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5年霜月11日下午，潘云跟着陈雁走进了大青山煤矿矿区旁的住宅区里。
煤矿监工和监工的家奴们住在半山腰的房子上，矿奴们则住在从山脚下到半山腰中间这一段的大片吊脚楼里。
两人先到住的房子里去看了看。潘云看了第一眼，就知道这个房子已经很旧了，是联邦时代的建筑。现在已经很少有这种大片落地玻璃窗式的设计，这很显然是联邦爆发核战之前建造的别墅。房子后面的铁丝网围墙还圈了一大片地，看上去像本来是设计成用来种果树的，然而现在却是一片荒山。
房子里头的家具估计是新的，但是被前任主人用过一阵。客厅顶上挂着华丽的枝形吊灯，侧面是沙发和茶几。只是原本看上去设计成用来挂液晶电视的大片白墙上，现在只剩下胶水的痕迹。胶水看上去很新，潘云猜测前任主人曾经在这里粘过什么东西，可能是大幅的画。他恶意地猜测着，也许本来贴的是主人和女主人的大幅果照？走之前连这都要带走。
陈雁显然没见过这些东西。他在原地呆愣了很久，张张嘴巴，想说话又说不出来。
潘云就说：“先下山去，找人接手工作吧。别愣在这里。”
陈雁这才回过神来，说：“好，好漂亮。啊，对接工作，我这就去……”
潘云叹了一口气。在这个年代，一切都得是如此迅速。
中午的时候陈雁拿了庙里主持写的荐送文书，直奔煤矿公司设在城里的办公室。办公室里那个主事的肥胖男人只问了一个问题：需要你上夜班，但是包吃包住，愿意干吗？陈雁说，愿意。然后胖男人刷刷刷签了几个字，然后说：“就你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夜班监工，这是你的房钥匙。到了矿区之后，找这个人接手你的工作。”说这话的时候，胖男人递过来一张名片：“就是名片上这人，你去了就知道了。”
潘云当时瞄了一眼陈雁手中的名片，上面写着“张小山，代理人事主管，矿区办公室105室”。
等两人到了住宅区，检查过房子之后，潘云就陪着陈雁到矿上报到，去找这个代理人事总管。矿区办公室在旁边的一个小高地上，他们便爬了上去。
漫天的黑色雪花里，许多奴工在监工的驱使下回到住宅区。两人从高地上望下去，就像是一大片黑色的蚂蚁。
“你们是来上岗的新人？我是张小山，这里的人事主管。”
一个声音从他们背后响起。
他们回头望去，那里有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看着他们。
穿着像联邦时代的三替公司钟点工一样的服装，沾满了带泥的雪水的长靴，戴着个滑稽的钢帽，眯缝眼，肥厚的嘴，看上去就是不好惹的人——这就是潘云对这人的第一印象。
果然人如其名，就像一座小山一样。
他好像刻意漏掉了“代理”两个字，搞得自己就像是已经成为了正牌的人事总管那样。
“啊，对，我是陈雁，来这里上任夜班监工，这是我的仆从。”
潘云这时候看到这个胖子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哦，那你来得正好。”这个叫张小山的胖子说，“没有足够的监工，夜班都没法全力运作了。现在是换班时间，中班的人刚出来，夜班的人要到下午四点钟下矿。你待会儿就跟着我一起下矿，熟悉一下该干啥、不该干啥，明天开始就正式上岗。”
这么凶猛的吗？潘云心想，中午还在“人才市场”，下午就直接上岗工作，末世人的效率还真是非同凡响。
果不其然，陈雁也感觉有点不太适应：“我们今天刚进城，能先休息一晚上吗？”
这话一说，那胖子马上就皱了皱眉头。
“你们根本不清楚现在的状况。”胖子缓缓地说，“这个夜班监工已经缺了有五天了，两夫妇不干这个活儿了，位子就缺了两个人。城里那些人不愿意干这些苦活累活，你知道找监工多不容易吗？要不是长兴城难民里来了一批以前当过监工的，根本没人愿意干这活。当监工的也不全是来我们这里；不仅是我们缺，到处都缺，铁矿要增产，炼钢厂要增产，皮靴厂要增产，马上就要备战了。本来平常情况下，缺两个监工，其他人也能应付，大不了白班的监工平均每人多干几个小时。现在不一样，西海城和长兴城那么一打，这些矿奴全都高兴得跳脚，每天都像是要造反的样子，加派人手都不一定能把他们压下去，现在还缺俩位置，这还了得？你也别休息了，马上上岗去熟悉操作吧，不需要你现在干什么，你就跟着我一起下矿，我会给你讲。”
陈雁懵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可是，这和打仗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西海城和长兴城打仗，奴隶就要造反？”
名叫张小山的胖子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长兴城来的新人？”
“不是，我们是从南方的大荒原上来的，对这里的事情不怎么了解。”陈雁说，“我是去北方朝圣的，但是路费和食物都不够了，所以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赚足到下一个城市的路费。”
张小山若有所思。
“就这么讲吧。”几秒钟后，张小山开口道，“天下九成九的城市，都和龙岗城、长兴城差不多，灵能者里面谁最强谁就当城主，聚拢一批灵能者，然后让奴隶去种田开矿。就是这西海城的人，脑子有点问题，自己城里不允许养奴隶，还要不准其它城市的人养奴隶，整天煽动别人的奴隶起义，挑起战争冲突。长兴城不就是因为矿山奴隶被煽动起义，实在忍不了了，才和西海城正式开战的吗？只不过以前几次，西海城那批脑子坏掉的人还没现在这么厉害，那群奴隶的反应也没这么激烈；这次是把长兴城城主都砍了个半死，恐怕接下来一个月里，我们都睡不好觉了。当然矿里也不会亏待你们这些监工，虽然现在发不出更多的工资，但是等这一阵子过了，上面把款项批下来了，肯定给你们发奖金，只要能保证这段时间奴隶不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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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祝大家新年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