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彪悍的斯拉夫人用略有些粗鲁的动作推开了会议室的门，桌边的四人立刻站了起来，脚跟并拢，对着乌里扬诺夫准将行了一个标准的室内军礼。
“准将好！”
老准将抬手回了一个军礼，然后站到了长桌边，对着四个人开口。
“坐下吧，同志们。”
即使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老准将还是没法改过布尔什维克党时期养成的说话方式，但听惯了老准将说话方式的部下们悄悄的交换了一个视线。
他们都在老准将那个沉厚有力的声音里听出了某种沉重的决意。
等到其他几人再度入座，还是站在桌边的老准将才对四个人开口。
“各位，知道这次我为什么要召集你们吗？”
能够召集这座要塞里所有高级将领的事……除了李轻尘之外的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这件大事他们并不知情，只有李轻尘还是那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用那对黑色的双眼静静的望着老准将。
但老准将也知道，现在没有什么给他卖关子的时间了，时间并不站在他们这一方，看了一眼李轻尘，老准将继续说道。
“李，你知道的比我清楚，起来说明吧。”
其他三人的视线立刻转向了这个娃娃脸的东方人，虽然这个人看起来一切都极为内敛，并不怎么适合战场。但在座的各位都知道，这个人传承了那个东方古国一贯的血脉，内敛而高效，同时也继承了他们一贯的某种偏执。
听到老准将的话，李轻尘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然后从腰间的小包里抽出了几份文件放在了长桌上。
“这是刚刚从外围的29号补给站传来的消息，有一个装甲中队的逝者袭击了那里，根据其有组织的战术判断，它们的归属应该是军团。”李轻尘顿了顿，继续说，“还有不久前空中侦察小队的报告，虽然这很难相信就是了。”
他把这几份报告推到其他人面前，示意他们看一看，然后笑了笑。但这个几乎一直没什么表情的人苦笑起来的样子还是让所有人心里一凛，他们知道接下来就是更糟糕的消息了，也大概就是这场会议召开的原因。
“约有十万具归属于‘军团’的逝者正在向泽多尔各推进，就逝者的行动能力估算，它们预计在三天后抵达泽多尔各要塞。”
沉默。
凝滞的气氛横亘在这五人之间，十万，这个数字恐怖的数字压在他们心头，不论听到几次都还是一样让人绝望。即使光就数量上看，军团逝者就已经接近泽多尔各驻军的十倍，更不用说这些成建制的军团逝者远高于那些零散逝者集群的作战能力。
“具体情况呢？后方有没有后续部队？能搞清楚部署吗？”
老准将出声打破了这片滞重的氛围，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实，把这些震惊的人们拉回现实中来。
“高空侦察遭到干扰，电磁干扰型屏蔽了信号，我们也没办法在尘云一下进行侦察。”李轻尘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不过我们还是得知了逝者的大致队列，它们主要分为三队，但没有后续部队。”
即使都是些常年游走在死亡边缘的老兵，但这些军人们还是掩藏不住的动摇了，但在这片动摇之中，唯有老准将和李轻尘维持着一如既往的冷静。
看到几乎是一如既往的李轻尘米兰惊讶的开口。
“喂！李，你怎么还是那副样子？！”
瞥了一眼满脸惊讶的米兰和克劳，在惊讶的三人中反而是看起来最默默无闻的兰德冷静的最快，李轻尘轻轻叹了口气，毕竟只是些年轻人啊，他默默的想。
“我的祖国有这样一句话，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为将之人又怎能先自乱阵脚了呢？”
废了一小会神，米兰才弄清楚李轻尘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他大学时期的汉语学的不是那么好，尤其是那些晦涩难懂的成语。但在听懂了之后，他又激动了起来。
“那可是军团逝者！而且数量是我们的十倍！十倍！这根本不可能赢！”
“那又怎样？”
李轻尘的语调淡淡的，但其中不容置喙的语调却震住了米兰
“即使如此，我们的使命也没有任何改变。还是说，”接着，他的话锋一转，变得尖刻了起来，“你忘记了手臂上的徽章？忘记了自己的誓言？”
被那双微微睁开的墨色双瞳盯上的那一刻，那冷冽的刀锋般的视线就让米兰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他这才想起，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东方人是这座要塞里最资深的军官之一，亦是从那个战场归来的异物。
做了一个深呼吸，米兰仔细咀嚼了一下李轻尘的话，然后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道歉般的低了低头。
“抱歉，各位。我刚才失态了。”
“坐下去吧，现在没有那个时间了。”
老准将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示意米兰不用再说下去了。
“好了同志们，情况你们都大致了解了吧，虽然可能还会进一步恶化下去，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供我们讨论的时间了。”老准将顿了顿，“就像李说的，我们的使命和誓言都没有任何改变。”
每一个加入这场会议的人都点了点头，从他们来到这座要塞的那一天开始，他们都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他们也是因此发下了誓言镇守于此。
而即使是身为高级将领的他们也不例外。
“好了，我们来表决吧，同意留在这里的举手。”
说完，老准将率先举起了手，紧随在他之后，兰德也坚定的举起了手。在思考了一小会后，米兰和克劳也相继举起了手，只有那个说出让别人遵守誓言的李轻尘一直看着桌面，迟迟没有举起他的手。
半晌，他抬起了头，对着在座的四个人开口。
“……我建议把女性和那些无意去死的人全部后送，”说到这，他竟是轻轻笑了起来，“我们没有送别人去死的权利，自尊心不允许让女人们替我们去死，而且消极的人也是一剂慢性毒药。”
兰德耸了耸肩，看了李轻尘一眼。
“我赞成你的想法，但你是同意留在这里的吗？”
“当然！我为什么不同意？”
那抹笑意并未从李轻尘脸上消散，反而是变得更加浓郁，甚至隐隐的有些邪气。
“我送了那么多人去死，现在该轮到我了。”
“好了，李。先别说丧气话。”老准将平静的说，“现在还不知道会不会死，与其在这里谈论这些东西，不如说说怎么进行防御吧。”
这个老将军竟也是笑了起来，但和李轻尘那种带着阴寒感的笑容不同，那是一个斯拉夫人特有的彪悍微笑。
“我们来想想怎么在这里让那些铁罐头狠狠的喝上一壶吧。”
*：此处为汉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