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颔着脑袋，兀自走进了会议室内。
落座在房间中央的一张会议桌前，我面对着六名评委，点头致礼道：“各位评委好，我是叶染。”
然而话音刚落，对面一个略显严苛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个子不高怎么还缩头缩脑的，作为解说主持，这个形象首先就要扣分啊。”
我的脸上顿时像是被针刺了一般，两颊又热又麻。
我即刻端正了下坐姿，尽量大方地望向面前的一众评委们。
刚才发话的貌似是坐在中间的一位面容刻板的中年男性，从不怒自威的气场上看似乎也是六人中最具权威的一位，大概是ASTV的某位副总吧。除了他之外，我还认出了作为评委出席的学长——他冲我微笑着致意，似乎在暗示我不要紧张。
“那么赶紧开始吧。”中年男子接着说道，“先是理论题环节。”
这一环节跟我预想的差不多，因为我只需要回答ABCD，所以还算发挥如常。
接下来就到了重头——随机抽取比赛视频进行即兴解说。
中年男子从视频库里随机选出了一条比赛视频，同时转播到了会议室的大屏幕，以及我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上。
“开始吧。你有五分钟。”中年男子说道。
我将脸凑到麦克风前，清了清嗓子，开始尽可能以镇静的语态解说道：“大家好，我是解说叶染。今天我要为大家解说的是春季常规赛的第一场比赛，由天盾战队对抗太白星战队。”
在观看面前电脑屏幕的空隙里，我间或瞥了一眼对面的那位中年男人。
只见他正在一脸不耐地摇着头，似乎巴不得我的讲演早点结束。
而周围的数位评委，他们眼里如炬的目光，也都如同利剑一般向我扎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如同浑浊的潮水一般，顷刻间没过了我的头顶。
我的脸颊再一次地变得发烫了，连呼吸也变得不再流畅。
“双方都是，双射手……阵容，所以，比拼的就是…………后期的、后期的成长…………”
我的话语已经渐渐破碎得不成章法。
连坐在对面的学长脸上，笑容也已经渐渐消弭。
我感觉自己像是陷进了一个黑洞里，意识在不断地涣散，嘴巴只是在依靠惯性开合，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下一句应该说些什么。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停。”
解说到仅仅半分钟时，中年男子不留情面地抬手打断了我，冷冷地说道，“你可以提前结束了。你的解说水平，我们已经了解了，不必再继续。”
我的两颊像是被炙烤着一般火烫，嘴唇不住地颤抖着，冷汗渗了一脊背。
“对、对不起……我刚才没调整好状态，请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一定……”我话音颤抖着央求道。
“你这是在浪费我的时间。”中年男子啪地一声将茶水杯拍在了会议桌面，话音冷冽道，“出去。”
我六神无主地愣在那里，无助地将视线投向唯一可能解救我的学长——但他也只冲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脸爱莫能助的忧叹。
我的心彻底死了，像个被掏空了灵魂的泥胎木偶一般，讷讷地从会议桌边站起身来，退出了房间。
走到门口时，我跟沈嘉颜擦身而过——看到我面如死灰的表情后，她露出一个浅笑，似乎在说“早就料到会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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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临场发挥，会如此的失败？
我之前从没有体验过的，自己面对着一众人的目光时所产生的恐惧和胆怯，刚才那短短的半分钟里，我全都淋漓尽致地体会到了。
那简直是一种能把我的血肉吃的干干净净的，骇人的恐惧感。
这么严重的反应，已经不是“怯场”能形容的了吧？这根本就是“演讲恐惧症”吧？
我原来，是一个有演讲恐惧症的人嘛？这样的我，居然还憧憬着当一个解说主持，这简直就像让一只猫去当游泳教练一样荒唐不是吗？
我怎么能愚钝到了这种程度？我究竟是怎么自欺欺人地，让自己信以为自己不畏惧公众场合的？
如果我根本就是一个从生理上就抗拒登上演讲台的人，那么我这好几年来的努力，都算些什么呀？我所谓的那些努力和付出，不全都用在了完全错误的方向上了吗？
果然像我这种人，无论怎么努力都是没有意义的吧？因为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
忽然，一种暌违一年了的，曾在那个雨天里降临的莫大空虚与绝望感，再次笼罩了我的全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