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呼罗迦盯着眼前的女孩。
很像，除了外表与体格之外，与那柄剑的上一个主人几乎一模一样。
她身上的伤势一点也没有复原，但与先前不同，周身气质如遭洗练一般，显得格外的……
沉静。
仿佛胜券在握，仿佛一切了然于胸。
“小姑娘，别以为刚才的手段还能生效第二次。”先前中招无非是因为自己全副心神都在要尽快将海洋之心找回上面。
但既然眼前的少女自寻死路，摩呼罗迦决定先将她给扑杀，之后再去搜寻那些蟊贼的下落。
天空中下起雨来。
摩呼罗迦看向穹顶，裂纹正在上面潜滋暗长。
他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他要在穹顶塌陷，将这方陵墓摧毁之际，将面前的少女宰掉，并夺回海洋之心。
他将先前被自己放在一旁的钟秀剑捧起，在一股莫名的力量下，短剑升入穹顶。
尽管分量不够，但依靠这柄剑也足以延缓陵墓崩塌。
5分钟，摩呼罗迦心想，这是自己剩下的时间。
狂暴的吼声从老人喉中爆开，空洞中的雨水向摩呼罗迦聚拢，化为缠在老者身上的铠甲与长矛。
他以森冷的脸色注视着眼前的少女。
哀叹吧，如果先前爱丽丝仍有百分之一的胜算，在雨幕自天而降，这个空间中拥有足够的水分供自己操控之后，她已再无生机。
摩呼罗迦膝盖弯曲，连同整个陵园的地面也跟着下沉，伴随着突破音障的爆响，手中的水矛刹那间已抵达少女胸前。
而爱丽丝如同早有预料一般轻轻转身，将剑立于胸前，就轻轻松松躲过了水矛的攻击。
但这只是开始。
摩呼罗迦膨胀后魁梧的身体出现少女上方，千万水刃与那双仿佛能摧毁一切的铁拳一同落下。
但爱丽丝的表情没有半点变化，毫无烟火气的长剑在空中划出半月，将漫天雨幕连同老人的双手一齐斩断。
摩呼罗迦连忙向后退去，与爱丽丝拉开距离，这是他开战以来第一次后撤。
身历百战的老人看着眼前的少女，如同在看一头怪物。
她怎么可能进步这么快？
在开战之初摩呼罗迦就看出了对方的弱点。
她的技巧远远跟不上那规格外的力量。
如果说摩呼罗迦的力量是十分，技艺百炼的老人能保证每一拳都至少打出十分力，甚至能够破格打出二十分，三十分。
爱丽丝则不一样，她有百分力却只能打出五分，她的力量如同**，但力量的出水口却只如瓶盖。
而现在不同了，在一落一起之间，少女的剑技却诡异的爆发式成长，刚才那一剑纵无百分力，也已斩出了五六十分。
——无法匹敌。
冷汗自摩呼罗迦额头滑落。
这个少女比二十年前的那个女人更加可怖。
他无法理解，就在刚刚在那短短数十秒中，在她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正藏在宫殿大门后的达尼埃拉眺望着甬道口的情形。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爱丽丝似乎突然占据上风，那个叫摩呼罗迦的老人现在与少女相隔约10米，他背对着这边似在犹豫是否要继续与爱丽丝战斗下去。
达尼埃拉望向穹顶，更多的海水正从上面渗出，她有些后悔，不该这么早将海洋之心送走的，或许单单只依靠爱丽丝的力量就足以打败那个老人。
“要继续吗？”爱丽丝的表现近乎傲慢，她没追击先前因失去双手而露出恐惧的老人，而是沉默地等待对方以四周的海水重新凝结出一双拳头。
“你到底是什么？”
少女摇摇头，她将长剑刺出，风压隔着十米距离将老人吹飞。
“还要继续吗？”她双手握剑蓄势，意思很明显，还要继续的话，下一剑就杀了你。
穹顶崩碎，万吨海水如同神明的铁锤，从天而降，清算罪孽。大蛇那伽将身体蜷缩在一起，无助地瑟瑟发抖。
到跌倒在地之前，看着崩塌的穹顶与即将被淹没的王陵，摩呼罗迦脑中闪过很多念头。
二十年前，他相信了那个自称为化解两族仇恨而来的人类，亲手将人类世界最强大的刺客送到了王的身侧。
于是魔族失去了他们的王，而他也失去了自己视若己出的那个青年。
那个有时叫他爷爷，有时叫他父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点点长大的孩子，已经再也见不到了。
巨大的痛苦与悔恨，让昔年宛如神一样善战的领袖，变成了一个身形佝偻了无生趣的老人。
在魔族事败之后，知道复仇无望的他遣散部众，独自一人在深海陵园之侧，用自己的双手一捧土一捧土，掘出一座王陵。
他在赎罪，他要用余生守着这座空无一物的陵墓。
而里面没有他的安眠之所，他是罪人。
“就连这么一丁点东西也要夺走吗？”老人喃喃自语。
如同受伤的独狼，老人咆哮着将漫天水幕聚集于一身，化作怒目的半身天神，手举铁锤携万钧之力朝爱丽丝砸下。
回应他的是天地间骤生的一道白线，将铁锤，连同神像，连同摩呼罗迦，连同顶上海水全部一刀两断。
血混合着雨流淌在天地间，摩呼罗迦的身体坠落，他目中的神采逐渐暗淡，但心中的怒火从未熄灭。
在漫长生命的最后，他看见了宫殿前的少女与她身后的老人。
就是你们吗？将我仅有的一切全部掠夺殆尽的卑鄙小人。
他收紧已不存在的手掌，漫天雨幕化作刀枪剑戟。
结束了。
摩呼罗迦合上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