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即便如何不肯承认都好，摆在眼前的都是事实...
自己...
要随着白夜一起死去了吧...
心中的那股悸动，是不甘心，是悔恨，明明说过要保护白夜，却成为了被保护者的下场...
痛苦与不甘心的挣扎或许会成为自己在黄泉下的调料...
但是那一声招呼，使凡木的灵魂仿佛重回了身体。
他的眼睛稍微明亮了起来，身体已经自动舍弃了运转其他器官的必要，将全部能量注入到了他的眼睛上。
看到了。
世界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他看到白夜脖颈处的伤口愈合了，被刺穿的后背露出了如樱花一样粉红白嫩滑腻的肌肤。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白夜活过来了。
她没有死。
快逃吧，快逃吧。
在心里怒吼着。
凡木的眼睛里流出了泪水，流淌在他已经失去知觉的脸庞上，连他自己都无法察觉到。
复活的‘白夜’伸了个懒腰，她无视了赤掌，她走到凡木身边，将他扶起倚靠在碎石上，抹去了他脸上的泪水。
放在指尖看了看，随后将它吹飞。
“真可怜。”她这样说到。
“......”
凡木感觉自己的眼皮很重
好想睡觉啊...
身体变得轻盈起来，疼痛消失了，全身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舒服，暖洋洋的就好像泡在热水浴缸里。
然后四周突然传来了各种莫名的声音，就好像坏掉的收音机，又好像风吹过大漠的砂石，中间夹杂着各种妖魔一样的怪吼。
叽咕汪啾咯咯咯咕咕嘎噫咕咕咕咕嘎嘎嘎嘎嘎嘎...
在这些声音里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伸出手来...伸出手来...
好像有人这么在他耳边说着。
伸手...为什么...
凡木无法思考，但是他还是颤抖着抬起了手臂。
* * *
‘白夜’看着凡木只是轻轻地，微微的抖动了一根食指，然后重重的闭上了眼睛。
沉默的看着已经全身松软了下来的凡木，他脑袋低垂着，眼睛没有焦距的对着地面。
......
......
......
......
有什么拂过了自己的脸庞，好像是丝线，它们散发着不同的光芒，有不同的情绪传达过来，愤怒着，悲伤着，喜悦着，祈求着，各种各样，没有一丝相同的感情传达了过来。
手心传来了一丝温暖，很细腻很柔软，她紧紧抓住了自己的手指，就好像情侣一样十指紧扣，不知道是哪里，大概是身体的某一处传来了像是橡胶一样被拉伸着的感觉。
然后渐渐的...慢慢的...
耳边吵杂的声音开始一点点消失，传来了更加真切的呼呼风声。
咕咚~咕咚~咕咚~
左胸口处传来了什么声音，很近很近。
是心脏的跳动声！
就像是电流猛然覆盖了自己的身体，激荡的抽搐了一下，轻盈的，脚不着地的感觉被消去，取而代之的是沉重感，无比的沉重，是生命的重量，活着的重量。
因为一点点思绪的回归，凡木不可抑制的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东西由迷糊变得逐渐清晰。
大地，废墟，昏暗的天空，头顶翻腾的血海，阴沉着脸一动不动的赤掌。
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他眼帘，挑眉冷笑着。
血一般深红的发色和瞳孔，樱桃般娇嫩小嘴，弯弯纤细眉毛，秀气的鼻梁，如白瓷一样透出柔软顺滑的面部肌肤，这张脸是白夜的脸。
但是却与她有着不一样的发色和瞳孔。
‘你’？是谁。
“啊呀~真乖，叫你伸手你就伸手啦~求生意志还真是强大呢，还是说你只是随波逐流，没有自己的意愿，没有自己的选择，心甘情愿的接受摆布，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懂反抗呢。”
‘白夜’伸出手来摸了摸还处在茫然状态的凡木的头。
就好像摸小狗一样。
‘她’明显不是白夜，虽然脸一模一样，但是她与白夜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同，‘没有证据，但是凡木明白，‘她’确实不是白夜！
脑海中突然想起小凛曾经提过的那个‘她’。
当时小凛口中的‘她’明显不是指白夜，那‘她’到底是谁？
突然。
一个词语跳出了凡木的脑海。
双重人格。
“你...是...谁？”尽管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确论，但是凡木还是虚弱的开口问到。
‘她’依然轻轻抚摸着凡木的脑袋，就好像在帮宠物梳理毛发。
“我？既然她自称白夜的话，那你就叫我神月好了，我是白夜的姐姐哦。”神月笑道。
“神...月，白夜姐姐？”又是一堆问题涌出脑海，白夜，不，现在应该叫她神月，她的伤口完全愈合了，也就是说以前白夜受伤也是因为神月才能快速治愈，而且看那情况这种事不止一次。
第一次遇见的那晚是一次。
在这件事之前的A+级委托又是一次。
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
“我的伤口......全部愈合了，是......是你做的...？”
神月点点头。
“嘛~也是你自己想要活着，如果你放弃了，没有伸出手的话，我就任由你死去咯~”
她耸耸肩，停下抚摸的动作，站了起来。
“其实我是很讨厌你啊，你太弱了，却满怀着虚有的正义感，不过——”
自称神月的女人转过头。
“——在开始高谈阔论之前，我还是先解决他吧。”
“说完了吗？”
赤掌冷冷开口。
神月是谁，她与刚才叫白夜的女佣兵是什么关系，他根本没兴趣知道。他之所以没有动手，一开始是被惊吓到了，但是随后他突然很好奇到底会发生什么，所以一直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变化。
毕竟对他来说，现在这里可是他的领域中，他自信没有任何人能击败他。
只是稍微放过，给他们一点时间又算的了什么呢。
——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残忍的人。
——自己本来也不想杀了凡木的啊，可惜的是，如果不杀了他，自己就没办法完成梦想。
神月捡起掉落在地的‘瞬结’，‘瞬结’缓慢的染上了一层血色，仿佛随时会滴出血液来。
刀在自己手上嗡鸣着，那是它的惨叫。
她随手挥了挥。
“啊~那就开始吧，我可跟白夜不一样，会压低实力，然后在不杀死你的前提下使你失去行动力，我会出全力的，哦~~对了，你刚才说你已经有了S级能力者的实力了？”
神月猛然挥刀，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个动作，但是空气中却爆发出剧烈轰鸣，如同粉尘爆炸。
四周砂石横飞，一道肉眼可见由空气组成的斩击横扫向赤掌。
“！！！”
赤掌在身旁用血液制造了一块盾牌，但是盾牌在刹那间便被击碎，他本能的察觉到危险，在那一瞬间他弯下了腰，斩击从他胸前滑过，在他身后的建筑在一击下被一分为二，切面光滑如镜。
“你现在的状态跟S级能力者还差远着呢！！！哈哈哈...”
神月露齿狂笑着冲向赤掌，头发在空气中四散飞舞，动作癫狂而凶狠，高举血色‘瞬结’一刀斩下。
轰
入耳处只有无尽的轰鸣，尽管这一刀被赤掌躲开了，却在地面留下了数米深巨大的沟壑，一直延长到百米之外。
赤掌不可置信的看着神月，这与刚才那个女佣兵完全不一样，凌厉，暴躁，出手狠辣没有迟疑。
杀了他或者碾碎他对神月来说或许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但是他已经没有时间迟疑了，攻击又来了，神月的手臂犹如描绘画卷一般挥洒着手中的血色‘瞬结’。
空气犹如丝带般在飘舞。
十道
二十道
百道斩击向他袭来！
周围的空气被一荡而开，散出道道气环，大地在颤抖，就像是远古巨兽在地下复苏，翻滚！
赤掌明白现在已经不容他悠闲应对了。
天空的血海开始沸腾起来，如瀑布一样倾泻下来，在他身前凝结成十组仿若钢铁般光滑的幕墙。
同时他一挥手神月四周的血液突然隆起，幻化成四张狼头，张开尖牙密布血盆大口吞向神月。
盾牌在斩击下一张张破碎，赤掌手忙脚乱的复原着，而另一边，神月只是轻轻挥一挥刀，狼头便如泡沫般破碎散作漫天血雨。
“血箭！！！”赤掌大吼一声。
地上的，天上飘飞的血液一瞬间变成了无数支箭矢射向神月。
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如雨点、如狂沙。
神月嘲弄般的轻笑一声，如舞蹈一样轻轻挪移，躲避着飞来的箭矢。
这个癫狂的女人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赤掌操控着血液将他瞬间抬离到一百米外，同时四柄大剑从神月头上一斩而下。
这一击哪怕是一座大山也能劈开。
凄厉的狂笑声中。
“唔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神月只是轻轻往旁边一跃便躲开了，同时她的身影在原地突然消失。只留下一个碎裂的蛛网大坑，同时空气中传来爆裂般的声响。
她出现在了距离赤掌到不一米的身前。
自信突然变成了恐慌。
怎么可能，这么远的距离，这么快的速度，她是超人类能力者吗！？
可是赤掌也不是漫无目的的随便移动，就在他脚底下，还存储着被同化的血液他没有使用！
神月举着‘瞬结’对着赤掌的头颅将要砍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刹那间数十柄血液长枪破开了土地。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长枪穿透了神月的身体。
同时天空的的血液也宣泄下来化作各式武器贯穿了她。
在她脖颈，在她手臂、大腿、小腿、腰间。
在任何一个能够刺入的地方，这些武器密密麻麻没有放过任何一丝空隙，神月顿时成为了一个刺猬。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
神月惨叫着，扭动着身体，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赤掌，
嘴里喷吐着鲜血，片刻后垂下了头颅。
“——！”
赤掌颤抖着，心有余悸的咽下一口口水，她死了？
喘着粗气，赤掌后退几步，靠在残壁上，他扭曲着脸庞夸张的狂笑着。
“哈哈哈哈哈，我赢了，我赢了！！！我在这里是无敌的！！无论是超能类还是超人类都不可能击败我！！！”
“我一定要！我一定要建立新的世界，碍事者全部去死吧！！没有人能阻止我！哈哈哈哈哈......”
“噗嗤~”
在赤掌的笑声里有人跟着他一起笑了。
就像是要印证赤掌有多可笑一样。
又一次‘死去’的神月奇迹般抬起了头，尽管身上还插满了各式武器，口中还流着鲜血，她却扭曲着眉毛，戏谑的，嘲笑的看着赤掌。
他只是一个玩具。
“都说了，你跟S级能力者差距太大了啊...我还以为你看见那些应该明白，我也是操控血液的能力者啊，只不过，不同的是......”
神月站了起来。
咔嚓咔嚓的声响传出。
她一根，一根的拔出自己身上的长枪、剑，任由穿胸而过的孔洞喷洒着鲜血。
随后，她身上的伤口在眨眼不到的时间里便复原了。
“只不过，不同的是，我能操控别人的血液，跟你那半吊子的能力不同，无须任何融合我也能做到。”
“所以说啊......你的攻击对我没有任何威胁，我只不过是在耍你罢了。”
神月轻松的笑了笑，“穿透我的心脏也好，搅碎我的脊椎也好，哪怕你斩断我的头颅.....”
无尽的嘲弄之意。
赤掌惊惧的惨叫一声，再次使用血液快速移动，这次他移动到了距离神月五百米外的位置。
“去死吧！！！”赤掌大吼着，神月头顶血海翻涌。
一柄数百米长的血枪向着神月落下。
这长枪之巨，哪怕在数公里外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声势巨大，浩浩荡荡。
在远处，远离战场的残破建筑后。
‘驻守部队’成员希洛惊呼出声，指着血液巨枪。
“队长...啊...不对指挥官....那里....”
克图格亚看了看巨枪，打了个哈欠。
“不用去，等结束我们过去收拾就行了。”
“可是，指挥官...”
“这是命令。”克图格亚伸手拦住了准备起身的希洛。
没错，我们驻守部队只要远远的看着就行了，他们之间的生死战斗与我们何干，倒是那小子最好不要死了就行。
...
不想玩了，装模作样的把戏玩一会就够了，接下来就用S级的能力去碾压他的梦想。
“啊，这一击倒是有点S级能力者的气势了，稍微吧。”
神月往头上瞄了一眼，她已经不打算保留实力了，所以她缓缓的，缓缓的，伸出一根手指，动作慢得就像是想要摆弄头顶的风铃一样，点在了枪头。
没有惊天动地的经过，没有什么震耳欲聋的轰鸣，神月表情轻松得仿佛只是在顶着一个篮球。
“我已经说过了，你跟S级能力者的差距......嘛~算了，凭你那愚笨的脑袋也无法想象出来那是怎么样的实力，就像是一只蚂蚁妄想要测量无边的大陆一样。”
“不过，还有件事让我很生气，我已经说过了，我的能力跟你是一个系统的，只不过我的能力是你的上位能力。”
“更加完美！更加强大！”
噗嗤.......
那数百米巨大的血枪，那赤掌为傲的最后杀手锏，是一击就能贯穿地心的力量，那是他以为依靠它就能统治世界，改变世界的力量...
在神月手中，如气泡一样轻轻一捏便破碎了，并且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这附近一切血液的控制，甚至连自己都...
身体在神月伸出食指一勾的情况下，在他都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情况下飞到了她的身前。
不理会赤掌，神月伸手搅动着头顶那庞大的血海。
“这里面...你居然还混合了其他动物的血液，我看看，嗯.....犬类，猫，牛羊，猪，甚至还有一点昆虫的血液吗哈哈哈哈哈，啊~~还有凡木的。”
为什么...为什么...难道力量间的差距就那么大吗...
我想要拯救这个世界啊！！！
赤掌瘫倒在地，面如死灰，他已经失去了，他失去了一切，他的梦想，改变世界，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梦想。
想到这里，他突然变得愤怒，非常愤怒，他抽动着脸部的肌肉对着神月喊到。
“既然你是跟我一样的能力！！！那你一定明白吧！！明白世界上的人是怎么看待我们的！！！我们是怪物！！是恶魔！！你不痛恨他们吗？！！！！你就愿意就这样被他们摆布吗！！不想复仇！看着他们痛苦的表情吗！？改变这个世界吧！！！加入...不！！由您来带领我们改变这个世界吧！！！”
神月挑着眉，笑着抓住了赤掌的头颅狠狠的掼在了身旁的残壁上。
“我自然也经历过你所说的那些，啊~~~我曾经也很痛恨他们，非常，非常的讨厌，想要毁灭一切，全都去死吧，这样想着，但是啊............”
白夜看了远处的凡木一眼，凡木因为失血过多，现在还是处于奄奄一息的状态，能睁开眼睛说话已经非常不错了。
她想了想继续说道。
“什么样的痛苦，也不是你妄想伤害这个社会的借口，说了这么多冠冕堂皇的话，你只不过是想要满足自己内心的复仇欲罢了，况且就凭你现在的实力对那些怪物般的S级能力者根本没有威胁，就算是我，也不能保证能杀得了全同盟国30位S能力者前十中的其中一位，死了这条心吧。”
神月残忍的笑着，手指用力捏着赤掌的头颅。
“说完了，你也应该明白到自己的命运是如何了，做了那么多错事，现在去地狱里反省吧。”
“你是怎么对待我的，让我加倍还给你。”
一根细细的血刺出现在神月的指尖对着赤掌的心脏。
“不要...杀他...”远处凡木虚弱的喊了一声。
凡木知道赤掌做了什么，要筹划什么，但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被那个幕后黑手欺骗的结果，总的来说，凡木觉得他罪不至死，而且他也不希望白夜的手染上鲜血，如果一定要做，那起码也让自己来。
神月毫不掩饰厌恶的转过身来，冷漠的看着凡木。
“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想着拯救什么人吗，他所做的事你居然还能原谅吗，你还记得赤掌在背后捅了‘我’一刀吧，假如我没有防住，那会怎么样？假如我没有伤口愈合的能力？那会怎么样？如果不是我醒过来，白夜就已经死了，太过善良就是愚蠢，天真！！！你让我恶心得作呕！！所以我很讨厌你，你总是天真的以为一切都能原谅！这个世界上不是什么都能被原谅！！！你的仁慈最终会害了你自己！！！”
一句句斥责如炮弹般射入凡木胸口。
“对不起......但是我...”
“废话真多，给我躺着。”神月打断了凡木的发言，无可奈何的翻了翻白眼。
一个血球急速向凡木飞来，嘭的一声撞击在他脑门上，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自己...错了吗？昏迷前，凡木闪过这么一个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