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看窗外的蓝天吗？医生。”望着微笑的自己，男人这样说道。
“噢，不…不好意思，为一些小事而耽搁了。”
“我曾经也喜欢看蓝天，不过蔚蓝的颜色不仅仅会为人带来愉悦，这魔鬼般的色彩同时也会刺痛人们的内心，当我明白了这个道理，我就再也没有向窗外看去过了。”
“不过还是让我们继续我们的话题吧。
当我举起手中的道具时，它被夺走了。
我大声呼喊，期望能有人拦住他们，但没有。
我全力奔跑，希望能夺回那件道具，甚至差点被飞驰而来的汽车撞飞。
我最终追上了，我看着他们跑进了一条死胡同，我以为这次我势在必得了。
在我停下来喘气的那一刻，一根木棒打中了我的后脑勺。
毫无理由，我开始躺在地上，那三个人也开始殴打我。
拳头狠狠打在我的脸上，脚不留情面踢在我的肚子上，即使疼痛，我也只能通过呻吟来宣泄它。
当我发现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当他们离开的时候，我听见了其中一个人说出的其中一句话：
‘你就该活得像舞台上那个样，出丑，求饶，好为我们大家无味的生活找些乐子。’
我觉得或许在那一刻，我体内的病变就发生了。”
……
长久的思考。
“你看上去似乎已经对此释怀了，我看见你的表情以及语气，都达到了十分自然的程度。”医生将手放在嘴唇与鼻子间的潜沟上，尽管从阿瑟的话语里仍然透露出许多不确定性，她仍然将谈话推向了她的第三个步骤。
“不错，或许可以这样说，但也有些区别，我想你会听到的。”
医生看了看自己右手腕上的手表，她已经看见太阳坐到了远处的地平线上。时间已经到了，可她的秘书却仍没有敲响那扇木门。是有什么事情吗？算了，这也无所谓，对日程并没有影响，倒不如，多帮助这个可怜的人一些吧。在过去的岁月里，自己也曾从他身上看见一丝这个社会最后的人性。
“我有没有和你谈到过我的母亲？”
“我想有，但并不多。”
“那么，不如再多告诉你一些。”
“我的母亲是个中年妇女，拥有着贵妇的气质，但与此相反的是良多的生活知识与不拘小节的习惯。
也许是因为父亲的去世，也许是因为父亲的背叛，我已经不记得那时的事，母亲她也并不愿意和我多提及。从我懂事起，我就一直同我的母亲在一起生活，对父亲的概念是来自于别人父亲的身上，对父亲的渴望是来自于别人异样的目光。
母亲她…为我填补了这个空缺。
对我的教育，生活起居，日常的收支，都是由她在管理。
直到我长大后这才结束，不过说句有些可耻的，因为太过贫穷，我至今都仍与我的母亲居住在一起。
她喜欢音乐，所以有些时候会同我跳舞，她会接纳我所有开的小小玩笑。她总是以大笑亦或是微笑来回应我，这使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我身上那特殊的天分，也使我们的生活充满了欢声笑语。”
“她是一个好人，只有这样的好人才能成就这样美好的你。”
“但生活并不永远如此简单，生活高于艺术。
当我不再年轻，也许我的母亲认为已经到了合适的时机，她告诉我真相了。
我本来不应该诞生的。
我不过是一个醉酒的男人和一个瘦弱无力以至于无力反抗的女人的产物，不是爱情的结晶，不是独特的存在，仅仅是一个原本就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也多亏了我母亲的诚实，我想起在年幼无知时在她手上受到过的苦难和她口中听到过的抱怨了…
但我仍感谢她。
无论是因为心中偶然诞下的一点点对于孩子的母性与怜悯，亦或是单单畏惧手术台上被开膛破肚的那份痛苦，我都活下来了。”
“我很抱歉…”
“不…你没有错，医生，有错的，只是我那他妈的该死的人生，还有这个抱有太多妇人之仁的，优柔寡断的自我。”
“然后在这之后的某一天，我在街边电话亭里，我接到了打给我的电话。
电话里的男人有着沙哑的嗓子，他告诉了我一个很好笑的事情。
手术失败了，她死了。
我发誓一直都不知道她有过任何病症…
她从没告诉我…也从没让我看见…
但这都是她的错，难道不是吗？
这都是她的错…她…她没有想过她的行为会更深的伤害我…她…我们，我们本该一起面对的…对吗？医生…但是她没有…她不相信我…呵，都是因为她，他妈的，如果她能更聪明一点…更聪明一点…”男人有些承受不住心中忽然涌现的巨大情感，狠狠用手抱住自己的头部，狠狠地按着，狠狠将自己隐藏在了那两只手臂之间。
“我知道…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一定非常悲伤，阿瑟。”医生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同情。她曾无数次见过苦痛的人们，但要将一生都泡在各种各样的痛楚中，就连身为医生的自己，也难以去想象和承受那样的痛苦。
“是的，医生，曾有一段时间，那段时间曾十分难过，我险些永远被困在了她的影子里。”
“你的母亲一定更希望你过得更好，对吗？所以你应当振作起来，重新面对生活。”医生对着男人露出了一个表扬的笑容。
“是的，我正想这么做，所以我到这里来，向您，我的医生，向您寻求能从这无边无涯地狱里拯救我的最后的一步。”
“那是什么？”
“这么说吧…”阿瑟撑起自己的腰，凝视了好一会儿桌上的茶杯，而后又扭头对着医生说道。
“你的抽屉里，有一把防身用的M1911，我说得没错吧？”
“你怎么会知道…”话没说完，医生就拉开了自己面前的抽屉。
但她失望了。
抽屉里空无一物。
而后，她看见阿瑟从黄色风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把M1911来。
“阿瑟，你在做什么？”医生站了起来。她看见了，她看见自己的引导使她的病人陷进了崩溃的边缘，即使处在被伤害的危险之中，她仍尽自己所能去拯救这个男人。
“坐下。”
在指令得到回应后，阿瑟将自己的小臂放在平行于自己上半身的位置，枪口朝上，枪身靠近了面部。他侧躺在椅子上，望着医生。
“现在，我来给你讲最后一个故事。
当我陷入黑夜里，我团队的伙伴们鼓励了我。”
阿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随后又继续讲道。
“那个胖子，他狠狠地质疑了我，我和他狠狠地打了一架。
那个瘦子，他不断向我提起他们，提起我鼓励他们的种种，提起我们之间美好的时光。”
眼神，逐渐散却了光彩。
“但他们都死了…
那个胖子，在某个晚上，他哭着向我打了一通电话，是因为别人歧视他的身材。
此后我再也没见到他。
那个瘦子，说句好笑的，你知道他怎么了？
他被活活饿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男人不停的拍动着桌子，笑出了泪花。
“阿瑟，你得冷静下来了，你可以从你的生活中找到其他美好的东西的！我们见过，阿瑟，即使你回来的样子疲惫不堪，但每天早晨我都能看见带着笑容经过的你，你不能向这个社会低头！阿瑟！振作一些！”
“也许吧…但我没有耐性了，我太困了。无法等到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了…”
“没有什么好去做的了，我的母亲常告诉我，我有为人们带去欢乐的使命。现在我将上演最后的喜剧了，这一次，甚至可以为我自己带来真正的快乐。”
“你…”
“废话结束了，换一个氛围吧。”
“邪恶的敌人以他们的暴虐和专制让正义的人们感到四面楚歌。”阿瑟将枪口对准了医生
“你在说些什么？”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莱特却感受到了疑惑。
“然而那些以博爱和善良的名义，
引领弱小者穿越黑暗峡谷的勇士，
必将得到神的护佑，
因为他是他的同胞的真正的守护者和迷失孩童的挽救者。”
“不…不行，阿瑟，冷静下来！你正在伤害别人，阿瑟！不要跨过那条线！”
“我将满怀仇恨和无比的愤怒，
灭掉任何企图毒害和屠杀我的同胞的敌人。
当我将复仇之火射向你的那一刻，
你会知道我的名字叫做耶和华。”
在咆哮与颤抖中，在恐惧与愤怒的目光里，纷乱的杂音下，躲避开朋友的劝告，誓言被诉说了。
随后是宁静。
“抱歉，医生，这是个玩笑。
这全都是玩笑。”
当医生看见漆黑的枪口向上抬起时，医生拼劲全力奔去，将手伸向她的病人。她想要阻止这场惨剧的发生。
但阿瑟此时就站在杂乱房间的角落里，他像那圣母，双手握住枪，枪口自下而上，对准了他的敌人。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阿瑟！”
“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