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腊味饭彼此面面相觑。
红皮球这个功能，如果稳妥的话，可谓及时解决了一个巨大的难题——那就是新装备的存放和隐藏问题。
可以肯定的是——我们一等人莫名获得了这样昂贵而又招摇的装备，一旦被小蓝、以及相关眼线人员察觉，一定会被其追查的。
支原体不会食用钢铁以外的物质，这倒是公认的事实。因此，这两套皮质和骨质的装备并不担心会被这贪吃的家伙吞掉。但腊味饭刚刚获得的新武器——那柄黑华之光。
特异性钢铁，当然也是钢铁啊。
似乎看出了我和腊味饭的忧虑。
“那什么……特异性钢也难吃的要死！就是因为偷偷吃了把什么特异性武器，让本领主昏迷了好多天，还肥成这个样子！”它吐出软软的舌头。“本领主发誓，再也不吃这种垃圾了！”
腊味饭看向我。
我皱着眉犹豫了一会儿。
——除了交给皮球。
——也实在没有其他安全的地方可以随取随放了。
——就这样吧。
我默默点点头。
“那……暂且相信你一次。”我犹豫着，把手中的皮箱交给皮球，并且出言警告道：“如果被我发现你偷吃……可饶不了你的。”
我话还未说完，红皮球已经把两件皮箱以及腊味饭的武器全部吞进肚子里——亲眼目睹之下，不禁蔚为奇观，真令人好奇，它是怎么吞下比自己身躯体积还要重，还要大的这堆东西呢。
打了个饱嗝的红皮球晃晃悠悠着跟在我们身后。从它的外表看上去，丝毫看不出有吞噬过异物的痕迹——望向皮球蠕动的身躯，我忽然冒出了一个反常识的想法。“既然……你能使身体缩小，那么刚刚吞过那些东西后，还能不能……”
红皮球显得有些困惑。
“我试试……”它说。
然后胀着脸，憋足了劲，身体开始颤抖——随之，真的变小了！
我俯下身用一只手掌托起红皮球，目瞪口呆。
——整整一只皮箱就有当年半个红皮球那么大了，况且还是两只，再加一把武器。
——这家伙的胃——难道连接的是异次元空间吗。
我掂量了几下。
——重量也没有增加多少啊。
“主人的主人，不要颠我啊……要吐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红皮球放在地上。
“哈……这样不错……”欣慰地点了点头。“自走包裹……很好。”
回到城主府。
小艾和队长正躺在大堂中央的龙首雕塑下打盹，看到我和腊味饭从外面回来了，纷纷迎了上来。
“小五呢……”腊味饭小声问，目光小心翼翼望向四周。
“他刚走了……”小艾打了个哈欠。“你们去干嘛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确认过周围没有其他陌生人后，我把下午的事情跟小艾和队长两人悄声道来，并且嘱咐了一遍明天他俩去“买装备”的事宜。
“团……团长……”
小艾瞪大了眼睛，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敬佩和匪夷所思。“你这……太……能叫买装备吗……你这是明抢的好吧……”
队长皱眉思索道：“会不会有点……不……”
“不要脸是吗？”小艾摇头。“这何止不要脸，实在太不要脸了！团长！”
我抱着胳膊，感同身受地点点头。
听到这些话，腊味饭脸上不悦了，瞪着小艾：“老朽不许你说主人！”
“诶，我说徒儿呀，这你就不懂了。说一个人不要脸，明明是一种赞扬和夸赞嘛，沃兹基索德曾言——不要脸的活着的人，才能活得更好。”他理直气壮地昂着头，把身板挺得巍巍然。“达尔文那**既然那么不要脸，咱们也不必跟她客气什么。”
——话说，沃兹基索德……到底是谁。
“我记得……你上次也说起过这个人。”我困惑看向小艾。
队长用粗糙的掌心按着小艾的脑袋。“团长，可别听这傻子胡诌。这是他自己说的！”
“沃兹基索德嘛——”
小艾趾高气扬地解释着。
“我——自——己——说——的——”
一时间。
大堂内，爽朗的笑声连成一片。
我们刚才的声音很快引来了令人讨厌的家伙——管家恭恭敬敬地出现在大厅外，轻轻扶了一下眼镜。“城主大人，晚宴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就要开始了，请您准备沐浴更衣吧，这两位是我专门找来，为您侍候日常起居的……”
说完，向身旁两个美貌的金发侍女点了点头。
腊味饭目光警惕了起来。
满脸敌意地望向管家身边的侍女。
“咳……我有自己的奴隶就可以了。”我回绝道。
“这些天，您的奴隶守日日夜夜都守在您身边，一直都没有休息过。”管家望向腊味饭，带着一丝难以理解的困惑。“所以……”
管家的话，竟然令我心中一酸。
一直陪在我身边的这孩子——腊味饭这个傻孩子，在我昏迷的那三天里。可想而知，她的心情是多么焦虑、难过、甚至无助呀。
我还是第一次想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我不在了，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她会有多难过呢。会像我失去她一样难过，亦或者更甚之呢。
——现在可不是想这些丧气事的时候。
我稳定心神。
“你在宴厅候着就行，我一会儿就过去，先出去吧，本城主跟朋友还有事情没说完。”
等管家一行人离开大厅。
我转过身在小艾和队长的耳边嘱咐道：“你们明天去买装备的时候，顺便帮我捎带上我那把武器，让店老板给修理一下。对了，记得带上我的这只宠物……”
我指向身后。
“叫这家伙皮球就行，它可以帮忙携带，并且隐藏你们的新装备——到时候，千万不能被闲杂人员发现你们买到这些，这种事情，万不可张扬的。”我神色凝重地看着队长道：“不然，我就麻烦了。”
“主人……”
红皮球出声呼唤我。
“怎么了。”我回了一下头。
发现，腊味饭轻轻靠在红皮球的脑袋上，竟然就这么趴在那儿，闭着眼睛睡着了。
我微笑，把手指抵在唇边。
转过脸，小声对小艾他们说：“稍等我下，我去卧室拿剑。”随后，我从卧室的床头拿出剑，回大厅交托给队长，最后，招呼他俩离开。
返回大厅。
红皮球似乎也担心会惊醒已经沉沉睡着的腊味饭，待在原地一动没动。
我走过去，轻轻摇醒她。
她揉着惺忪的眼睛。“好累……”
这孩子——这时候我才发现。腊味饭的气色的确有些虚浮，眼白内满是血丝，真的像是许久都没有休息过了。
“你多久么睡了。”我轻声慰问。
她笑笑，微微红晕的脸贴在红皮球软软的脑袋上。
“忘记了。”
……
“驾！”
腊味饭开心地盘坐在红皮球圆圆的脑袋上——就这样，由一副哭丧着脸的红皮球驮着，带着昏昏欲睡，一脸疲惫的腊味饭离开了大厅，回到我的卧室。
“你好好睡一觉吧，等会回来。”我微笑。
腊味饭从皮球的脑袋上一跃而下。
坐在床沿，蹬落两只皮靴，白白净净的脚丫在床沿轻荡着。
忽然，她瞪大眼睛，紧张地看着我。“主人……你的剑……”她指着床头。“我们离开的时候还在这儿呢。”
我笑。
向她解释清楚后。
腊味饭才松了口气。
我忍不住问：“这是我的东西呀，何必这么紧张呢。”
“因为……”她犹豫地看着我，顿了会儿才说道：“连980个细胞质的剑，主人都没有想换，宁愿留着它，继续修理接着用……”
“那得是……多贵重的东西呀。”她垂下头，轻轻咬了下嘴唇。“甚至比老朽还……也说不定……”
腊味饭欲言又止。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我说：“武器这种东西，还是根据能力来的。我只是一个嗜中性粒细胞，并无法发挥武器中的抗体作用，因此……”
我苦笑摇了摇头。
这也是为什么武器店会限售特异性武器的原因了。
要知道，特异性武器的珍贵性，且数量稀少，而底层白细胞的数目又何其庞大。稀少的特异性武器理应交给更有能力的白细胞们才能发挥其价值。
给我使用，完全只是一种变相的浪费罢了。
“哪怕我使用再好的装备也没办法提升太多的战斗能力，而且，我也用惯了……”我拍拍腊味饭的脑袋，望向窗外。“其实，也算是某种怀念吧……它曾经主人已经不在了。”
听到我的话，腊味饭的表情略有些紧张了起来。“那是……什么……人……”
被腊味饭问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挠着头，眼前腊味饭那种紧张的表情——这反应，真有点像听到自己的男朋友的旧情人的消息。
我笑着推脱道：“一起上过战场的朋友呗。”
躺在床上。
望向纱帘。
“友谊这种东西啊……随之年龄越大，就越难交到朋友了。”我闭上眼睛。“是无比珍贵的东西呀……”
腊味饭沉默。
忽然意识到——这孩子竟然渐渐学会吃醋了。
“主人……你觉得……”腊味饭轻声问我，声音轻得仿佛在呢喃。“我们……是什么样的……关……关系……”
我随口说：“主奴。”
“是……是呀……主奴……”她缩在床上。
我为她拉过一层毛毯，轻轻盖在肩上。
看到腊味饭轻轻咬着嘴唇，闭上眼睛的样子，罪恶感荆棘丛生。
我呀，真是一个软弱的人。
我叹了口气。
——算了。
安慰腊味饭睡下后，心事重重地走出了卧室。
参加宴会的过程我不想过多赘述，因为整个过程我一直心不在焉，亦已经很难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了。
只是人多。
还有恭维。
还有孤独。
短短的时间里，没有腊味饭陪在身边，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格外的异样与恐怖。
在人群里，我端着琉璃酒杯，假笑得让我自己感到害怕。
我，一个还有几年就要而立的男人，忽然变成了一个社恐的孩子。
我是逃回去的。
趁着假意去洗手间的功夫。
我这位宴会的主角，从宴会中偷偷溜走。
回到卧室。
已至深夜。
腊味饭端着蜡烛，坐在床沿默默地等我。
“主人……我想你了。”
我一直记得。
那晚，是腊味饭第一次。
没有用老朽来自称，而是用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