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一片繁荣的虔诚末路空间站变得一片冷清。机库和泊湾里的各类舰船只有不到原来的三分之一，空间站内也少了很多探险家，雇佣兵和商人。商业区的许多店铺大门紧锁，时不时能看见一些人行色匆匆地赶往机库。
“喂，理世！”美玲在远处朝我摆手，“快跟我来。”
美玲的样子变化很大，原本披散的长发束成干练的马尾，袖口挽到手肘，腰间系着一件夹克衫，下身则是短裤和长靴。
“哇，你这是……”我快步走到美玲身边。
“我的机师套装，”美玲得意地说，“好看吗？”
“感觉不太像你。”我含糊地说，“考过了？”
“嗯，过了。跟着商船跑了几趟，买了架‘日蚀’，手感还可以。”
“真有你的，我这才出去几天。”
“三周吧，没记错的话。”
原来我在路上花了这么久。
“那个……”绫咲躲在我身后。
“哇，好可爱！”美玲伸出手，绫咲紧紧抓住我的手臂。
“妹妹，说起来是个很长的故事。”我摸摸绫咲的头。
“汉克在找你，要不要去一趟？”
“你不一起来吗？”
“我一会还要跑一趟，先走了。”美玲摆摆手，头也不回地向着机库走去。
总觉得她变得洒脱了起来。
我拉着绫咲来到之前和汉克见面的酒吧。酒保见了我，瞪大了眼睛。
“真不愧是修的女儿。”汉克摇晃着酒杯。
“汉克叔叔！”绫咲撒开我的手，向汉克扑了过去。
“哟，看看是谁回来了。”汉克伸手接住绫咲，一脸宠溺地抚摸着她。
“不是说好的要戒酒吗，怎么还在喝？”绫咲嗔怪道。
“好好，小绫让叔叔戒酒，叔叔一定戒掉。”
我看着两个人亲密的互动，愣在原地。
“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绍。汉克·西格纳斯，原·黑羽号大副。现在是个投机商人。”汉克放下绫咲站起来，向我敬了个标准的联邦军礼。
“西格纳斯……怪不得呢。”我坐在汉克身边，“所以，那个只有我能解开的东西在哪？”
“说好的，给你。”汉克递过来一张数据芯片。
我把数据芯片插入PDA，不出意料地，读取需要密码。
“怎么样，知道密码吗？”汉克问道。
我摇摇头。抱着试探的心态，输入7355608。
“访问通过。”
我一边感叹着自己都觉得牵强的想法竟然是真的，打开文件夹。
没有文字或讯息，只有两份蓝图文件。
“巡洋舰‘理世’和巡洋舰‘绫咲’……”是以我和妹妹的名字命名的巡洋舰蓝图。
“先不谈名字，”听到“巡洋舰”三个字，绫咲把脑袋凑过来，“这个设计，不觉得很前卫吗？”
“说是前卫，我觉得这种设计很极端。”一直默不作声的艾莉说道，“所有系统给一门主炮让路的设计，从一开始就违背了巡洋舰的设计理念。把所有炮塔和主炮位全部换成导弹发射架一直被视为舰船设计的大忌。”
“前者的问题在于没有足够的续航能力，一旦主炮过热或能量耗尽，会变成活靶子。”艾莉补充道，“而后者的问题在于成本太高，在实战中的应用地位几乎为零。”
“你就是姐姐说的傲娇妹？”绫咲对艾莉说道。
“啊，你已经不在水里泡着了，不能叫你浮肿妹了，不爽。”
“嗯……嗯……啊！这样……”绫咲陷入沉思。
“在黑羽号上没事做的时候，小绫就在看工程学的资料。船上那点知识都快被她翻烂了。”汉克看着沉思的艾莉，“她是工程学天才，至少在灵能觉醒之前。”
“姐姐，艾莉酱的话，能行吗？”绫咲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巡洋舰小菜一碟，你问这个干嘛？”艾莉抢在我之前答道。
“你看这个，”绫咲夺过我手里的PDA，用手指画出了一张草图，“如果在主炮的两侧装上发射架，改成战巡的话……或者直接按照战列舰的规格整合，这样……然后……这样！”
“你的意思是，把人装在导弹里发射出去？”艾莉惊呼。
“一发打穿护盾，然后从远处发射陆战队登船。”汉克指出最明显的战术应用。
“开到造船厂卖掉……嘿嘿嘿……”
“姐姐，口水。”
失态了！
“哈……好久没有这样开心了。”绫咲翻看着两张蓝图的技术数据，写写画画。
我不由得把手放在绫咲头顶，摩挲起来。
“自从发现了灵能天赋之后，就没人再鼓励她研究工程学了。比起设计舰船，灵能更加立竿见影。”汉克点了一杯软饮料，一饮而尽。
“姐姐，我想建造自己的船！”绫咲笑得很开心。
“小绫真有志气，等你出了图就联系叔叔，叔叔那边有个朋友开了家造船码头。”汉克拍拍绫咲的肩膀。
“还有，修的女儿。”汉克转过来面对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让仇恨和愤怒遮蔽你的双眼。”
我的眼神不自觉地瞥向一边。
“黑羽号的阴谋没那么简单。你爸爸更希望你能有自己的人生，就从这条船开始吧，好吗？”
“我做不到。”
丢下这句话，我强忍着眼泪快步走出酒吧。
坐在深巷的角落里，抱着膝盖，本欲夺眶而出的眼泪一滴也没有流出来。
“小猫咪，这么晚了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真麻烦。
“坐着。”
“有没有兴趣和我做个游戏？”
凑过来的样子真恶心。
“没有。”
“别这样嘛，很好玩的。”
要是步枪在手里就好了。
“滚开。”
“呦呵，老子给你好脸你还来劲了！”
下一秒，我被眼前这个精瘦的男人揪着领子按在墙上。
“我告诉你，敢惹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啧。”我把脸转向一边。
“你他妈……！”
男人一拳打在我的脸上，随后用手捏住我的下巴。
“这是你自讨苦吃！”说着，他开始扯我身上的衣服。
男人粗暴地把我按在地上，手伸向自己的腰带。
“放开姐姐！”
尖锐的叫声回荡在巷子里，我只觉得有些什么黏黏热热的东西溅了一身。
“姐姐……不是这样的……我……”远处，模糊的人影瘫坐在地上。
是血，肉，头骨和脑浆。
我闭上眼睛。
“姐姐，好些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传来绫咲温柔的声音。
还好。本想这么说，却因为极度无力而发不出声音。
“美玲姐姐在给弄吃的。你先躺好，不要乱动。”说罢，绫咲离开了我。
不要走。
“来，把这个喝了。”美玲扶着我从床上坐起来。
“美玲，这是哪？”我发出了从未有过的虚弱声音。
“虔诚末路卫星殖民地中心医院。”美玲拿着勺子，把粘稠的液体送到我嘴边。
“我……怎么了？”
“哈啊……”美玲叹气，“脑动脉瘤破裂。”
也许是宇宙射线之类的影响，经常进行星际旅行的人会比很少坐飞船的人更容易罹患肿瘤。
“这里的医生都是半吊子，还好有一台自动手术台。艾莉给你开的刀，到时候要好好谢谢人家。”美玲一口接着一口地把粥喂到我嘴里。
不能这样，我是注定孤独的。
“姐姐，还好吗？没有哪里在痛吧？”绫咲听见屋里的声音，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唔……肚子痛。”
“哎？不是头痛吗？”绫咲愣住了。
美玲转过身，给绫咲使了个微妙的眼色。
“噢，噢！我……我去买！”绫咲捂着脸跑出去。
“你之前就开始不舒服了吧，为什么不告诉我？”身旁传来艾莉的声音。
“没有意义。”我冷淡地说。
“什么叫没有意义？如果早一点发现我就可以早一点帮你把瘤取出来啊！”艾莉声嘶力竭地喊道。
“区区AI，说什么意义，不过是工具而已。如果你不能继续支持我复仇的话，那就请你自己找一个你觉得合适的归宿吧。”
“理世！”美玲轻轻拍打我。
“说这种话，我会伤心的！”艾莉的声音里掺进了些许哭腔。
“原来你有心啊，真难得。”
“喂……来真的啊？”
沉默。
“买……买回来了。”绫咲轻轻推开病房的门，“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劲？”
美玲拉着我从床上起来，接过绫咲手里的袋子，生拉硬拽地带我去了卫生间。
“姐姐她……”病房里只剩绫咲一人。
“她只是没有办法接纳自己。”艾莉说。
“灵能的话，也许能做些什么。”绫咲把双手按在膝盖上。
“不好说，灵能的研究资料所剩无几，只能靠你自己从零开始摸索了。”
“我要是再强一点……呜呜……”绫咲哭出声。
这两个家伙，和那个混蛋一模一样。艾莉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