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锥又来了,很明显是对着我的,抑或说,我们?
我感觉头很痛,眼睛也如同火烧一般炙痛,但很奇妙的是,我觉得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强健,充满力量,视线焦距也逐渐变得愈发严重,甚至可以好像看电影经常有的武打片里的慢动作一般看着冰锥如何摔到走廊地板然后一点点地崩塌碎裂。我顺着残缺着一大半的窗户看向自己,哦,我的眼睛正发着蓝光,偏偏眼眸却带着金光,总之怎样都不对劲。这让我想起了某个穿着卫衣和拖鞋的懒骨头。
姑且当是又一场梦吧。
就算没有这般明察秋毫的视力,当我望向那些冰锥时,我脑里也会莫名其妙地瞬间得到它摔落的地方,毫无困难地躲开。
再说,这些冰锥好像本身就不怎么愿意招惹我,偶尔有几个来不及躲避的从天而降的冰锥也会瞬间在我头上的半空中崩碎,落下无数晶光。这让我总觉得这一切就在拍戏,不过这个名为命运的导演似乎觉得不出面,甚至连个摄像机啊威亚啊什么的也不露出来就可以把我的片酬也省了。
过了一会儿,冰风暴雨也逐渐消退了。如今一切谈不上一片狼藉,但在风中瑟瑟发抖的草木和依旧灰暗一片死寂,仿佛这一切本就为我而开。在一片紧张阴郁气氛下缓缓迈步的我仿佛被世界抛弃了,被遗忘在这个有着战争,阴谋,和平,与伤害各种要素的时间里。
“有个问题想问。”我说话了。
“那就问啊,我尽量回答。”夏希用闪烁着微芒的有神眼睛对着我。
“其实,凋不一定去找我吧?”我感觉身体在那场冰锥的碰撞后好像有了什么改变,却又说不上来,只好顺其自然:“说白了,我跟你们口中的老爷除了样貌和名字没有一点相像。我不觉得你们两个都是这么单纯的人。”
“凋?是个好名字。”她说:“这样吧,你叫我希,我的妹妹叫做凋好了。”
“好了?”
她望了我很久,很平静。她用手抵着下巴,竟然思索了好一会儿,然后撇撇嘴:“嘛,确实是这样。但,我总有种错觉,你跟他一样,都是会把智谋用在正确的地方的人呢。她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撇开话题吗?
“还想要听故事吗?”她笑眯眯地对我说。
“可以啊。”我就着一块水泥板坐下来,她也面对面跟我坐下来,对我调皮地眨巴着眼睛:”这位客官您要先上个什么菜?“
我望着还是阴蒙无比的天空发愣。
“龙。”我说:“说说龙吧。”
“嗯,我想想。”她撑着手臂想着,然后说:“龙呢,虽然很好淫,他们的话来说也就是欣赏躯体之美,但他们其实很专情呢。很多时候一只没办法寿归正寝的龙死因就是殉情。”她嘻嘻笑:“但是无论在哪里都会有人宣称自己是拥有龙的血脉,就好像跟龙扯上一点关系就可以自认天命一样。”
“啊,这很正常啊?”我接腔:“趋炎附势,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为赋新词强说愁。”她歪着头看着我:“你根本就不懂什么叫趋炎附势。你还只是个小屁孩呐小弟弟。”说着,她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我看不透的深邃:“其实说起来,我们神狐在很久很久以前也被人说妖媚多情呢。”
我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点细思恐极。”我嘟囔着。
“细思恐极?我喜欢这个词。”她把玩着自己的发辫梢,抬起头看向逐渐拂去尘埃洒下黄昏的金芒的天宇。恰好有那么一道,找到了她身上。她满足地一伸懒腰:”这个世界就如同船,我们是纤夫。我们不知道为什么而推动这艘早就搁浅的船,只知道生来便是要推动这个船前进。有的人跑到了最前面看到了更多的风景,剩下的被挤在人群里什么也看不见。有的放空一切不顾一切地推啊推,有的就停了下来思考。推着的继续喜怒哀乐,思考的,就持续痛苦啊。”
我发愣地望着她,内心则思绪持续涨潮,汹涌。”孩子,我认真的,真的很认真地问你一件事。“她把身子探前,望着我:”如果思考会迷茫,反思会羞愧,自律会痛苦,你还会这么做吗?“
不知为何,她那双澄澈的眼让我的心绪前所未有的平静。“当然会。”我微笑着回应:“哪怕在最绝望的处境,我也会不会放弃思考的。”
她继续盯着我,忽然轻轻地笑起来,缩回去:”希望真的到了那么一天,你还会这么毫不犹豫地大声回答我。龙啊,是一种很厉害的生物,可是说白了,也就是曾经看过最壮丽的风景的一个老纤夫罢了……”
她,一只仅仅见了我第一次面的狐妖,跟我说了一句改变我一生的话。
“记住吧孩子,思考,是你唯一一种跟神灵沟通的途径。在你思考的那个瞬间,你至少,至少还可以意识到自己既定的人生之外还需要做点什么……这是,我的主人,傲慢尊上教会我的一句话。”
我望着她发愣,她也看着我发呆。她换了只手撑着,眼眶却不知道为何逐渐湿润了。“太像了……你怎么能这么像。”她眼神发散,似乎在追念着什么,忽然又轻轻地笑了,笑得是那么潇洒,而落寞。
这时候,我听见有一阵脚步声,侧过头便看见一个穿着很熟悉的裙装少女正向我们走来。“没想到你也会背着我偷偷溜去玩,还玩了这么久害我怪担心的。”狐妖也发现了她,背起晕过去的少女向她走过去:“回去得好好教训你这个小顽皮鬼。”
是那个小萝莉吗?看着那张蜕变得不言苟笑却精致得有种公式般的美的冷艳的脸,不禁叹气妖怪什么的是天生自带PS膜法。但我觉得……颜色……对,这时候的她身上散发的颜色尤其的深厚,宛如无数片星空纠结缠连在一起的神秘与深沉。这在初次见到她的时候完全不同。似乎现在的她……
“小心!”我一时好像搭到了什么弦,朝她喊道:“她不是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