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松的长发，棱角分明的轮廓，两道笔挺的剑眉……
我有些认不出。
认不出眼前滚落在地上的这张脸。
曾经英气逼人的双眸，如今已经失去了威风和神采；曾经自信洋溢的嘴角，现在挂上了已经凝固了的血丝……
我不想认出。
不想认出滚落到我身前的这颗头颅。
我闭上眼睛，不想看到眼前这个好像会带来讨厌感情的画面。只要不看就好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只不过是我在奴隶街买下的一个奴隶而已……
他只不过是请求我帮忙的一个奴隶而已……
他只不过才认识我一天而已……
他只不过，是我的一只使魔而已。
“就只是一只使魔，一只使魔……”我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景象呢喃着。
我的脑中混乱不堪。
杰西卡和德雷克在吼什么？他们为什么那么激动？杰西卡好像在流泪，为什么？她在伤心什么？只不过是一只使魔而已，再找一只，刻个印记，也不是什么难事。没必要这样小题大做。
可是我的心为什么会这么痛？
为什么我的心，会痛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我有些不解。
……
“傻小艾！因为呢，魔女和使魔的羁绊就和亲人一样深呀！”
……
—————分鸽线—————
“星梦！你这回可要当心了哦！”
“喔，哦，人、人家知道了。”
星梦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枚跳跃着淡紫色光芒的银白晶石。
“这可是妈妈的最后一枚星魔晶。你要是再打碎了，妈妈就得再花一个月，才能炼出来哦！”我再次提醒这个小东西，此次行动的重要性。
“知道啦知道啦！小艾你别再说了，再说，人家一慌，说不定真的就再打掉了。”
星梦不要脸地想把责任推到我的头上。
我才刚刚开始学习魔法，需要从最基本的魔力提炼开始练习。而星梦这个笨蛋，作为妈妈的第一只使魔，居然连最简单最基本的提炼工作都能错漏百出，真是把我给气坏了。
这次，妈妈给我们的任务是，使用星魔晶提取洗炼池里的魔力，从而把星魔晶升级成星魔珠。提炼魔力这种工作，我已经能够很熟练地操作了。只不过，刚提炼完魔力的星魔晶状态非常不稳定，以我现在的能力，还不能把刚刚提炼完的星魔晶从池子里取出来。为了不让魔力重新流回池子，所以必须让魔力较强的星梦帮忙。
可是就连这么一件简单的工作，星梦似乎都做不好。
从星魔晶转化成星魔珠的过程中，魔石会变得非常脆弱，只要稍有磕碰，就会碎成粉末，不但前功尽弃，魔石也会无法复原，变成普通的细沙。
就这样，或者摔在地上，或者磕在桌上，有两次还撞到了墙上。星梦前前后后，已经毁了二十多颗星魔晶，现在这一颗，是妈妈库存的最后一颗。
“快快快，快让开！小艾！”
这家伙又开始摇摇晃晃地朝我这儿冲了过来。魔晶里的魔力跳跃闪烁，扎得星梦难受得紧紧闭上了一只眼，只用另一只眯成缝的眼睛看路。
“你当心点儿！”我猛地跳开了一步，给她让开了一条道。
“知道啦！你现在别和人家说话！”她左摇右晃地朝着桌子的方向飞去。
这次好像真的能成功。
“星梦加油……”我生怕干扰到她，细声细气地声援着。
等等。
好像不太对！
“星梦！停下，停下！飞过头啦！那边是窗户！”我看她飞到了桌子上头之后，仍自愣头青似地晃晃悠悠地往前冲，不禁大声喊叫起来。
“哐！”
一声脆响，窗户上的一块玻璃碎出了一个不规则的星型大洞，那块银白色的星魔晶和抱着它飞行的娇小妖精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慌张地跑过去，推开窗户查看情况。
那个小家伙挂在了城堡的窗檐下，手上的星魔晶已经不见了踪影。
“笨蛋星梦！星梦笨蛋！笨蛋！”
我恼火地对着她发着脾气。
“怎么了小艾？”
我耍小性子的瞬间，恰好被刚从庄园回来的妈妈撞了个正着。这下好了，连糊弄都糊弄不成了……
……
……
“呜……”星梦哭着趴在我的眼前。
“活该！还连累了我也跟着你一起受罚。”我也趴在桌上，摸着额头上挨了祖传弹指的地方，对着星梦发脾气。
“也不能全怪人家啊，要是小艾不在旁边说话打扰人家，才不会连续二十多次……”
“你还好意思说！”
“为什么不好意思！而且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要陪小艾练习魔法才会遇上这种事嘛……”星梦甩锅的本事比她别的本事都要强。
“你就不觉得丢人！跟了妈妈十多年了，连拎个魔晶都能摔得五花八门，花样百出！废物使魔！真不知道妈妈那样厉害的魔女，怎么会找你当使魔呢！”
我不甘示弱。
“呜哇……人家不陪小艾学魔法了，人家以后再也不要理小艾了！”说完，她大哭着从窗户飞了出去。
唔，好像说得有些过分了。
可是这件事确实都是她的不对。我明明已经掌握了提炼魔法的技巧了，要不是星梦这么没用，我才不会挨妈妈的骂呢。
哼，既然她不理我，我也不理她了。
我一边赌气计较着之前的事情，一边趴在桌上想着，以后找第一只使魔的时候，一定要找个厉害点的，千万不能像星梦这样只知道耍宝。
“轰！”
就在这时，从窗户外头传来了一声巨响，声音震耳欲聋，随着响声，整个城堡似乎都跟着颤动起来。
“叫“爆炎”的那个臭娘们儿给老娘出来！”
外头传来一个后鼻腔很重的声音，在叫喊着，提到了妈妈的外号。
我好奇心起，立刻跑到窗边观察情况。
只见城堡门口，一个穿着暴露，打扮妖艳的女人，带着两个凶神恶煞，手持武器的打手一样的男人，正大摇大摆地在那儿叫骂。
很快，换完衣裳的妈妈就从城堡里走了出去。
妈妈这时穿的是普通的居家衣服，因为毕竟大家都说妈妈是王国第一美女，所以即使是一条简单的连衣裙，都让我感觉妈妈像是下凡的神女。
尤其是现在，还有门口那个妖艳女人来给妈妈当陪衬。
“请问，这位大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尽管这个女人方才骂了几句很难听的话，但是妈妈还是保持着一定礼貌。
“少废话，听说，上个月你不但一把火，把我家兄弟的店烧得干干净净，还把他的人给逮进了大牢，是不是又这回事？”女人恶狠狠地问道。
“你说的是……哦，你的兄弟，就是那个私贩人口的奴隶商人？”妈妈想了想，似乎有了头绪，反问道。
“哼！什么叫私贩奴隶，就准你们官家卖人，还不准我们卖了？我们这儿的奴隶还是你情我愿，哪儿像你们官家，说谁当奴隶就让谁当。披着一张人皮人模狗样儿的，却不想比土匪山贼还像泼皮！”她不服气地说道。
“这种事情不归我管，你如果想找人说理，我可以介绍你到铎德公爵那儿，奴隶的事情都是他定的。”妈妈依旧保持着礼貌。
“老娘今天逮到你就是你了。这个是谁，你来看看？”
她身后的一个男人突然一手揪着什么东西，走了上来。
“主人！救我！”
星梦！
这家伙刚刚从窗户那儿跑了出去，居然就被这些家伙给逮到了。
“你们想怎么样？”声音突然变得警觉。
“哼，想怎么样？你说呢？”她还没说完，就一拳打在了妈妈的肚子上。妈妈没有还手。那女人见状，抓住妈妈的衣襟，一个巴掌就扇在了她的脸上。
我看着心里着急，回身就往楼下跑。
等我跑出城堡时，妈妈已经被打得坐倒在地上。
“妈妈！”我担心地喊着。
“别过来！”妈妈制止着我，之后又对那女人说道，“打吧，如果你这样就能消气，我随便你打。打完放了星梦就行。”
我想跑上前去，但被妈妈用一个【风牢】困在原地。
“打就能消气？想得美！老娘看你长得确实是不坏，生了孩子还细皮嫩肉的，脸蛋也还这么水灵，不愧是王国第一美女。这要是拿到黑市上，肯定能卖个好价钱，你们说是不是？”
“那是当然啦！”后边的两个男人这是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应着。
“你们俩，是不是也想一饱眼福啊？”那个女人坏笑着问着两个手下。
突然，她手爪一抓，“嘶”地一声，便把妈妈穿的连衣裙从上身撕到腰间，导致妈妈的上身只剩下一件洁白的抹胸。
那两个男人就像早就等着这一刻一样，瞪大了眼睛舔着舌头，死死盯着妈妈。
就在这时，那个抓着星梦的男人手稍微有些松动，星梦立刻从他的手中抽出了上半身。
妈妈没有放过这个瞬间。
我眼睛只是一眨，那个男人便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他位置上的是那个妖艳的女人。而那个男人，则是下巴中了一记肘击，翻倒在地上。
妈妈趁着那个男人不留神，施展了【空间交换】，对他进行了偷袭。
星梦得了自由，“哇”地一声扑到了妈妈身上。
剩下的一个打手见状想要上来攻击，被妈妈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妈妈拉起衣服，遮住上身，把星梦也抱在怀里以后，锁上大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而她身后的几个人，身上的衣物“呼”地一下全着了火。
三个人被火烧得哇哇直叫，连忙边脱衣服，边在地上打着滚。等火灭了之后，三个人已经变得赤条条的，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大姐头，原来你这身材也挺不错啊……”
“兔崽子不想活了是不是？给我滚！”
……
我见妈妈化险为夷，还教训了一下三个人，心里放松，噗嗤地笑了一声，跟着妈妈一起进了城堡。
妈妈被那个女人打得不轻，我立刻跑去取来止痛药。治疗过之后，我用药，给妈妈细细地擦着。
“都是那个星梦惹的祸！”
“也不能全怪她。是那三个人不好。”
“妈妈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换个厉害点的魔物当使魔呢？”
“唔，可能是因为和星梦处得久了吧。”
我沉默了一会儿，静静替妈妈擦着药。突然，我似乎擦到了她的痛处，她“呲”地一声，皱了皱眉头。我又心疼，又想起了今天发生的种种，心里一下就恼了起来。
“这有什么，反正重新找个使魔也很容易。为什么就非得……还要因为那个笨蛋受这种罪。”
妈妈有些惊讶，但很快就伸手过来将我搂住。
“傻小艾！因为呢，魔女和使魔的羁绊就和亲人一样深呀！”
妈妈摸了摸我的头。
“交换灵魂契约的感觉你还不懂，等你有了自己的使魔时，你就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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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和使魔的羁绊就和亲人一样深……”
妈妈的声音不断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
我想要抑制心口的疼痛，但却怎么也做不到。
滚落在地上的头颅映入眼中，我的胸口像被一根长矛贯穿一样剧痛难当。我蹲下，伸手抱起了那个头颅，曾经侵占我意识的那种可怕感情，似乎又在心里不安分地躁动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