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欧名找到瑞文之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黄昏，在极北那夺目到什么都是一片白，只有远方的群山稍显一丝灰黑颜色的冰封雪原上，前行中的欧名能看到趴倒在雪地上，差点被积雪埋上的瑞文之。
虽然还是会忧虑乌苏的执法员会锲而不舍的追来，但同样精疲力尽的欧名也没办法搬着这个已经耗尽体力陷入昏迷状态下的瑞文之前进。
更何况瑞文之只是把欧名当成保镖来雇佣，甚至连研究所的所在地都没有详细的告诉他。
所以欧名就近寻找到了一片凹陷用来挡风的地方，将便携的帐篷竖立起来…
…
缓缓睁开双眸，双目中透着红一块黑一块的色块慢慢的转化为了各自具体的事物，耳畔模糊的轰鸣也转换了‘咕嘟咕嘟’的声响，温暖与香气一同传达在身躯上。
想坐起身来，却因为疲倦与浑身的疼痛无力而呲牙咧嘴再度躺倒回去，不过他的举动倒是引起了坐在篝火旁煮饭的欧名注意。
“醒了？”
掀开帐篷走了进去，看着摆出仿佛虚弱到下一刻就会死去的面颊，大口喘息的瑞文之。
“这里是？”
环望四周稍显昏暗的色调与仅有一个防线传来的火光，他那还因为疲态而眯起的双眸上挂上疑惑。
“关外，已经过了近四个小时了…乌苏的执法员已经不会追来了。”
看到瑞文之并无大碍后的欧名再度掀开帐篷走出去，而透过他出门的缺口处，瑞文之看到了一个如同溶洞般的存在。
“我没记得…有跑这么远啊，怎么就到山脚下了？”
“不过是想要保暖所以临时在帐篷外围做了一个简易的雪屋而已。”
因为瑞文之那未醒般的胡言乱语给逗笑了，从外侧端进两碗肉汤的欧名神情上算是放开了。
“确实也有…4个小时了呢。”
一边接过欧名递来的肉汤，拿起勺子在其中搅动并注视着汤中的内容物旋转的同时，他突然瞪起了眼眸并注视着对面的欧名：
“那现在…是夜晚吗！？”
被他突然激动的情绪吓到了，怔住的欧名眨动着一双疑惑的双眸，吞下刚刚喝的汤水并轻轻点点头。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踢开身上由厚衣物组成的被褥并站起来，即便摇摇晃晃依旧迅速的掀开帐篷，爬出欧名做的简易雪屋，来到空旷的雪原之上。
与白天反射光芒所呈现出的纯白形成对比的…夜晚的雪原借着繁星的璀璨显现出一份静谧，即便那份光芒如此微弱，这份场景仍可作为美景来欣赏。
因为急躁而吐出的气息在空中化作反射着微光的晶莹，连同静谧的雪地一并微微的闪烁着，瑞文之仰着头，缓缓吐出云雾般朦胧的热气。
“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跟在瑞文之的后面冲出帐篷，却再次因为仰着头站在雪地上瑞文之的行为感到疑惑，学着他的举动，欧名也仰起了头…
深不见底的黑，却在其中点缀着光芒，协同着那静谧的圆，代替白天的艳阳照耀着圣洁美丽的大地，比之别处…仿佛伸手就可触及，但除了感叹这唯美的景色外，欧名看不懂瑞文之到底想要什么。
“没有…”
移开天空的视线伴着叹息的神情，都让欧名的眉头轻蹙：“你到底在找什么？”
“还不明显吗？”
伸出食指向上指了指那唯美的夜空，瑞文之好似才想起环境的冰冷来，紧紧裹住了身上的衣物。
“繁星…”
“当扫帚清扫天空，北辰二时。”
还未等欧名说出答案，他抢在前面将这句他念叨了数十年的话语传达出来，并在说出口的同时…转身穿过欧名走进了帐篷。
“你在等这个时机么？”
微微点头默认了欧名的提问，他端起热腾的肉汤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喝着：“按照推测…就在这两天了。”
咂咂嘴，他显出满足的神情望着碗中倒映出来的自己，若有所思。
一时无话，无论是有所顾虑的欧名还是仿佛还陷入疲态中并未恢复的瑞文之。
难得的，今夜极北那蛮不讲理的狂风并未吹起…周围的环境安静的仿佛一根针地掉落都无比清晰。
“看开点吧…你我现在都已经背负上了‘逃犯’的称号了。”
如同捅开一层纸般，瑞文之的话语撕破了沉默，同时让欧名抬起有些轻蹙的眉头与少许不善的眼眸：
“在我接受你委托的时候，早就做好了成为罪犯的准备了。”
少许呼出一口气，无视瑞文之大笑的举动，欧名开始专注消灭自己手中已经不再滚烫的肉汤。
“不觉得不甘吗？”
停下喝汤的手，从碗后露出双眸，一副‘你到底想说什么’的神情望着对面因为篝火而更显瘦弱和颓唐的瑞文之，仿佛在看一个迟暮的老者。
“明明想让现状变得更好而努力做出改变，却依旧被他们视作罪犯…”
“吃力不讨好？别想得太好了文之老师…”
已经将碗中的食物完完全全的消灭殆尽，用袖口擦拭嘴角的欧名摆正了身子，一脸严肃到差一点就要愤怒的情绪狠狠的盯在瑞文之的身上。
“无论多么的义正言辞，你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犯罪罢了。”
他笑了，面对这个十九岁的黑发少年一边笑着一边摇头，仿佛欧名说了一件很好笑的笑话一般。
但不久他就停了下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后，挂着那还没有完全消去的笑意，再度迎上欧名的双眸：
“那如果…要你选择一方的话，你是会颇有帝国的压力选择中立，还是会被威胁着加入制衡联盟？”
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或者说，在欧名看来…如果真到了自己该选择的时候，他或许会去选择胜利的一方吧，至少那样…可以以战胜国的身份存在下去。
“加入可以胜利的一方…对吧？”
双眸因为瑞文之的话语而稍稍瞪大，再度其后恢复过来，盯着好似完全看透一切的瑞文之…欧名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可惜我们并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存在，我们无法预测未来…不过如果真的只有这两个选项的话，我想周义的想法或许才是最好的。”
“你觉得…或者说希望制衡国一方胜利？”
话语在欧名的提问后陷入了沉寂，面对着欧名那抬起来盯着自己的双瞳，瑞文之却是沉下脸来…却在之后，显出了一副笑容：
“它们都灭掉…对我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
他的面孔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敌意。
没有世仇，没有资源的抢夺，甚至连对方的姓名与长相都不清楚，但对于他们…瑞文之最过于简单的思想，却让欧名显得无法反驳。
对于发动战争的帝国而言是如此，对于联合起来压制帝国的制衡国而言是如此，连同自己面前这个灰色干枯短发的瘦弱男子。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
如果有人问他们如果才能解决人们之间的争斗，或许他们会给出一个统一的答案：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所以…我们才需要‘妖’。”
瞪大的双瞳从内心的矛盾中挣脱出来，耳畔中回荡着瑞文之刚刚说出的话语，而欧名那抬起的少许惊魂未定的视线中，瑞文之的面颊也显得昏暗了起来。
“妖…是作为防守的策略而存在的吧！”
紧皱着眉头瞪着稍稍显出怀疑，却在转瞬间因为了然而显出笑容的瑞文之：
“当然，因为我们…并没有制衡与帝国那样的高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