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过分了，居然要在下面度假……”
刚一挂断通讯，四号的表情就绷不住了，开始小声抱怨起来。
“我也想去『凡界』啊…”
灰白发的少年叹了口气，从浮在半空中的椅子上跃下，随即后退两步，利用『神殿』里布置的投影将此时已知的凡界地图展现出来，铺满整面墙壁。
……
从地图上可以看到，凡界一共有五个国家，北方的『普兰克戎』，处在中心位置围绕着『中境森林』的『圣.拉梅滋』『科米圣伦』『伯犹尼斯』三国，以及南方的『塔蒂埃』——也就是五号和六号刚刚建立完链接的国家。
因为她们任务完成的缘故，地图上南方的大片区域已经被点亮，放大的话还可以看到一些主要的地名和建筑。不过其他的地区仍是一片漆黑，只有一个淡淡的轮廓在那。
按照预先的计划，等到所有任务完成时，这张地图最终的模样应该是除了伯犹尼斯以外的所有地方全都清晰可见才对。
——至于伯犹尼斯，那个国家根本就不信仰艾德里安大人，甚至连一个供奉的场所都没有……只能到时候再向其他守护神寻求帮助了。
真是……任重而道远。
“麻了。”
四号一挥手撤去地图，重新坐回浮空椅。百无聊赖地划开了自己的『系统光屏』，然后点开了一个印着白塔的图标。
“希冀！陪我玩会儿游戏吧”
“拒绝”
合成的少女音自天花板上某处传来，清晰的传达了拒绝的意愿。
就知道会这样。
少年撇了撇嘴，没有再对『神殿管家』抱怨什么，就继续沉浸于自己的虚拟世界了。
……那毕竟是现阶段唯一一个可以跟他面对面说话的“人”，得罪不起。
......
圣.拉梅滋，上午。
“原来你们是到这里旅游的……挺少见的还”
淡绿色涂装的汽车行驶于城外的道路上，没了城墙的阻隔，远方的中境森林一抹翠绿映在天边，一览无余。
“现在像我们这样的游客很少吗？”
坐在后座的蓝发少女微微加大了说话音量，但仍有些被引擎声压制的架势。
“是啊……”开车三心二意的司机咽了口口水，伸手把窗户摇降下来，混着泥土气味的空气顿时灌入车内。
“各种专家研究神和历史的倒是来了不少，但是这几个月都安顿了，该走的也都走了，你没看到城里都没什么人吗。”
“嗯……”
七号点了点头，略有所思。
在她身边，红发的少女正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安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的确就像司机所说那样，城里确实有点安静过头了。虽然当时没太在意，但经人提起后再回想起那没有住客的旅店与闭门的店铺……这座边境城市的状况，着实称得上反常了。
这么想起来……车站的停车场里车也是少的可怜。
“司机先生，你住在这嘛”
七号侧过头，赞许地看了一眼开口的慕裕，随即把视线转回前方，等待男人的回答。
“不啊，我家在科米圣伦……这属于外派活，晚上我还得回去。”提到这，司机似乎有点急着下班了，他下意识地提了一点车速，不过很快就遇到了一个大转弯，车速又降了下来。
“那啥，你俩想不想往东边走走，科米圣伦与咱们这交界的几个城市都挺有意思的，年轻人应该都喜欢……”男人握紧方向盘，脚上踩着刹车嘴上也一刻不闲：“去伯犹尼斯也行，但他们太土了”
“我们会考虑的”
七号笑着回应道，然后沉默了片刻，随即抛出一个挨不着边的问题，“圣拉梅兹的经济现在好像不太好。”
“是啊”男人腾出一只手挠了挠头，“所以现在我们这种拉散客的司机都不敢签圣拉梅兹的合同，指不定哪天就没了。”
有这么夸张？
听了司机的话，七号皱了皱眉头，“那首都呢。”
“都一样啊……都一个样”男人拖着长音，换了个档，一打方向盘小车拐上了下坡的岔路。“听说他们那个皇府为了降低物价好进口，直接把纸币废除了……我也不太明白，但这指定是要完蛋了。”
“……？”
“执政人……都疯了吗”
沉默了半天，七号才吐出这么几个字来。
“说疯倒也……”男人咋了咋嘴，对身后听众的反应十分满意，“他们可能也没什么办法，毕竟生产力少了大半，在那道『神罚』....”
“哐当——！”
刚听到这个陌生的字眼，后座上的红发少女猛然坐直身子，正欲开口。可好巧不巧，车突然剧烈的颠簸了一下，金属框架撞击的呜咽震得她差点咬到舌头。
反观司机，他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只是活动了一下震麻的左手就接着说道：“不过我倒是不太相信那些……那什么『新神』真神假神的，要是他真的爱人也不能整这么一出……唉，不说这个了，前面的路就不好走了，两位小姐坐稳点。”
话音刚落，只听得“哐当”几声，车轮一瞬之间又滚过数个坑洞，地盘狠狠地亲吻着地面，让人不由得有些担心起它会不会散架。
“这段道……就是坑多”
——简直与之前千差万别。
“二姐”七号抓稳扶手，一只手揽住因为体重太轻而东倒西歪的小家伙，同时看向了窗外。
从这里开始，窗外的景色变的不那么祥和了。入目都是破了窗户的小楼，倒了墙的别墅，草地上散乱的撞击坑与凌乱的沟壑——
就像一张网，一头巨兽，呈放射状一般自源头处向外破坏着一切。
“哐当——”
又撞过一个避不开的坑，男人没忍住咒骂了一句。
随着汽车前进，道路破碎的越来越严重，周围的山林房屋也逐渐支离破碎，到最后只剩下一下堆堆焦黑的，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躺在地上。
直到最终，道路干脆彻底没办法行车。男人将车缓缓停下熄了火，转过头面向慕裕与七号，神色有些无奈。
“前面走不了了，你们先到那边山头望一望再决定下不下去吧……”
可还没等到男人把话说完，七号就急不可耐地推开了车门，直接跳了出去。
跟在后面的慕裕定眼一看，两边的田野犹如被刀片刮过一般，已然比车路低了一节。
“这……”
她愣了愣，又看了看话没说完的司机。
“呃…我还在这等你们……『圣殿』真没什么好看的。”
“嗯。”
红发的少女点了点头，挥别司机。也学着七号的样子一跃而下，稳住身形后便踏着崎岖不好着力的土壤，有些踉跄地追着七号的背影跑上山坡。
“七——等等我。”
抬起头，蓝发的少女在高处停下了脚步。慕裕咬咬牙，一口气跑到她身旁，刚要开口，正好瞥见七号那严肃的神色。
“…？”
于是她也沿着七号的视线望去——
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会。”
她所看见的，是一个只剩下破壁残垣的巨坑。焦黑的岩石，外翻的土壤向外沟堑，与她们的来路相连。
原来，这里就是网与巨兽的源头——被毁坏殆尽的圣殿。
那是什么……
她有些木然地把视线上移，投向那取代了圣殿的罪魁祸首——一根无比巨大的金属尖刺。
如果它从天而降，它的头部深埋土壤，它的尾翼直指太阳。
“七号...”
新生的娇小神使牵了牵身边人的手，触感有些微凉。
但阳光却依旧明媚，就好像……
在掩盖这道伤疤一般。
……
第一章，故土之上无故国，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