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就回来，你在这等我”
“知道啦。”
得到了屋内传来的肯定回答之后，警督这才放心地把门合拢。
他沉重的呼出一口气，转过身去，一缕淡淡的霉湿味混着不知名的消毒水味席卷鼻腔，眉毛微皱。
在他的印象里，这家医院完工于二十多年前，至今为止似乎也没再经过什么翻修。
从外面看，砖瓦外露，郁郁葱葱的爬墙植物沿着外墙而上，几乎要包被半个建筑；身处其内，也能感受到那处处与当今潮流截然不同的气息。
譬如木质窗框上的花纹吧，他甚至曾在郊区的废弃老宅里见过同款……而之所以选择这家医院，仅仅是因为它在布尔街附近罢了。
……
护士说的地方很好找…甚至说根本不用找，这家医院的走廊完全没有所谓岔路可言，那扇脱漆的铜黄色门就那样静静地矗立在视线末端。
“咚咚咚”
亚特兰就这样走近，然后抬起手敲了敲门。
“请进”
听见那熟悉的『科米圣伦』口音，警督确信自己没有找错地方。他拉开门走进房间，习惯性的扫了一眼房间的布置。
屋子不算太小，大约能比病房的一半略宽一些吧。但它两侧都摆上了书架，再加上置于正中的办公桌，反而在视觉上显得拥挤了。
“局长”
他将视线回正，面向自己的顶头上司。这位年过中旬的老警员正把双手搭在扶手上，向他缓缓颔首，神态严肃。
“亚特兰，坐”他抬手示意，等待警督坐下之后，继续说道：”听说你在参与处理布尔街动乱的行动中受了伤，问题严重吗”
“……没关系，只是擦伤，流了些血。”
警督象征性的展示了一下藏在袖子下面的绷带——虽然这并不是他来医院的主要原因。
那只怪物逃走之后他急着送医，并没有再回警局报告，因此局长很可能根本不知道慕裕的存在。
……
老警员的目光在白色的绷带上停留片刻，直至后者把袖子重新放下他才回过神来，然后朝着年轻一些的警督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突然收起笑容站起身来，将面颊迫近，低声道：“在你到达现场时，还见到别人了吗”
别人……？
亚特兰感到有些疑惑，本能使得他对局长的举措心生警惕……事实上，他觉得局长到这里来找他，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怪异的事情……。
他有些难以形容这样的怪异。
“有，两个『提灯者』”亚特兰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那时的场面，心里依旧有些打怵，“但他们已经……”
年长的警员听闻，随即露出一个悲拗的神色，声音颤抖。
“……可怜的孩子…那些施暴者应该付出代价。”
“……”
亚特兰没有立即出声。
他的手下也有两个实习的警员，很多时候他们的举止，笑容，都一如孩子一般幼稚——就像今天惨死在他面前的两个年轻人一样。
不管是否是亲身经历，至少在这个层面上，亚特兰都是感同身受的。
但他隐约觉得……不，他百分之九十确定面前的男人是在通过这样的方式避讳着什么……或者说，是希望他避讳什么。
他对此有一个猜测，一个很危险的念头。
“……局长，关于这件意外，你可能并不了解”
他的心底有一种敦促的声音，敦促他必须把所见到的说出去，现在就要。
“杀死他们的，并不是所谓的暴徒…”他顿了顿，“那是一个『怪物』。”
——一个不应该存在于这世间的怪物。
事已至此，警督没有再去寻找别的词汇替代。就像他之前录口供的那个青年一样，将其径直吐出——犹如一把尖刀，直刺心脏。
听到男人的话语，局长如同遭遇雷击一般瞪大眼睛，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不……已经足够了，亚特兰.里杰弗逊，他们不会白死的，他们会得到丰厚的补偿…”
听到这样的回答，警督微微眯起眼睛。
在过去的办案过程中，亚特兰极其认真的个性总能让他发现一些别人难以察觉的牵强之处。而这些不合理的东西都汇聚成大大小小的猜想，但最终却被一顶警官的帽子压在下面——
说到底，也仅差他今日所见的临门一脚了。就算此时局长不来寻他，明日，他也会去楼上亲自询问。
亚特兰深吸了一口气，打断了他类似于坦白的辩解，他还有太多的困惑想去询问。
“你是知道的？”警督捏紧了拳头，从他的语气里推测出一个事实，“图纳格兰警官……那怪物现在跑了，你为什么在隐瞒！？”
局长的名字被一字一字念出。诧异、愤怒、不解——警督积压的情绪再难抑制，毫无保留的于这窗门紧闭的屋室里激荡。
接着，亚特兰把帽子扔到桌子上，也站起身来，紧盯着面前男人的眼睛。那从无数案件中积累出来的果断与气势就像一堵不透风的墙，千百斤的重量强行把局长压回椅子。
“……”
“……你不该走这么深的”
良久，图纳格兰.拉斯维局长才低着头说出这么一句话。
语气像是劝告，又或者是一种挽留，亦或是…警告。
但已经来不及了。
在他话音刚落的下一秒，亚特兰尚未理解的前一秒。洒进屋里的阳光悄然熄灭，整个屋子在一瞬间昏暗下来，又在下一瞬重归复燃。
在此期间，一道舒缓的女声自四面八方涌入亚特兰耳中。
“你是个称职的勇士……只是生不逢时。”
“谁在那……！”
亚特兰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枪套。在他诧异的目光之下，一道残影透过了房间的墙壁，渐渐转化为实体——
是一个全身裹在袍子里的女人。
“那些异样都会交由『提灯者』处理，无需你插手。”
她摘下帽子，紫色的眼眸平淡扫过亚特兰的手。一个念头，男人腰间枪套与皮带之间的连接处便被不知名的力量斩断，笨重的枪械向地面坠去，在地板上砸出闷响。
“……！”
男人神色一凛，想要直接挥拳出去却发现身体无比僵硬，就像是被什么力量禁锢在原地一般。
这是…这是什么……。
他极力挣扎却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看着女人逼近，朝他抬起手臂——
……
“别杀他”
这是局长沧桑的声音。
“当然，我们约好的……”
这是女人的吐息。
“…把这一切忘了吧”
……
这是祂的目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