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死亡，你究竟是如何想的呢？
恐惧、害怕，想要离这个词汇彻底远离……甚至希望这个词永远不会有靠近自己的那一天。
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呢。无论谁迟早都会迎来这一天，到时候无论是谁都会坦然接受这个事实吧，但自己……真的太早了吧。
在梦里，他十分认真的上着学。这么久以来，这是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感觉梦境实在是太真实了。对于梦里的自己来说，好像现实才是一个梦，而它在跟自己开着玩笑。
生命即将消逝的玩笑……不，应该是消失、单纯的消失……如果自己什么也不做，到时估计没人能发现自己已经死去了吧。
想着这样的事情，心情忽然有些沮丧……但不知为何，耳边却回荡起了某个熟悉的旋律。这时，即便心情是多么的糟糕，也总会有种释然感。
继续在梦里体验着，诺夜发现这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学校生活，有朋友、自己不再是独自一人。无论和谁都可以愉快的交谈、自己的存在感能增加不少。而且不得不感叹，梦里自己竟然会有女友。
也对，是梦……因为是梦境，所以看到的体验到的都是自己最渴求的。
如果、如果……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可以一直沉浸在梦里。可心里却隐隐告诉自己，‘这只是梦’。
算了，梦也该醒了。一直沉浸在梦里，这还是自己吗……虽然确实喜欢幻想，但自己可还没到彻底沉浸其中、无法自拨，得依靠‘这些’才能生活。
…………
12月27日——
早晨，诺夜在零落的雨声下醒来，朦胧地看向床边时钟。时针已经快指向十点的位置了。
快十点了啊……
现在已经超过上学时间，妥妥的迟到了。但诺夜却丝毫不着急，对他来说本来也就没有一定要去。而且明明睡了很久的，但他却觉得身体沉重地像刚跑完操场，就连脑袋也跟连续玩了七天游戏似的昏昏沉沉。
摸了摸额头，并没有那么烫……好像不是发烧。
“你在做什么啊？”
“哦，早上好啊。”耳边传来的是那不变的没带有丝毫感情的声音、诺夜本能的回应了一声。
和最初见面的那天一样，她此刻正站在窗边看着诺夜。
“也不知是不是感冒了……总之身体有点不太舒服。”
羽月的视线微微下移，解释道：“因为，你只剩接下来的四天了，所以身体已经……开始衰弱了。”
诺夜现在好想大哭一场啊，明明好不容易不沉浸在梦里，毅然决然的醒来了……结果这死神小姐可倒好，一大清早的就说这种坏人心情的事情。
“……可以，不要每天一早就说这个吗？”诺夜忍不住抱怨。
结果她不太满意地哼了声，也没再说什么，自然地坐到矮桌旁。
“唔……那个，蛋糕还有一点的，你就先吃这些吧。”
从床上离开，拿出了剩下的蛋糕，诺夜顺手替她倒了杯牛奶。
结果，拿着纸盘她面无表情地戳着剩下的蛋糕，嘴里说着：“想吃薯条，想吃汉堡……”
“想吃你就自己去买啊，顺便帮我带一份，记得可乐要大杯的。”
“小气鬼……”
诺夜决定装作没听到，并且在心里打定主意不去放纵她的任性。
虽然她是死神，目前为止给她的都可以说是差不多‘贡品’吧……虽然给死神贡品感觉很奇怪就是。虽然会给贡品，但也不代表她想要什么、想吃什么诺夜就一定回去买。
而且反正都是会死，有没有那点贡品也没差了。
见诺夜没有丝毫反应，她吃起蛋糕。看着时间，突然又问了句。
“你不上课？”
“额，那个下雨的欸。”
“嗯？下雨就不用上课？”
诺夜感觉自己如果坚持的话，这位死神小姐一定是会相信的。但，
“嘛，理论上是要啦……”
而接下来，她虽然没有说话，诺夜却能感受到她鄙夷的眼神。
说实话，被一个小女孩鄙视，不论是精神还是现实层面都是一种受不住的打击啊。
“拜、拜托！要知道就剩几天就要死了你还会去上课？这是仅存的时间诶！而且我平时也就是保持着出勤率而已，所以就算不上课也没什么问题啊。”
“先不说后面句……你到现在，什么也没做啊。”
“咕……哪、哪有——”
反驳的话语卡在喉咙，诺夜心虚地顿了顿。
仔细想想这几天逃学不是陪晓雪出去，就是躺在家里什么也不做……结果，自己到现在还真是什么也没做成啊。
“你不用管……总之我自己最后的时间，我要自己利用。”
看穿了诺夜的强词夺理，她没有说破，只是开心地把草莓全放到一边。好像是在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放到最后呢。
身体很不舒服，诺夜只是随便喝了杯牛奶便在床边坐下。想起昨天睡前收到的短信，他拿起手机又读了一遍。
大致上就是说下午到校门口等她，希望能帮她处理一些事情。既然这样说，那应该是和那个男朋友有关的事情吧。自己这边也说不上不愿意，只是诺夜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
躺会床上，侧着身子。诺夜随意地转换着频道，羽月则一脸好奇地凑在一旁。
这么多的频道，结果没有一个想看的节目……
“喂！”羽月突然出声，她瞪着诺夜。“你这样一直转来转去怎么看啊？”
肯定是看到好看的再停下来啊……诺夜理所当然的想到这句。
但还是跟她道歉了。“抱歉、抱歉。”
虽然这样想，但诺夜也懒得跟她吵，于是没再转台画面停在了电影频道的电影上了。
荧幕上，昏暗的色调，十分异常的配乐，还有那满是血迹的浴室……转眼镜头照着一个黑大衣男子的背影步步向前，鞋子踩得木板嘎吱作响，莫名的感觉有种规律。
接着，他在木门前停下脚步，手慢慢地接近门把……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突然——
“哇啊啊啊啊啊！！！”
跟着电影里的人物一起发出惨叫的，是诺夜身旁这位死神小姐。她死命地捏紧了诺夜的手臂。
伴着电影角色的哀号，诺夜感到十分的痛苦……那是指甲深深刺进肉里的疼痛。
“放手啊，很痛的啊！这些都是假的啊，不要怕成这样好不好！？”诺夜努力安抚她的情绪，希望她能够把手松开……但是却没有丝毫效果。
就像是惊吓过度了，她抿着嘴唇死命摇头，本来就苍白的脸上更无血色。
这明明，是一个死神啊……
诺夜用剩下的一只手赶紧转了台，画面顿时有了十分大的变化。看到这里，她终于慢慢松开了手，但在发现是儿童台的画面又皱起了眉。
“我不是小孩！”
“知道知道，是我自己想看，拜托了委屈你跟我一起看吧。”
诺夜只希望她能别再像刚才那样了，手臂现在还痛的要死。
诺夜悄悄叹了口气。而羽月也没回话，哼了声赌气似的到一旁翻着诺夜的漫画。
接着又换了几个频道，诺夜只是无聊地看着。对于那千篇一律、已经可以背个大概的情节，索然无味。
“对了……就没有其他方法吗？”无聊地看着，诺夜随口问道。
“其他方法？”
“有没有，不用找人代替自己，我也不会死的方法？”
“来做死神吧，成为了死神你就不会再死了——”
诺夜信以为真，自然而然的说出口：“真的？”
她‘噗呲’地笑了一声，然后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开玩笑的，那种事情不可能的。’
也是呢，人生总不会想电影、游戏一样那么容易。
也不知过了多久……发现诺夜又躺在床上，她看不惯似的站在床头说道：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只是不知道雨要下到什么时候。”
“哦……”
在知道自己要和晓雪出去的事情后，羽月虽然没什么反应，可诺夜却隐约她好像不太高兴。
所以，诺夜真的搞不明白。有时她好像希望自己能够活下去，但又不喜欢晓雪的样子。而且……
“这样很好不是吗？接下来的四天，只要想办法让她自愿为你而死就可以了。”
“虽然是这样说没错……”但诺夜还不太确定，只是觉得晓雪似乎对自己也有些好感。
也许是因为刚分手时比较脆弱，所以才产生一些不安全感吧。如果这时候花心思去追的话，说不定真的能成功。
但是，这种理由——
“你，犹豫？”
羽月突然开口，相较诺夜不置可否，一口气就点出了问题核心。
他愣了一下，发现眼前的少女并不像外表那般的单纯。澄澈双眼直接和自己的视线交汇，深邃眼眸里好像藏了些没说出口的话。
“……怎么可能，没有犹豫啊？”
之前诺夜只是考虑有没有可能找到对象，而现在却发现根本还不确定要怎么做。
如果想要活下去，晓雪就必须死……诺夜不确定对她的感情，但明白自己不是单纯想利用她。真的，包含了点同情和一点喜欢。
再者，她没有义务要代替自己，就算喜欢上了自己也一样。
“不想活下去？”不知是无心还是刻意，她开口问道。
“……”
明明只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触动了心底的痛。
似乎对诺夜的沉默有点意外，她偏着头等诺夜回答。
“怎么可能啊……怎么可能不想活下去啊！”握紧了拳，一直不敢说出口的话就像溃堤的河，怎么也停不下来。“我啊，才快十八岁啊！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去做，还有很多地方想要去啊！和女友一起看电影、跟朋友一起吃饭、在一次迎来自己的生日……这些、这些——”
不想死，真的是不想就这样死去。
就是因为不想死，就算知道要别人代替自己根本没有道理，可却还是不停想着要怎么才能够找到人。
诺夜无力地抓着那单薄肩膀摇晃着。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要找一个喜欢的人代替自己啊！这tm都是什么破规矩啊！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突然有人出现说你七天之后就会死了是什么感受？为什么偏偏是我啊！我哪里做错了吗，没有吧……到底又要我怎么做啊！？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声嘶力竭地对她问道，这几天一直压着的情绪全部都喊了出来。
大口喘着气，诺夜感觉自己脸上传来了温暖的触感。也不知是自己的泪水，还是自己的汗水、一片湿润。
不应该让别人替代，但自己却又不想死。这样矛盾的心态，拿不定主意，也许潜意识希望就这样拖着，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
呵呵、哈哈哈哈哈……
“我……”
像是被吓到似的，她说不出话来只是缠着手指，眼里满是难过。
哽咽地几乎无法开口，她却还是迎上了诺夜的视线。
为什么……？
“对不起。”
明明、不需要道歉的……
带着哭腔，眼眶盈着泪，小小的身躯微微颤抖。明明想要安慰她，可是长了口诺夜却发生什么也说不出来。
突然，他明白自己生气的愿意。
啊，是啊……我心里，很讨厌她啊。突然出现、说什么只剩下七天……
即使没有说出口，羽月还是敏感地察觉到诺夜的怨怼。一下子发生太多太多了，还愣愣地咀嚼情绪，而死神已经消失在了窗边。
没有留下一句话，无声地出现、无声地离开……
望着窗帘随风微微飘动，诺夜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也许应该早些决定了，不论怎么样，剩下的事情都还有很多事情该做。
“四天啊……”
接下来的时间，只有四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