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原来莫闻老师就是千小姐的父亲。”
明翼和莫闻老师并排走着，千则一步一步跟在两人身后。
莫闻老师也是笑了起来：“我也没想到，自己的学生才来了每两天，就已经和千成为朋友了。”
朋友……也许算吧。尽管加起来也没说过几句话，明翼在心里还是厚着脸皮将自己和千的关系定位成了“朋友”。
“我们到了，来屋里坐坐吧。”
明翼这才猛然发觉，这栋房子里蛋蛋家不远，甚至可以说是邻居。
莫闻老师招呼着明翼进屋，让他在客厅坐着，自己则去烧烧茶。明翼借机扫视了一下整个屋子，整体布局和蛋蛋家差不多，而且完全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脏乱，反倒是出人意料的整洁。
老实说，明翼还以为像莫闻老师一样不修边幅的男人，家中肯定也不怎么收拾的。这么干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千小姐的原因呢？
千一会到家里，就把自己关在自己屋内，不再露面。
不多时，莫闻老师端着茶水上来，明翼象征性地喝了两口，和老师随意闲聊了几句。
寒暄过会，屋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那个……莫闻老师，”明翼犹豫了一阵子，还是决定开口，“我可以问问千小姐的事情吗？”
莫闻老师闻言，也是陷入了思索中，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
“呃……如果实在为难的话，我——”
“其实本来这件事，我不应该再告诉任何人的。”莫闻老师难得的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但这些年，千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除了我也没有任何朋友愿意和她一起。”
“所以说实话，今天看到你陪在她身边的时候，我很开心，也很欣慰。”
说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好吧。既然你作为千的朋友，总归要稍微了解一下她的事情。”
然后，莫闻老师将事情娓娓道来——
——
——
事情发生在十五年前的北亚分部外围，寒冷的西伯利亚雪地里。
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莫闻裹着厚实的棉衣，在一个四周荒无人烟的林子里踽踽前行，身后雪地上留下一排孤单的足迹。
不知走了多久，莫闻才终于看到了目的地的灯火。那是一个已经几乎被大雪覆盖的小木屋，微弱的暗橘色灯光在风雪中显得摇摇欲灭。
走到木屋前，莫闻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俄罗斯男人。
男人只有三十余岁，可面容憔悴的像个中年大叔一样，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深深地凹进眼眶里，似乎数个晚上没能合眼一般。
见到莫闻，男子似乎松了口气：“我的上帝啊，终于等到你了，莫。”
“如果你当初不那么固执地躲进深山里，那不管出什么事都能尽快解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拖了快一个月才通知我！”莫闻和现在明翼所看见的温和大叔判若两人，他恶狠狠地推开那个男人，走进了屋里。
屋里炉火烧的正旺，火炉旁的木床上，一位身形瘦削，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年轻女子正躺在床上，她的怀中还抱着一个五六岁大小、还在熟睡的小女孩。
“天啊，娜塔莎，你怎么都憔悴成这个样子……”眼前的女子与莫闻记忆中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这让他不禁一阵无名火起，“跟着沙克那家伙的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
“不要为我难过，莫，我这几年过的很快乐。”娜塔莎声音十分虚弱，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脸上却带着温柔的笑容。
“其实我们原本的生活还不错，”沙克在一旁说到，“但是那件事实在太离奇了……”
“空气突然稀薄到了极点，连光线都被扭曲……而且之后频率越来越高，持续时间越来越长……”
“够了沙克，我不想听你的解释。”莫闻咆哮着打断了他，“让我看看妮娅的情况。”
说着，他凑到了沉睡的女孩身边，认真地观察着。
女孩随沙克，长着一头柔顺的咖啡色长发，皮肤呈现出病态般的苍白，一张小脸如同被冰雪覆盖。
“莫，你真的能确定……”沙克欲言又止。
“这是毫无疑问的，你个蠢才！”莫闻怒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崩坏者能做到这种事情！”
“妮娅她，肯定觉醒了什么不得了的的崩坏之器。”
沙克的脸色愈发惨白，他踉踉跄跄地跌坐在角落里，痛苦的抱住了头：“XX！为什么啊！明明只是找个安静的地方了此余生而已，这该死的血液为什么就这么阴魂不散！”
“别傻了，沙克。”莫闻的语气也放缓了几分，“崩坏之器对崩坏者并不意味着武器，更是枷锁。”
“逃避是没有用的，眼下得想想办法才行。”莫闻闭上了眼睛，开始了紧张的思索。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他闻所未闻的强大能力。虽然无法确定具体强度，可在如今尚未觉醒的情况下，都有着能让一定范围内空间受到影响的威力，莫闻不得不做好“SS级”的心理准备。
这不是问题的重点，重点在于，五岁的妮娅并不具有控制这种力量的能力，而她的崩坏之器也反常理的不受限制。
在解脱者集团这么些年，莫闻从来没有听说过类似的情况，也完全不知道如何控制一个失控的崩坏之器！
“唔！”睡梦中的妮娅突然紧紧皱起了眉头，发出了一生痛苦的呻吟。
“妮娅！”莫闻立刻抓起她的手臂。
不知何时，她的手臂上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道道宛如被锐器划开的血痕，一丝丝鲜艳的血珠流了出来，然后突然向着半空中加速汇聚，逐渐凝结成了一个暗紫色的圆珠。
下一瞬，莫闻清晰的感觉到，一股足以将他五脏六腑、甚至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吸噬而出的巨大吸力从面前传来，而整个房间里的一切都开始以一种缓慢而诡异的方式扭曲破碎。
沙克和娜塔莎的身体也以一种诡异的形状扭曲着，不时还炸出一小簇血花。
“不！！！”莫闻双眼惊恐的向外凸着，他拼了命的喊叫，却发不出声音，周遭似乎陷入了一片真空，什么声音都变得寂静下来。
莫闻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都在慢慢停止流动，随后随着吸力缓缓逆向运动，他的双眼被血液染成一片模糊的暗红，头脑也一阵晕眩。
妮娅不知何时已经睁开双眼，身子慢慢漂浮于圆珠的前方，双眼如同一具尸体般呆滞无神。一片异常的死寂中，她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成了当时世界上唯一的声音——
“崩坏之器——无尘之界。”
“不！！”莫闻终于艰难地挣脱了那种吸力，用力向妮娅扑去，将她猛地扑倒在地上。
随着妮娅被扑倒，那颗深紫色的圆珠也骤然失去了力量，扑通一下跌在地上，碎成一滩血水。周围的一切都停止了扭曲，但也没有复原，而是保持着扭曲错位的样子。
沙克和娜塔莎已经完全不成人形，身体像木偶玩具一般被掰扯成疯狂的形状。
啊啊！
莫闻发出了一阵像野兽一般的嘶吼，突如其来的打击让他险些丧失理智。
挚友、挚爱在眼前痛苦的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深深的绝望感足以击垮任何人。
在他身下，妮娅似乎略微恢复了理智，她的眼神由迷茫变为清醒，然后再渐渐换成巨大的惊恐。
“爸爸……妈妈……我、我都干了什么……”
“不，妮娅，冷静听着，”莫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开始安抚眼前瑟瑟发抖的女孩，“这不是你的错，刚刚的一切不是你干的……”
“呀！！！！”妮娅突然闭上眼睛，拼命的尖叫起来。
“妮娅！冷静一下！”莫闻用力抱住了她，试图用驱散她内心的不安与害怕，“已经没事了！不要再看了！”
他怀中的妮娅动作渐渐小了下来，尖叫也变为悲恸至极的哭号。
——
——
莫闻打翻了火炉，点燃了木屋。
雪地上，莫闻看着已经被火光吞没的屋子，久久不能言语。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哭到昏迷过去的妮娅，转头一步一步顺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