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环编号M7，通称“虔诚末路”，是人类向未知星域探索的桥头堡。第一手的星域调查数据在市场上是非常抢手的商品，丰厚的利润吸引了大批探险家深入未知的空间。
“这里是曙光号，请求停靠。”
“准许停靠。欢迎来到虔诚末路。”
曙光号缓缓停靠在环绕气态巨行星的大型空间站机库里，我和美玲跳下来，向着深处走去。
“这里好热闹呢，感觉比暮光站的人都多。”美玲对熙熙攘攘的人群发出感叹。
“大概可以称为‘淘金热’吧。”我笑道。
“快看快看，商船也好多！”美玲指着观测窗外的大型运输船兴奋地叫道。
一路上，艾莉默不作声。我找了家旅馆放下随身行李，随手打开跨星区广播公司的页面。
“星际竞速或将引领风潮……全息偶像宣布停止活动……震惊！外星胶质生物竟对这种东西过敏……”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快停！”艾莉发出幽怨的声音，“别念这些弱智新闻标题了。”
“艾莉你看这个。”我点开页面的角落里一篇题为“恩吉——亚贡全面战争”的新闻。
“我没空……等会，战争？战争！！？？？？”艾莉惊呼。
听见艾莉的喊声，美玲凑了过来，“亚贡联邦指控暮光站袭击事件受恩吉王国指使，双方在A7星环爆发武装冲突时宣战……亚贡联邦宣称对暮光站袭击进行报复，而恩吉王国宣称对亚贡联邦进行‘清算’……战争走向尚未可知……”
美玲念完，旅馆不大的房间里一片寂静。
“艾莉，你刚刚没访问星际网络吗？”
“我一直在分析本地的市场信息，还没来得及，诶嘿嘿。”艾莉在屏幕上打了个“吐舌”的表情。
“有什么收获吗？”
“这里的物资全靠进口，卫星上的殖民地正处于发展初期，不能输出产品。”艾莉说道，“附近的小行星贫瘠的要命，据说偶尔能淘出太空钻石，但是大小和成色都很一般，只能用于工业。”
“那这里的人都靠什么活着啊……”美玲挠挠脑袋。
“现阶段是商人带走M9、M10、M12区的勘探数据，带来各种补给和物资。在已公开的数据上，这三个星环矿产资源很丰富，而且M12环有一颗类地行星。鉴于道路被M8和M11区的电磁风暴星云阻隔，M7区未来很有可能成为贸易中转站。”
“还有别的吗？”我觉得艾莉不止知道这些。
“我在英仙座联盟的军事情报网络里挖到了这么一份报告。”PDA屏幕上打开了一个文档窗口，“报告显示，在M10区有一座废弃太空建筑群，进去的人有九成就此消失，而回来的那些人或多或少都弄到了一些AI核心。以德尔塔级居多，偶尔有伽马级。”
这大概就是汉克所说的“门路”。有AI失控的前车之鉴，即便是无人管辖的星际荒野，也保留着不在公开市场上交易AI核心的默契。在五个大势力的管辖范围内，唯一合法的销售途径是卖给当地管理局。而购买AI核心要向当地主管部门申请备案，并在官员的监督下完成装配。
人们对AI核心趋之若鹜，一方面是因为人类丢失了全部关于AI核心的资料和技术。另一方面，AI核心在各种领域都能带来极大的好处。在军事方面能够辅助指挥，协助战斗。装配在工厂则能提高整体运作效率。同时在分析市场时也是商人的好帮手。
“艾莉，有什么地下交易的信息吗？”我打算找找汉克所说的那个门路。
“这个嘛……我建议还是去空间站里转转。毕竟黑市都是当面匿名交易，就算能查到信用点的转账记录，最多也只能知道何时何地有多少信用点流动。”
“这样啊……美玲，你要和我一起来吗？”
“我就不了。我想在这里把机师执照考下来。”美玲摇摇头。
“有艾莉就够了嘛。”我摊摊手。
“理世你要考虑以后的事情！”突然被艾莉说教，“我搭载在主力舰上的时候是没有多余的算力去控制僚机的！”
“明明是西格玛级……”
“贝塔级AI在巡洋舰上要不了三天就会过载，阿尔法级AI放在那些规格外的战舰上，能把侧舷炮打好就很了不起了。”艾莉抱怨道。
“你是说联邦的‘泰坦’级，王国的‘枢纽’级，霸主的‘军团’级，圣堂的‘使徒’级和联盟的‘鲸’级吗？”我把五大势力的旗舰摆了出来。
“没错，事实上这五艘旗舰都搭载了阿尔法级AI。”
“为什么不是比你还强的西格玛级？”
“因为……西格玛级AI在人类历史上，只存在过两个。”艾莉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其中一个在你眼前。另一个嘛……”
“另一个怎么了？”
“Self destructed.”
艾莉断开了和PDA的连接。
直觉告诉我还是不要深究比较好。
美玲先我一步离开旅店，前往飞行学校。我背上在锈蚀松鼠买的浅蓝色挎包，前往虔诚末路的商业区。
说起来，从暮光站脱出以来，已经是第十天了，我一直穿着学校的制服。尽管旅店有洗衣房，但一想到自己要一丝不挂地等着衣服洗好，心里就有种抗拒感。这方面美玲比我放得开，能毫不犹豫地在公共浴池洗澡。虽然我也有在旅店房间里的浴室洗澡，但衣服已经开始散发一股奇怪的味道了。
于是我走进一家服装店。对于我来说，星际旅行已经很无聊了，要是穿着那种让人透不过气来的紧身战斗服进行星际旅行，我绝对会在精神上被压垮。
“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一个机械女仆迎面走来。
“没关系，我自己来。”我摆摆手，机械女仆识趣地退到一边。
说到底，没有AI核心的弱人工智能只是一堆代码和概率拼凑而成的玩具而已。比起这种华而不实的仿生机器人，我更喜欢搭载了AI核心，或是人类经营的店铺。
我走到AR试衣镜前，翻看起镜面上的商品目录。一旁的机械女仆开始接待进来的其他客人。
犹豫了一小会（指两小时），我选了一套看起来还算满意的衣服。米色高领衬衫和深蓝色外套，搭配酒红色短裙和黑色的过膝长袜，踩着刚过脚踝的棕色短靴，顺便买了几套内衣。
“一共是2920信用点，谢谢惠顾！”
我换好衣服，把散发着诡异味道的制服塞进包里。
接下来要好好逛逛商业区，我心里盘算着哪里能找到地下交易的场所。
“说道地下交易嘛，给人的第一反应是酒吧了。”PDA里突然传来艾莉富有朝气的声音。
“欢迎回来，艾莉。”我微笑着拿出PDA放在胸前，就像抱着艾莉一样。
“喂，干……干什么！理世这样做人家才……才不会开心呢！”
艾莉又断线了。
走进深巷里的一间小酒吧，有那么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我这个样子在文明世界，是要被赶出去的。
“来一杯亚历山大。”我坐在吧台，点了一杯牛奶巧克力风味的混合酒精饮料。
“哟，小妹挺有品味嘛。”小胡子酒保甩着手里的调酒杯，打趣地说。
“何以见得？”
“之前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小妹，也和你一样是个美人儿。她每次来都喝这个。”酒保一边调酒一边讲述，“后来，她去了死城。打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可惜了，唉……”
“死城？”
“就是M10环的那个。小妹你是刚来这里吧？”
“嗯，我今早才到。”
“那个地方进去，十有八九出不来。给，你的亚历山大。”酒保递上盛满乳白色液体的大号玻璃杯，“但凡出来的，全都发了。听说有个从那回来的半大小伙子，在联邦核心区买下了一座空间站。”
我品了一口手里甜腻的鸡尾酒，问道：“这里有做‘那个’生意的吗？”
“小妹你也要去死城？”酒保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魁梧的壮汉“砰”地一声推开，或者说撞开这间小酒吧的小门。
“哟，这不是黑羽小姑娘嘛，穿得挺漂亮的嘛。”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汉克。
“在锈蚀松鼠承蒙照顾了。”
“哪里哪里，我就知道你要到这来。”汉克坐在我旁边，对着里面的酒保招呼道，“给我来个‘防冻液’，顺便这个小姑娘我请了。”
在太空环境下酿造的接近70度的散装伏特加，被星际旅行者们称为“飞船防冻液”，其辛辣而不乏醇香的口感深受各路好汉喜爱。
“算上这次，我们总共见过三次，”我抿了一口酒，“你两次喝得酩酊大醉，一次正要喝。”
“先不说别的，我是受人之托，要给你带个信。”汉克把满满一杯烈酒一饮而尽，“咳哈……但是，那个人说报酬要我跟你讨。”
“先谈报酬吗……真不愧是老油条。”
“你有‘那个’和‘那个’，去‘那里’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汉克指指脑袋，指指天花板，然后深处大拇指，指向身后。
分别是艾莉，曙光号和死城。尽管跟汉克没打过几次交道，我多少也染上了一些江湖气息，也慢慢开始理解这种晦涩的隐喻。
“汉克，她还年轻，而且不是那种亡命之徒。”酒保压低声音。
“那么，你要给我带的信是什么？”
“一份只有你能解码的加密文件，是黑羽号事故的第一手资料。”
“行吧，要我去做什么？”
汉克把一张通用数据芯片放在吧台上，“把这个人带回来，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