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叫阿猹,
是一只母黄鼠狼。
二、
五十年前走了阿爸,三十年前走了阿妈,他们都是讨封失败了后遭遇了不测。黄鼠狼讨封失败后,最是虚弱,而本身又属五大仙,所以对于那些精怪散修来说,最是大补,大伙都挑着这时候出手哩。
在我们村子里,叫阿猹的姑娘不少,但是到了我这个修为的,却只有我一个。
这名字是当年一位先辈在瓜地向一位拿钢叉的小孩讨来的名字,据说当时还有另一个人在场,这名字讨来的吉利,有先辈在前,可报平安。
算算年份,差不多该到我去讨封的时候了。
三、
“大姑,您给我装那么多鸡肉干干什么?”
“哎呀,求人办事嘛,向人讨封先送礼,人类最讲究这个。”
“是这样吗?”
“是这样。”
四、
“是东头的阿猹吧,婆婆给你准备了地瓜干,带在路上吃。”
“婆婆,不需要那么麻烦。”
“哎哟,吃不完也有地方用,郊区那个老秃头,他爱吃这个,你让他给你把把关。”
“是这样吗?”
“是这样。”
五、
“阿猹姐姐,这是瓜瓜给你摘的四叶草,可以保你好运。”
我看着瓜瓜闪闪的目光,摸了摸她的头:“瓜瓜啊,你知不知道四叶草其实是三叶草基因突变产生的呢?”
“......”
“瓜瓜啊,咱们本身就是妖精,为什么还要搞这种迷信。”
“......”瓜瓜泪光闪闪的看着我,丢下一句“最讨厌阿猹姐姐了!”然后转身小跑着离开。
“是这样吗?”
这一次,没有人回答。
我看着村头不远处跟我挥手的七大姑八大姨,长长吐出一口气,拖着鸡肉干和地瓜干,上了路。
六、
月黑风高的晚上,两只黄皮子猪猪祟祟蹲在菜地里,远远地看向那路灯,还有路灯下时不时经过的路人。
“唉,阿猹丫头,叔跟你讲,你讨封千万别去体校。”
讲话的是婆婆说的老秃头,头顶上有一块皮没有毛,据说是年轻讨封失败后留下的伤,他从我手里摸走了最后两块地瓜干。
看着两手空空,我挠了挠头,从旁边扯过一片西瓜叶子擦了擦嘴。
“为啥啊,秃叔。”
“我们这边的黄皮子讨封,都归你秃叔我管,三年多以前,有一个外地的黄皮子来我这报到,那还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住县太爷家的那种?”
“哼!县太爷算什么!那姑娘可是住在农家的鸡圈后面。”
“嘶——”听到这里,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当真是大户人家,“那然后呢?”
“后来那姑娘去了体校讨封,之后就再也没回来。她的父母担心,出去寻她,被体校的人用扫把给打成了一张皮丢了出来。”
我听得有些瑟瑟发抖,这也太吓人了。
好歹祖辈也是顶着钢叉讨封的猛人,我这要是去讨封被打死,那死的也太丢人了,就是下去了,也不好跟先祖交代啊。
不成,得想办法,我摸了摸大姑给我揣上的鸡肉干如是想到。
七、
老秃头收了我的鸡肉干,拖着我一步一步挪向另一个地方。
“叔,我认字啊,那边的牌子不是写着这就是体校么?”
“唉,问题不在体校这,你知道体校隔壁是哪吗?”
“是哪?”
“过了那红砖墙,隔壁就是农业大学,到了那,天天住鸡圈,以后你也是大户人家了。”
看着远方那压根就看不见的墙头,我擦了擦口水。
说实话,有点心动。
“搏一搏,鸡圈变老窝!加油!阿猹丫头!”离开的时候,秃叔不停地在跟我加油,还顺手拿走了我身上所有的鸡肉干。
临走之前,秃叔告诉我,那只大户人家的姑娘,是一只灰背的黄鼠狼,这么多年没传出消息,可能还活着。
顺着田沟一直摸到墙边,我蹲了很久,一直等待吉时慢慢到来。
十、
向来是成精容易化形难。
物老成精,而化形就是各显神通了。
挑一个良辰吉日。
狐妖拜月,猫妖画皮。
而黄鼠狼则需要打扮成人类模样,站起来向人作揖,然后开口问:“你看我像不像人?”
人要回答“是”,黄鼠狼才能化形。
精怪们之所以想尽各种办法变成人,是因为只有人类才能修仙飞升,也只有人类才能享受荣华富贵而不遭报应。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我从怀里摸出布包裹着的阿爸和阿妈的前脚趾。
它说,可以上了。
九、
为了不搞错,我找了只当地的兔子问路。
“这是不是农业大学啊?”
“讨封的黄皮子?”那兔子瞎了一只眼,模样颇有些沧桑。
“是,还请前辈指教。”
“农业大学在体校西边,这里是东边,丫头,你走反了。还有,你是踏着吉时来的吧,再有一刻,吉时就过了。”
我听着脑子一嗡,丢下一句“多谢前辈”拔腿就跑。
翻墙,是黄皮子多年偷鸡的必备技能。
就算是体校的墙也得爬了,这次时间错过,我可能要等很久才能再出来讨封。
好在我运气不错,刚一过墙就听见有人的声音。不远处亮着光的房子里传出男人和女人嗯嗯啊啊的声音,只是女人的叫声有些凄惨。
我能认得出那房门上的铁牌上的字,校长办公室。
虽然不知道校长是个多大的官,但是能跟有鸡圈的农业大学做邻居,想来官应该比县太爷大。而且根据我多年偷鸡时的观察经验,这男人应该差不多要完事了。
我抖开小布包裹在头上,跳上防盗网一把扯下晾在隔壁的抹布披在身上,假装是衣服,然后敲响了门。
十、
门开了。
一个红果果的男人抓住一个体格纤细的女人的脖子拖了出来,我就站在院子里的树下,开门后的光刚好打在我旁边,把我遮在了阴影里。
我双手合十刚想走出去作揖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那女人身上有种我很熟悉的味道,一种和黄鼠狼呆久了才会有的味道。
男人抓着女人的脖子往院子里一扔,躺在并不平整的地上翻着白眼不停地抽搐,身上还有数不清的红色痕迹,我看见那女人眉心有一点灵光,显然不是精怪所化就是修士。
那男人扭头时,看见了院子里的我,正披着抹布瑟瑟发抖。
“讨封?”
“没......路过......路过。”
“是这样吗?”
“是这样。”
我看见那双贪婪的眼里倒映出的我的影子,有一点眉清目秀。
男人身后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救......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