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你有什么判断的依据吗？”
“当然有，爱尔琳娜小姐。”骑士肯定的点了点头，“最直接的证据就是他的实力。前几年‘圣银骑士’安蒂斯的名声就早已传遍天下，其中令他声名鹊起的应该是十年前诺曼帝国莱茵城的一次比武大会，这个安蒂斯以骑士侍从的身份参加并一举击败了与他对战的一位久经沙场而成名的教会骑士，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爱尔琳娜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
“十年前他最多也才十二、三岁吧，这怎么可能...”
即便是缺乏常识的爱尔琳娜也知道比武大会可不是能耍阴招的地方。而能在战场成名的骑士，比起寻常骑士在经验技巧方面更是老辣精湛的多。
她忽然想到黑幕的可能，不然十二三岁的孩子...怎么想都太过天才了点吧？
只可惜爱尔琳娜在思考安蒂斯的履历时忘记了自己的经历。三年时间她从对魔法一窍不通到如今准魔导师的层次，这何尝不是要令无数魔法师嫉妒吐血的天赋。
哈尔看出爱尔琳娜的怀疑，叹了口气，冰冷的眼神中难得流露出一丝钦佩之意。
“他的确做到了没人敢想的事，就算那名和他对战的骑士轻敌未尽全力，只有十二岁的安蒂斯也的确是凭自己的真材实料击败了对方。而他随后就被圣殿骑士团长，也就是教会唯一的圣骑士史蒂夫亲自册封为了圣殿骑士。据我所知，这应该是圣殿骑士团史上最年轻的记录了。”
“简直就像是故事书里才有的情节...”
先前还闹不合的两人这会儿在对安蒂斯的传奇过往上出奇的态度一致。
其实如果放在过去，以塔里塞恩帝国最尊贵的“白骑士长”哈尔的眼界来看，安蒂斯这段经历虽然称得上新奇，却还远没到能令他觉得震撼的地步。直到昨夜他亲身经历了那场大战。
哈尔点头同意了爱尔琳娜的比喻。
“刚才您应该注意到了，教会现在明面上只有圣殿骑士团长史蒂夫这一名圣骑士。安蒂斯的实力在前两年的传闻中一直都是大剑师巅峰。”他说着说着，突然自嘲地一笑，“也就是跟我相差无几的水平。”
“——蓝发，年轻，圣骑士实力，还有最后消灭那半龙精灵的一击所蕴含的神圣之威，我想能同时满足这些条件的，在这世上应该找不出第二人。并且小姐，您身上既然觉醒了神使之力，那他肯定也一样。我在遇见您时，您正往西行，天火流星的异象也恰好现世。这个安蒂斯则是光明双子岛教会的人，那很显然他是从南方来，我猜测应该是从和双子岛狭海相对的梅萨洛尔胧月城登陆，路线一直向北，最终抵达了这儿。您和他都出现在这里，将这两条路线汇集成一个交点，事情就已经很明白了。”
爱尔琳娜顺着哈尔整理的思路一路思考，再结合之前一直在冥冥中指引她方向的神秘意念，终于明白了哈尔刚才下的结论。
“所以你才说战争会从这里开始吗？”
骑士点了点头：“梅萨洛尔很不幸，不过这也正好能最大发挥您身份的价值。身为神使的骑士安蒂斯既然出现，就意味着教会肯定对这场还未打响的战争做足了准备，圣殿骑士团估计早就蓄势待发。现在我们补充十五员新兵，实际只是缓解燃眉之急，用钱令他们奉献忠诚，并不求长久。”
“我的计划是等待战争打响，教会的军队抵达，届时以注重信仰的教会骑士来组建一支您的卫队，我们当然也会加入。至于这批招来的新兵，到时如果足够忠诚足够强大，能留下自是好事。如果不能，那就杀了。人少，处理起来也不会很麻烦。”
哈尔的话让爱尔琳娜再次沉默，身上突然冷颤了下，目光死死地盯着空洞光滑的长桌桌面。
“不能直接遣散...是吗？”
她小声的说着，心里几乎已经能遇见到哈尔的态度。
果不其然，骑士的语气斩钉截铁。
“在训练上，我等勋卫必会竭力教授自身技艺，让他们尽快能胜任护卫之责。若他们不能为您所用，放出去就很可能会为人利用暴露我等的弱点跟重要信息，所以绝不能留！爱尔琳娜小姐，这不是您应该展现仁慈的时候。”
女孩微微闭上双目长呼了口气。她当然理解哈尔的顾虑，只是心里难免有点在意。
她渐渐感到这似乎是一个混乱吃人的时代。
不论怎样杀人，只要冠以自卫之名，就都能显得正当合理。是啊，生在虎豹豺狼的窝群里，你若如羊羔般温驯无害，待人也尽是真诚良善，那断然是见不到第二天的朝阳。可若连羊的牙齿都沾了血，那羊还是羊吗？
善良并非愚善，正直和正义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一昧坚持教条。她现在当然知道这大是大非上的对错之分，但她害怕自己会在这个过程渐渐迷失自我失去判断是非的能力。她觉得人的生杀始终还是应当交由某种公正严明的、维护人权的律法来定夺，而不是任何人一己的私念。否则杀一人的理由哪怕听上去再义正辞严，本质也仍是不可饶恕的恶行。
不过换个角度，这世上现存的律法无不是统治者为了维护他们的统治秩序和自身利益而存在。所以爱尔琳娜倒是理解骑士此举的最终目的其实还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
沉思良久，爱尔琳娜最终还是听从了哈尔的这个提案。尽管她认为这在某种程度上还是背离了她理想中的正义和正确，心中有些许的迷茫。
如果是加菲尔德老师，他会怎样看待这种问题呢？
脑海里不禁回想起了老人的身影。
而紧接着，哈尔的下一句话却让爱尔琳娜的心瞬间提到嗓眼。
“小姐您既然同意了...很好！原本我还特地为此准备了不少说辞，看来倒是我多虑了。”哈尔赞赏的颔首，“那么正好，其实还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提下，关于那个女奴隶。”
联系上面的语境，爱尔琳娜立刻猜到了哈尔用意，双手下意识的攥紧。
“...不行。”她缓缓说道。简单的两字，语气略显冷淡。
哈尔罕见地楞了一下，似是有些不解。
“那个奴隶以前是劳斯的人，再往前追究，她身为奴隶，是阿米帕其尔本地奴隶商贩的商品，做这种生意的商贩背后肯定有城里的贵族当靠山。现在我只是下令不允许她离开这座宅邸，但之后战争爆发，我们不可能分出人手多带一个会泄露情报的累赘。小姐，您应该懂这个道理的。”
理智和感性在爱尔琳娜的心里激烈交战着。她咬了咬牙，最终——
“不行...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那理由呢，小姐，您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
哈尔的提问彻底把爱尔琳娜将死。诚然，在骑士有理有据的理性判断面前，她给不出一个能与之相匹配的反驳理由。无论是对茱莉亚的承诺还是自己的私心，这一切都只是个人的情感，而当这些情感存在威胁队伍安危乃至于她自身的可能时，想必她应当及时抛弃才算正确之举吧？
可爱尔琳娜偏不想那样。
她相信自己的判断，茱莉亚绝不会做出危害他们的事。如果只是没人看照保护她，那爱尔琳娜大可以亲自来做这份工作。而且最关键的是，爱尔琳娜完全不认同仅凭这点不确定的危险就要夺去一个人生命的正当性。
但这些话说给哈尔听会有用吗？
绝对没有吧。
她沉默不语。
两人气氛又再次陷入僵持，空气甚至似乎比刚开始时更加冰冷。
许久，爱尔琳娜缓缓开口。
“因为我是你的主人，这个理由足够吗？”
这一瞬间，哈尔的神色一变。
他竟从女孩身上感觉到了一种威凛的王者之气，尽管这股气质还很稀薄微弱，但却是个极好的兆头。
他板着脸缓缓从桌上站起，凝视着爱尔琳娜那双坚定的碧眸。忽的，他竟然破天荒地捂额爽朗大笑起来。
“很好！小姐，就是这种眼神跟气势，保持住。这个理由，足够了！”
一直以来，他似乎都太过执着于引导小姐如何思考形势处理问题，但话说回来，那不是他这样的骑士和臣子应该负责的工作吗？为王者，首先就该要有王者的气场跟气度，那是他根本教不了爱尔琳娜的东西。
但现在，他隐约从女孩身上看到了那么点过去塔里塞恩帝王们的影子。一个奴隶换主子的觉醒，这笔交易，他愿意赌！
只是长桌另一头的爱尔琳娜显然不清楚哈尔的态度为何会发生如此大的逆转。在她看来，这简直就像是...神经病般变化，可堂堂青风骑士哈尔怎么可能是个神经病呢。
反正爱尔琳娜始终都想不通哈尔的意思。
不过她也明白自己的确在关于茱莉亚生死予夺的谈判中获胜，这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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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卷结束后打算写点人物章节，之后再进第三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