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浓墨铺满了天空，连些许的星光都已不存，连皎洁的月光的边缘都被侵蚀，湛蓝的双眸之中并没有太多的情感，却无时无刻洋溢着疲惫与无趣，将所有的情感全部都汇聚成为一声叹息，伴着手捧的杯中缓缓升起的热气，溢散在昏暗的夜色中。
“睡不着吗。”
微微转头，看着从廊间的另一侧缓缓走来，这个对自己显出笑容，作为自己专门的战斗导师存在的中年女子。
没有言语，任由充斥着夜气息的风吹动自己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的白色的长发，夜将尽看着来到自己身侧，紧挨着自己坐下的赵芳，微微点头回应着她刚刚的话语。
“您还是老样子呢，除了在战斗之外的任何场合都表现的毫无兴趣。”
似乎是被她那份节能的生活方式逗笑了般，赵芳的神情上没有任何的隐藏与拘谨，放肆的笑声打碎了黑夜的静默，仿佛就连那微风，也少许活泼了起来。
但很快的，她的笑声就放缓下来，直至最后化作了平静。
因为夜将尽的视线依旧盯在自己身上，那份充斥着责怪却少许逃避的目光，所表达出来的意思也不尽明了，因为原本，两人是不可能同时存在于这里的。
那场死斗，赵芳还是在最后停手了。
挠头，仿佛是在寻找着什么有用的借口一般，赵芳由一副烦躁到最后深深的叹出一口气，用了不长的时间：
“我能明白，小姐您是想变得更强…是想要我用出全力所以才特意提出的死斗…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吗？让一个三阶命运力量的人完完全全的用出了全力…”
即便稍显棘手，但赵芳依旧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这本应该是毋庸置疑的事情，阶级上的差异与阅历上的经验差在两人之间的鸿沟是如此的庞大。
但赵芳依旧心有余悸；她不会输，但她却认为自己会输。
望着眼前已经将视线收回，自顾自的望着手中捧着杯中倒影出来的自己叹息的夜将尽，赵芳的神情也稍稍黯淡下来。
在她看来，面前的少女毫无疑问是天才，而且是超越常识的天才，同阶之间的完全压制都算是凤毛麟角，更何况是仅以霸道的蛮力就超越阶级完全压制对方的存在。
违背了常识的…异端的天才。
而她依旧在渴望强大，亦不惜向自己提出死斗，用危机来逼迫自己得到突破。
望着夜将尽那纤细的身影，赵芳的双眸微微眯起。
没人会拒绝更加强大，赵芳只是不明白…到底是什么让眼前的孩子如此渴望变强。
“为什么…要如此着急的变强呢？”
双瞳之中闪过了一丝流光，仿佛启动了什么开关一般，她转过来的面容上那微微瞪大的双眸就连赵芳都显出惊讶的神情。
但很快的夜将尽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再度转过头盯着自己手中的杯子：“因为…我是夜家的孩子。”
因为她的话语而微微怔住了，而随即…赵芳显出长辈的宠溺…
一只手，拍在了她的头顶，感受着手的温度，夜将尽抬起她那副惊讶的面庞，望着身侧冲着自己微笑的中年女子：
“什么啊，为了这个理由…值得你拼上性命吗？”
就算在世家中工作如此多年，赵芳依旧不能理解…所谓的家族荣耀，到底是如何…才能比得过生命。
“可是…”
未等她反驳，按在头顶的手掌加重了些力度，仿佛就是要可以打断她的话语般，赵芳的声音再度传来：
“你会做到的…正如你变强的理由：你是夜家的孩子，而且不是我夸张，你可是天才啊…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的。”
虽然夸耀的话语毫不吝啬，但在话音落下的那刻，赵芳却再也看不到夜将尽的面庞，她垂着头望着地面：
“是呢，其实也没必要如此着急的才对…是因为过于急功近利，才会向老师您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
缓缓地回到之前的姿势，她的神情上稍显一丝歉意的笑容，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无奈的笑着。
看着夜将尽那副疲态，赵芳也没有将话题继续下去，而是举起双臂，伸懒腰的同时顺势躺倒在了外廊上，望着将漆黑的天际遮住一般的房檐，她的神情上也显出稍许的落寞：
“时间真快啊，明天就是小姐你的成人礼了啊。”
“这个时候…我是该高兴的吗？”
脸上洋溢着尴尬的笑容，确实没有让人感受到喜悦的成分存在，但在赵芳的眼中…却是觉得有种早已成熟后的吐槽所带来的反差。
“如果真的仅仅一个‘成人礼’就能让孩子成长的话，我倒是挺想要这份能力的。”
躺倒在廊间的赵芳眨动着双眸，听着夜将尽半开玩笑似的说着不切实际的话语，仿佛是在掩饰内心那份时间流逝的遗憾，亦或者感叹这一天到来的突然。
“明天之后…小姐你也就不会再被当成孩子了，而是作为‘阁下’存在于众人的目光之中了呢。”
用着好像在对什么感到遗憾的语气，一边调侃一边叹息的赵芳的面容上也显示出一副欣慰，只不过这份欣慰在看向夜将尽的背影时，也消散在了赵芳的面容上。
以漆黑的天际为景，映照着月光皎洁的那个纤细的身影，也要成为足以担负起整个夜家的支柱。
赵芳的神情微微黯淡下去，却在最后也不过是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再度将手拍在夜将尽那柔顺长发的头顶。
赵芳能为她做的没有多少，即便作为探索者…没有世家的她也无法理解作为世家中出生的孩子到底肩负着多大的荣誉，所以她只能将自己的技巧和经验倾囊相授。
“小姐去睡吧，天色已经不早了…”
“嗯。”
再无多的话语，夜将尽微微的颔首，在与赵芳道过晚安后，也背过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看着那纤细的背影逐步迈入就连月光都无法企及的廊间尽头，看着那逐渐被昏暗吞没的身影，赵芳的唇吻动了动，却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那个背影明明已经看过了数年，却没有一次比之现在——孤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