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要务，也许是我们眼前这具尸体，不必完全下蹲便几乎能够窥见全貌、背靠着粗若神殿石柱的树杆。
“嗯……还有，”我说，“当下的问题虽然重要，但我不免为过去的事情更感觉到兴趣，有一个较为私人的疑问请允许我稍稍插入当下要务提出。这是你至今所见的第几具尸体呢？”
“这算是询问隐私的口吻吗，而且明明已经提出来了啊……”她少见地吐槽道，“让我想一想，第一个尸体是博士的孙女邵小萍小姐吗，不，当然不是，甚至不是第二第三第四，具体排名不重要。第一具尸体的外观与你一模一样……或许体型要小上一些，看上去像一只楚楚可怜的小动物，倒是不对可怜有需求的样子。”
有讲述恐怖故事的味道，我不禁想。
“啊啊……小动物倒不多，资金再雄厚也不能像流水线作业一样浪费。哈哈，博士的基地倒的确几乎变成了诡异的地方呢，物理失误导致的尸体是常备节目之一。不过，负面新闻是没有的哦，秉持人道主义精神，实验基地不会轻易对存活着的实验体做出处理举措的，特别对流水线一般的失败品而言，饲养部分消耗的资金虽然可观，却不构成大影响，至少我这么认为的，而博士怎么想呢，大概不太关心吧。”
“听上去不是多么重要的信息，”我评价，“对于我大概是无所谓的。”
“的确不重要，当做八卦听嘛。所以说，第一具尸体就出于此，邵小萍小姐排在第几位也不重要了，以至于你的同桌同学和这位恶朱肚皮君就更加无所谓了。小动物只是其一啦，基地里有两个渠道可以获得观摩尸体的机会，另一个渠道则是基地内的有机研究部，简而言之，它是继承传统方法对有机体进行更加深入研究的部门，其中一间大屋子像普通医院一样保存着整池子人类尸身，尸体来源多种多样，主要依靠各地医院和派出所提供。”
“这倒真是十足的八卦。”我说。
“嘿，”她一副“我看透了啊”的神态，古怪地笑着说，“所以，博士的工作在我看来并不重要。”
这其中的因果关系有人明白么？
“基本明白了，嗯……我想我一开始也就基本上看透了。”
“看透什么都差不多啦，”她说，“比如每天都能看见、头顶上熊熊燃烧的太阳。哦，我觉得你的萝莉大人最拥有发言权，几千年以前，在她眼里太阳也许和所有部落人想当然认为得一样，是作为太阳神而挂在天上的，但过不了一千年，她或许又觉得太阳围绕着作为宇宙中心的地球转动是个不错的提议，而到了哥白尼的十四世纪，她又或许是最早接受太阳作为宇宙中心的第二人——第一个人当然是哥白尼，然后紧接下来太阳又成了宇宙洪荒里不起眼的小恒星，直到现在，或许未来太阳的面貌将有机会继续发生其它在现在看来神秘莫测的变化，比如四维世界里一个保持诡异平衡的庞然大物的一个小‘切面’。但是呢，什么样的太阳都好，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无论人如何看待它，太阳仍然一成不变不是吗。”
“这就是所谓的看透吗。但事实上有的人因为太阳这一现象名利双收，有的人则遗臭万年。”
“喔是的，一点都没错，但是那不重要，太阳仍然一成不变。”
“觉得无所谓，也不能逃避无法逃避的问题，就拿当下的例子，从物质角度考虑，恶棍君的尸体和若干天以前、活着的时候其实没有太多区别，但是逻辑赋予我们的灵性却无可辩驳地告诉我们，活人向尸体转变的过程明确无误地存在，不至于省略消失，太阳一成不变也好，它在智慧意识眼中的变化过程绝不至于被忽略。”
她也许认为我强词夺理，而事实上她并不在乎这些问题，“那么，关于恶棍君的疑问已经一一厘清咯？”
“不，还不完全，杀掉恶棍君的人虽然八十分可能是雪小姐，但也无法排除其他可能人选。”
“夏日君吗，她的确很有嫌疑呢。”她语气欢快地说。
“九分夏日、七分小圆、三分小叶，最后一分就平分给所有市民吧。”我说道。
“真是诡异的幽默感啊，我想前言该收回了。”她的前言指哪句呢？或许是若干小时前指责我缺乏幽默感的那句话。
“有必要完整地对前因后果做一番整理吗？”
她将眼珠子转到眼眶右上角，传达出她正在思考，接着说道：“或许有。”
“那就从两条线出发来考虑，每条线下面或许还能分出一些支线，”我说，“先是第一条线，首先断定恶棍君由于不够谨慎死于原本的猎物——雪小姐——之手，刚才做过判断，死亡时间超过一天，那么数小时之前的上午企图谋杀同桌君和雪小姐的凶手人选基本上可以排除恶棍。当然了，不论从哪条线考虑，恶棍君的死亡时间都证明他不大可能对同桌君和雪小姐下手。
“上午案件的凶手人选范围一下子变得非常狭窄了，或者这么说，在置信区间七十五到一百的限定范围内，凶手人选范围十分狭窄。但是，若凶手来自于置信度七十五以下的广泛人群中，本次事件就变成了纯粹偶发事故，乏善可陈，事件本身传达的意义也将变得现实而富于教育性，譬如不要独自于冷清场所内逗留过久、放学后尽快回家之类的。所以，只须要盯着七十五以上的四个人就行了，分别是夏日、小圆、小叶、乃至雪小姐本人。”
“喔——不，我不是想吐槽雪小姐的问题，而是另一个，”她说，“那个置信区间的评价标准是什么？”
看在她真心表达疑惑的份上，我解释道：“啊那个，从……四个方面，人物关系、空间、时间这三方面的相关性，再加上我的直觉判断作为重要辅助。”
“啊……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