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不过什么？”
见对方口风似有松动，云漓也是来了些兴趣，收起黑枪语气随意地问了一句。
“我也能理解世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秉持着一样的理念活着的，就如我没有兴趣的事情却总有人趋之若鹜一样。所以，如果你能在我感兴趣的事情上帮到我，我也不介意在你感兴趣的事情上提供一些建议。交易，是立场与信念皆不相同的人之间为数不多的一种共存方式。”
这话可就有意思了。云漓勾起了嘴角品味再三，然后微微皱着眉试探着问道：“你是说，只要价钱合适，萨鲁瓦你也不是不能卖掉？”
“价值，万物皆有，世上不存在不能交易的东西，也不存在无法让步的立场，只看所得是否值当罢了。至少于我而言是如此。”
“呵，还真是无情。”
古树以微小的幅度摇晃着枝叶，树干之上那三个黑黝黝地洞口也在不时变化着形状，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云漓轻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没有再理会布沙斯普。的确交易听起来很诱人，但正如这位魔王所说，世上不是每一个人都秉持着一样的理念活着，布沙斯普可以不顾自身立场，不代表他也一样。
“我不会和魔族做交易，既然萨鲁瓦的密谋与你无关，我也没兴趣在这里耽搁。”
说完，云漓抬脚就走，布沙斯普也没有做任何挽留，仿佛这只是它预料之中的事情。
倒不是云漓忽然改了性子想要放过这位魔王，只是直觉告诉他在这里和布沙斯普大战一场胜负尚且两说，对目前的局势也毫无益处，他早就不是四年前那个见到魔族就要急红眼的复仇者了，为了“天命”的大局，没有不能让步的东西，何况他要报的仇和布沙斯普也扯不上太大关系。
“等等，我愿意！我愿意和你做交易！”
出乎意料的，这时候艾斯特尔却忽然急切地向着古树走了两步，目光之中不带丝毫迟疑地说道。
“只要你能告诉我刺杀教宗冕下的凶手身份和萨鲁瓦的阴谋，你想要任何东西我都可以给你！”
“喂！”
云漓转头瞪了艾斯特尔一眼，不过她现在情绪明显有些失控，完全没有在意云漓的动作。这也难怪，事到如今查明真相已经算是艾斯特尔活下去的所有意义了，她没有理由放弃这个近在眼前的答案。
“那可是六大魔王之一，你居然相信它的话？它要是叫你背叛人类你也要做吗？”
“我不在乎！”艾斯特尔的双眼中带上了一丝血红，语气也有些歇斯底里。“要我做什么我都不在乎，大不了最后以死谢罪就是！”
布沙斯普化作的古树停止了晃动，似乎在饶有兴趣地注视着起争执的两人，不过只是沉默了片刻，它那略带沧桑的厚重声音便再次响起……
“听说赛里斯人有修炼一种名为童子功的东西，这或许是‘守门人’强大的秘诀，解决此事，我就告诉你一切。”
“具体要怎么做？”
“和他上床。”
“明白了。”“哈！？”
艾斯特尔和云漓两人脸上的表情此时简直是两个极端，一个冷静得出奇全无刚才歇斯底里的痕迹，另一个就……
“我去你奶奶的，你睁着眼睛说什么瞎话！哪个直娘贼告诉你小爷是童子身的！小爷入他娘的时候他怕是还没生出来！”
一时激动过了头，云漓满口都是家乡话，一边的艾斯特尔一句也听不懂，只是在知道布沙斯普到底要自己做什么之后虽然表面上很冷静，但双手还是紧紧攥着拳头，耳根处似乎也有一抹绯色。
“在、在野外的话稍微有些……”
妈耶，这年头的圣骑士都这么好骗吗！？
听到艾斯特尔那细若蚊鸣的声音，云漓瞪大了眼睛看向了她。
“你不是真信了吧，清醒一点啊喂，萨鲁瓦要是知道自己被卖得这么便宜怕是要哭啊！”
“便宜……么……”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这、这个……”
说错了话的云漓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时候也只能恨自己嘴笨，不过这件事怎么看都是布沙斯普在恶意愚弄他们而已，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都不该这么容易被耍吧？
“卖方定价，公平合理。”布沙斯普扭动起枝蔓，化作一只举手伸到了艾斯特尔面前，转而向她说道：“至于你刚才的顾虑……我并不在乎时间，所以这个交易也没有时限。”
一道黑雾从枝叶聚合而成的“手”上腾起，在半空中凝聚、扭曲，慢慢变成了一个人形。黑色的雾状人影走向艾斯特尔，和她的身体渐渐重合，然后像是被吸纳进去一样消失不见。
“这是我的分身，任何时候，只要你支付了代价，我就会遵守诺言。”
“明、明白了……”
“那么，是时候送你们回去了。”
布沙斯普没留给云漓继续骂骂咧咧或是劝阻艾斯特尔的机会，古树枝干极大幅度的蜷曲起来化作身躯，百万绿叶化作毛发、百千树枝聚成四肢、粗细藤蔓绞合为头颅，在树体吱呀呻吟与枝叶沙沙作响声中，它竟是变成了一头四足走兽的模样，然后白色的雾气从它身上渗出，眨眼再看时，那已经是一头七八米高的巨型白狐了。
白狐额间有着青赤相间的符纹，两只兽目也是一红一蓝，浑身雪白的毛发仿佛散发着淡淡微光，看上去极为神圣高洁，超脱凡俗。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云漓看见这一形态的布沙斯普紧紧皱起了眉，他总觉得对方额间那道青赤符纹和自己胳膊上的黑色命纹有几分相似，可细看却又能发现明显的不同……
没等他继续思考这件事，四周的白雾便重新汇聚而来夺去了他视觉与听觉，当再次感知到外界时，他们已经回到了林中祭坛所在的地方。四周安静得相当诡异，米兔、卡瓦娜和一众帝国骑士倒在祭坛周围昏睡了过去，成百上千的角狼群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之前战斗时留下的血迹也不见了，就好像之前发生的事情都只是一场梦一般
“这到底是……”
看着如风卷残云般渐渐退散而去的白雾，云漓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这种东西太过诡异，已经超出了人类所能理解的范畴，就算是那些咒式严谨的玄奥魔法也完全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以你所能理解的形式来说明的话，‘白雾’是一种魔法，能让千里之路变为一步之遥的魔法。”
体型巨大的白狐此时就在云漓身后，它轻盈地跳上了祭坛的圆顶，蜷曲着长长的尾巴安静地盘卧下来，只不过红蓝双眸微微缩了缩瞳孔，依旧注视着云漓和艾斯特尔两人。
“祭坛……”
“‘白雾’并不好控制，要想让人到达明确的地点，需要位标。”
“嚯？说这么多真的好吗？”
云漓嘴角闪过一道冷笑，抬起头也看向布沙斯普的眼睛。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位魔王这么热心地向他解释这么多，或许只是出于某种恶趣味，也或许是另一个隐藏颇深的阴谋。不过有一件事是可以明确的，象征“懒惰”的魔王布沙斯普和“恶意”阿卡马纳、“无序”萨鲁瓦、“虚伪”德璐吉等魔王明显不是一路人。
看起来魔王之间似乎也存在派系，就像教廷中教宗与裁判所也分为两派一样，他们的理念、行事方式都会不同。曾作为一名武将领军征战的云漓对此非常敏感，毕竟打败敌人远远不止沙场争锋这一种方式，如果他能利用六大魔王间派系不同这一点的话……
“我现在算是明白四年前魔族大军是如何源源不断从雾中走出来的了，不过这祭坛看上去一棍子就能敲碎啊……”
“守门人，你尽可以去试。”
“你不怕我破坏掉你们的计划？四年前的事情又要来了对吧，这个时候不能做好准备你也会很困扰的吧？”
“我说过，不要太自大。”白狐抬起了头，宛如少女般清越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愠怒。“祸月的确即将再次升起，但未必如你想的那么快。另外，我几时曾言明这白雾是为谁而弥漫的？”
云漓沉默了，的确他的推断有些自以为是的成分，但同样他也没有办法相信布沙斯普这个魔王所说的任何东西，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恐怕也只有自己去找寻答案了。
“我可以告诉你，守门人。”
白狐微微低下头颅，忽然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目光也不如刚才那般精练，仿佛为什么事情而感到无聊一般。
“萨鲁瓦的阴谋并不在于此。四年前魔族大军曾攻破碧代亚，但除开死了十几万人之外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魔王是打不开那扇门的，守门人也自始至终只有一个，无论萨鲁瓦还是阿卡马纳他们都比你聪明得多，所以不会去做已经做过一次的蠢事。”
“你什么意思？”
云漓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脸色也瞬间阴沉得有些可怕。布沙斯普正在说的事情刚好戳中他的某些疑虑，但说出这件事的是六大魔王之一这一点让他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警惕。
而布沙斯普却好像没看见他的神情变化似的不为所动，甚至连目光都看向了别处。
“你到底是在守护着什么东西，如果蒂雅没有明确告诉你的话，你最好也自己想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