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一个男生，在送同班的女同学回家的时候，被问到“男人真的都是下半身生物吗？”的时候，该有什么样的表情，又该给出什么样的回复呢？
陈礼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说不出一句话。
他们是怎么样把对话进行到这里的？
和安洛与楚林分别后，他和章莹沉默着走了一段路。天空中只能看到一轮下弦月，星星的光芒都被遮挡在了云层之后。周围都是寂静的居民区，偶尔会有巡视的保安骑着自行车打着手电筒经过，就算看到了他们，也会被当做这个时候出来散步的情侣。
陈礼不知道该不该有自己主动说点什么，比如说叶铭学长的事，又比如说之前她和李羽的事，不过无论哪一件事都不是令人心情愉快的话题。
所以是章莹先发问了。
“你和她们在这边做什么？你的家不在这里吧。”
“嗯，江河请我们到他家吃饭，所以过来了。”陈礼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你看到我们的时候，已经是我们吃好了准备回去了。”
“诶~江河请你们去他家吃啊，他过生日吗？”
章莹这么想不奇怪，一般这种事情肯定是要庆祝什么吧。生日是最常见的答案，只是在这里不对。
“不是哦。”
章莹抬头看了陈礼一眼，又低下头，“好奇怪。”
陈礼哈哈一笑。
“那他怎么没去邀请爱柳，明明都告白了。”
“告白不是被拒绝了吗，而且邀请喜欢的女孩子来家里吃饭，还有家长在，不就相当于见家长吗？且不说江河没这个胆子，就算邀请了冉爱柳她也不会同意的吧。”
“为什么？”
“女生都是很矜持的生物啊。”陈礼发出感叹。
矜持，这两个字戳到了章莹的痛处。在她的字典里，这两个字是不存在的，找不到的。好看的女生冷淡一点，会被称作矜持，会被男生认为有涵养有格调；不好看的女生冷淡一点，则不是矜持了，而是丑人多作怪。但是不矜持，和男生们打成一片的话，又会被认为“随便”甚至“放荡”。
世界对于不好看的人真的是很苛刻。
她头垂的更低了。
“陈礼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呢？”
“诶？话题跳得这么大吗？没有一点防备。”陈礼挠了挠脑袋。
章莹瞄了他一眼，“不能说吗？”
“嗯......也不是不可以说，只是我描述不好。”
“怎么会描述不好？”章莹拧着手指，“温柔的、可爱的、漂亮的、大气的，这种形容词不是有很多吗？”
“嗯......我不太想随便给人贴标签呢，而且我看到的可能只是她展现给我看的，不一定是全部的真实的她，我也不觉得自己完全了解她，所以......还是描述不好。”陈礼露出抱歉的笑容。
“也就是说有喜欢的人？”
“有是有的。”
章莹低下头，将心中最在意的问题问出口：“漂亮吗？”
“什么？”章莹的声音太低，陈礼没有听清楚。
“漂亮吗？”章莹再次问。
陈礼想都没想，直接回答：“当然漂亮，虽然可能不是最漂亮的，但是在我看来是最有韵味的。”
果然如此。
章莹眼里有一抹无奈和自嘲，优秀的男生还是会喜欢漂亮的女生，帅气的男生更会喜欢漂亮的女生，所以剩给她们这些平凡的女孩儿的，只有不优秀的男生，双方互相嫌弃，互相伤害。
好想去死然后重新投胎成为一个漂亮的姑娘，要么就只能长大拼死的赚钱给自己整容了，还要祈祷主刀医师不要手一抖把自己毁容或者直接害死。
章莹停下脚步，她好累，累到一步都迈不出去了。嘴里好苦，心里也好苦，苦到难以忍受，想哭出来。
她捂住脸，尽量压抑着哽咽的声音，“抱歉！我有点累，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吗？”
陈礼注意到了她的哭腔，停顿了两秒，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给她。
“先擦一擦吧。”
章莹没有接，因为眼泪控制不住已经全部出来了，自从和学长谈恋爱之后，本来以为被人爱了就能改变自己内心深处的自卑，没想到一件令人开心的事都没有，全部都糟糕透顶。
她知道不应该给陈礼添麻烦，他答应来送自己回家已经很好了，但是她真的忍不住......
“对不起......对不起......”章莹呜咽着向陈礼道歉。
“不用向我道歉啦。”陈礼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哄哭泣的女生，只能手忙脚乱的站在她的身边，抽出更多的纸巾塞进章莹的手里。
“叶铭学长欺负你了对吗？”他心疼的问。
“没有，不是......只是我心情不好......”
“不用掩饰，我都知道的。”陈礼轻声说，“叶铭学长在篮球社男生里面的风评很差，其他学长和我说过这个人经常换女朋友，而且只要交往了就会千方百计的......”
章莹停止了哭声，对他接下来的话十分恐惧。
她甚至捂住了耳朵，然而还是清晰的听见了。
“和女方发生关系，手段十分强硬。”
“他是想把你拉到街角的那个情人酒店对吧？”陈礼不忍的说出事实。
章莹抽了抽鼻子，抬起脸，眼睛都哭得红肿了，她凄惨的笑了笑，水汪汪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和恳求，“不要告诉其他同学。”
这种事情，在高中就和男朋友发生关系的事情，如果被班级同学知道了，肯定会被当做笑柄和谈资。本来就不喜欢她的男生和女生，以后又不知道会传出什么样的流言。
陈礼顿下说：“楚林应该知道了，她观察力很好，但是我向你保证不会告诉其他人。”
章莹点点头。
“也有我的错，如果我早点知道你和叶铭学长在一起了，就可以早点和你说了。”陈礼有些自责。
章莹摇摇头，“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想隐瞒的，因为第一次谈恋爱，所以想藏着这个小秘密，等到关系稳定再告诉大家。”
“叶铭学长向我告白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觉得自己被爱神丘比特眷顾了，终于也有男生喜欢我了。”
“但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她自嘲的笑笑，“我总觉得这种事应该是起码关系稳定下来，成年后再做的，叶铭学长却告诉我他早就没有第一次了，而且和每任都......”
她说不下去了，那种事现在对她来说有点恶心。
“你们男生真的都是下半身生物吗？”她勉强的笑着，把问题抛给一脸呆滞的陈礼。
陈礼脸稍红，先是挠了挠脸颊，再是微窘的低下头，最后不好意思面对章莹探寻的视线，脸扭了过去。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我只能说我不是。”
“自我展示？”章莹眼里终于有真正的笑意。
“没办法，我又不能代表所有男生。”陈礼尴尬的咳了一声。
章莹心情舒缓了些，她直起身子，拍拍大腿，“抱歉让你等我这么久，我们继续走吧。”
“好。”陈礼点头，“对了，叶铭学长那边如果再纠缠你的话，直接分手比较好。”
章莹垂下眼帘，微卷的眼睫毛闪了闪，“嗯，我会这样做的。”
但是她总觉得叶铭学长不会这样直接放过她，临走前那句话也让她很恐惧。
“如果他为难你，和我说，我会帮助你的。”陈礼拍了下自己的胸口，自信又可靠。
咚咚、咚咚。
章莹捂住自己的胸口，低头轻声说：“麻烦你不太好吧，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被误会了怎么办？”
不行、不可以、不能因为他帮助了你就喜欢上，刹车、刹住车。
陈礼苦笑，“她也有喜欢的人，所以应该没关系的。”
章莹抬眼看他，“单相思是吗？”
“说起来很悲惨，但的确是这样。”
“为什么要去喜欢不喜欢自己的人呢？”她喃喃地问，别人不喜欢你，再怎么去付出，去喜欢都无事于补的啊。何必捧着自己的真心送给根本不屑一顾的人呢？
“喜欢一个人为什么要讲为什么啊？”陈礼笑了笑，抬头看着月亮，“喜欢就是喜欢了，能得到回报自然好，得不到也无可奈何。”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
这种反差和对照也很美。
陈礼回过头对章莹说：“如果你有一天遇到那种能让你一往无前付出所有的人，就会知道了。”
“哪怕没有结果？”
“就算没有结果。”
“哪怕一场空？”
“就算一场空。”
“我不懂。”章莹迷茫的摇着头。
陈礼轻轻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不懂也无所谓，你以后也会有人这么喜欢你的。”
“好姑娘都值得被喜欢。”
他的手掌宽大又温暖，放在自己的头顶上让人莫名的安定安心，像是温厚慈爱的兄长。
“我不是好姑娘。”章莹低下了头。
“噗。”陈礼笑出来，“你只是有点笨罢了。”
不懂的算计和利用，什么都是直来直去的，笨蛋罢了。
章莹瞬间涨红了脸，“全班第三看谁都是笨蛋吗！”
她的成绩好歹也是中上游好吗，西京高中的中上游怎么会是笨蛋！
陈礼笑了笑，看章莹总算是恢复以往精神十足的模样他安下心，双手放在头后大步往前走，“干嘛这么激动，蠢萌现在也是很受欢迎的属性啊。”
“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所以说你蠢萌。”
“不许说我蠢！”
“BAGA。”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