的小四，我身上的伤口也不再隐隐作痛。
好想回头看她一眼……
但是在这之前，我要先解决一个麻烦。
一个……重甲的军士。
……
我摆出了李绍谦教出的起手式，抡起锤子砸在了他防护薄弱的腰间，同时我也感觉到，我的肩膀变得火辣辣的痛。
多亏了军需处发的肩甲……
来不及想些什么，手里的锤子便立刻调转了方向，敲击在了他的膝关节处。
全甲的局限性使得他无法立刻格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膝关节装甲被锤子敲成废铁，接着，他立刻痛的半跪在地。
毫不留情的，我击杀了他。
喘着粗气，捂着被砍伤的肩膀，我半依在了城墙边上。
真的好痛……
我小心翼翼的吸了口气，轻轻的掀开了破损的肩甲，露出了惨不忍睹的伤口，接着简单处理了一下，又把肩甲盖了回去。
已经不仅仅是失血和骨裂那么简单了，这个伤口，比我预料的难处理多了，只能等着小四了……
头，越来越沉。
眼前的景色慢慢的褪了色。
我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隔绝了这个血腥的世界。
小四，你在哪儿……
……
再睁开眼睛时，身边的世界宁静了下来。
我正被小四抱着，手臂上打着厚厚的亚麻绷带。
“米尔，你……醒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在我看来，依旧是那么温柔动听。
“嗯。”
我眨了眨眼睛。
“米尔，结束了，斯瓦迪亚人暂时撤退了。”
“嗯。”
“米尔，是医生帮你包扎好的。”
“……嗯。”
“米尔，我还好，你也还好，大家都还活着。”
“嗯。”
“米尔？”
我露出了一个微笑。
天亮了。
……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因为是伤员（本来是重伤，被“医生”处理成了轻伤）而且守城是轮班制，我就在小四的怀里腻歪了好几天时间。
缇娜中间来看过我一次，很快就急急忙忙走了，不过，她到时送了我一副做工精细的臂铠和肩甲。
我看着她的礼物，有点想哭，但是哭不出来。
我本来该憎恨她，憎恨她把我拉到了诺德，打这场狗屁不通的战争，但是我却一点也恨不起来。
她也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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