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睡眠，就是一旦闭上眼睛。不论善恶，一切皆忘。】 ————荷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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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FN P90,口径5.7x28毫米，枪口初速度712m/s。”
警员拿着那把冲锋枪，向安德森介绍道。
“后拉设计，上弹非常容易。弹壳从底部弹出，支持左右手。而5.7毫米子弹更接近步枪弹设计，击中目标后子弹会在目标体内破裂，不会导致误伤，您看到的这款是闭堂式，独特的反冲设计配上全自动枪械瞄准镜，300m内，基本上我们都是一枪毙命。”
“所以您会很安全的，安德森先生，您不必担心您的言论会引发极端阶级份子对您的伤害。”一个看上去像是经纪人的小个子接着说。
“让•吕德呢?”安德森问。
“让•吕德先生来电说，他对您今晚的发言充满了敬佩，他认为您在镜头前说的话，是一场不可思议的演讲。”
“我倒是更希望他自己来和我讨论这些而不是他的....你是他的什么人。”托马斯•安德森皱起眉头，看向那个小个子。
“秘书。”小个子回答“让•吕德先生安排我接待您接下来的行程。”
“接下来的行程?”
安德森不知道他之后居然还有安排。
这几天的日子如同漫长的太空之旅后用降落伞的延时着陆，他感觉自己像牡蛎海湾边的渔民，不断的用着老旧的网捕捉一些上钩的鱼，再把他们扔进属于自己势力的桶里。
“是的，我们得上去。”小个子指指天上。
安德森抬头，视线望见城市天际线顶部那些巨大的钢筋和支架结构，支架延绵数公里，它们将地壳的土地和岩石如帐篷一般支撑起来，形成一个半鸡蛋壳式的圆拱形，在看似脆弱的架构下，把人们栖息的土地包裹了起来。
持枪的警员名叫唐•丹尼，他有着一双令人吃惊的蓝色双瞳，目光像鹰一样敏锐。
安德森对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皱起的眉头让男人帽沿下的毛孔有些微微发汗，鼻子一下的胡子还没来得及打理，他的呼吸中带着酒精味，鼻孔上还有一些白沫。
安德森回想起他印象里的警察和警探的形象，一些像克林特·伊斯特伍德一样的硬汉。晚上，他们也许会去最现代化的大楼里睡觉，也许会露宿街头。但无论如何，他们这些硬汉都会拿着枪，枪口对着那些**养的和那些不是**养的东西。说上一句：“别惹我”或是“滚蛋”的狠话。
安德森感到有阴魂在游荡，甚至可以感到它的妒火和愤怒。
火焰无疑是枪口发出的，城市的冰冷山脊里住着来来往往的人，天空愈发灰暗，留下的是火药和工业的重金属味。
他们最终会开枪，不得不如此。
安德森想，暴力是抑制暴力的唯一方法。
乌黑的口径迸射出火花，开枪的声音大部分由枪管内气体膨胀造成，极快的速度产生了音爆，尖头子弹随即倾巢而出。
子弹穿过血肉，穿过鲜花，穿过和平鸽，也会穿过林肯，穿过希特勒，穿过抗议者，穿过1965年，穿过每一个拿着屠刀的时代，穿过人类近代史，最后穿过墓碑，留下一个个空洞的窟窿。
窟窿像空虚的灵魂在苟延残喘，风穴中渗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这座城市是一座钢铁、玻璃制的实用庞然大物。而这些家伙就是猎犬，突然的饥饿感袭来，气氛就会变成捕食场。
安德森摸着下巴，他跟着这个自称是让•吕德的秘书一路前行。
秘书说让•吕德给他们安排了一处休息地，就在C2区，他们会在8小时后前往电梯井，在警卫的护送下前往地表的那片荒凉之地做实际考察。
秘书说，这次考察有一些政府人员露面，而民众需要安德森这样的公众人物出现在视野里，扩大说服力。
“什么说服力?”安德森问。
“移民理论。”秘书说“我们要让多余人口和罢工的杂种滚到上面去。但要象征性性做一次公开的科学调查，让他们信服上面已经可以住人了，你知道，以免引起..不好的社会动荡。”
安德森问：“所以那理论是真的吗?我们要做的事情是真正的科学探查，还是说....”
“我不知道，我们只是把事情爆出来就行了。消息来源的真假是政府和科学家的事情。”秘书说“我们的作用，就是为了不让公众害怕。”
路上他和唐闲聊起来，安德森提到了凶杀案的事情，警员却表现出一副高深的模样，告诉安德森，这类的凶杀案其实从这座城市建造起初就一直存在了。
安德森不明白，他问什么意思。
“每天都在死人。”唐•丹尼说“就像野兽需要吃东西，人也要吃肉，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人类自然也是一种群体动物。”秘书接话道“但文明却是人进化时产生的空洞，对于司空见惯的事情没必要加大宣传，做好自己的事情，安德森先生。”
“移民是因为瘟疫的原因?”安德森问。
“人口，住房，当然也有瘟疫....”秘书说。
安德森回忆起他的梦。
梦就像幻境中的铁枷锁一样让他窒息。做梦时，他不断翻滚扭动，一只手碰到了余烬的壁炉里，他把手贴在脸上，也丝毫感不到梦境的消散。
他们经过C3区时，满目苍痍的情景让安德森感到吃惊，在接近一个月的时间里，这里已经经过了不知多少场暴动和武力镇压。
驻守在这里的镇压部队换成了一支装备齐全的正规军，他们的穿着厚重的防暴服，手里的武器也变成了半自动步枪。
一些钛合金钢板材料的隔离墙被像要塞般堆积，障碍物封住了路口，只留下一条狭窄的通道。
人群的怒火同样没法消散，一些工人在密集的楼房和钢筋水泥的窄小通道中疾驰而过。一些人的身上全是血，窟窿般的伤口基本是源于和行政部队的冲突，他们看着安德森一行人从身边经过，而安德森就像碰到了绵软无力的羔羊，仅仅是看了他们一眼。
一切都是很平常的事情。
离开C3区，就能够看见电梯井了。
电梯井高得可怕，粗大的缆绳把厚重的铁板高高挂起，圆盘形状的巨大地板在电力轮轴的推动下，便会一路向上升高，最终去往地面。
“有烟吗?”安德森听见身后的安保人员中有人说了一句。
安德森回头恰好看着那微弱的，刚刚燃起的火苗。
他想：这是世界，我们的世界。
生活在其中的人不过是一只小白鼠，只需要一个按钮，一个拉杆。
实验随时会进行，在莫名其妙中，自己便会死去。
安德森说：“我们现在就上去吧。把防辐射服给我。”
“现在吗?”秘书问“其实情况不是很急，您可以先到我们的安排的住所休息一下。”
“不用了。”安德森看着电梯井的上方。
“就现在吧。”
也没什么可以耽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