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像是一场需要翻越高山的旅程,波澜不惊的日子,就如同一望无际的荒根平原,到哪都能策马扬鞭。只有远处的层峦叠嶂,预示着人生里必经的那些挑战:留在自己城塞里,眺望着那巍峨的山峦,心想着有朝一日登上并征服它,如同征服自己的人生——当然,只是眺望,永远不能改变什么,一如过往的日子,如同水一般的宁静。
兰多姆庆幸,自己终究踏上这段旅程:父亲,石板,乌加诺,突然冒出来的高阶精灵秘术师,与自己无关的另一个国家的宫廷政治……倘若不是已经经历过这一切,兰多姆很难想象,只是待在自己的城塞里,有生之年会有多少机会去知晓这个世界的秘密。
“人生还长着呢,不是吗?”他心想,是啊,人生还长着,但是却日复一日地在流逝着。
或许,不管最后的结局怎样,至少,他不会为此而后悔了,因为,这毕竟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为此而感到骄傲。
“你在想什么?小公爵?”
蜷缩在一旁囚车里的恩戈里洛问道,他看上去心情不错,完全不是一个囚犯该有的样子,如果不是因为被关在囚车里,倒像是一个普普通通旅行在诺夏大陆的精灵吟游诗人。
“我在想,你见到布丽梅尔后,该怎么辩解曾经的所作所为?”兰多姆骑在马背上,尽量让自己的马和囚车保持一致。到了差不多该想想怎么向布丽梅尔解释这一切的时候了,他心想,车队已经进入了沃伯利克林地,就要到奥诺尔废墟了。
恩戈里洛表情轻松地笑了笑,倒是并不急于回答兰多姆的问题,仿佛已经心有成竹似的。
“威德尔叔叔和你聊了什么?”兰多姆追问。
“聊?倒不如说,是老朋友的寒暄,你觉得这种解释如何?”
“老朋友?你害死了他唯一的儿子,他为何还当你是朋友?”
“你错了小公爵。”恩戈里洛无奈地摇了摇头,“蓝翎的叛军和高阶精灵一点关系没有,当我们知道他们是图财后,我们就彻底分道扬镳了,那纯粹是个意外。这一点,威德尔看得比你更清楚。”
“是吗?哼……那我应该放了你?把你当成好人去感恩戴德?”兰多姆有些生气地讽刺道。
“呵呵,你以为,以我的实力,一只木笼子能关住我?别看我浑身上下都是伤,我要真想逃走,根本不在话下。我之所以跟你来蓝翎,就是因为我知道,我没有做错什么。”
“好吧,那你和布丽梅尔解释吧。”
“正和我意。”
中午时分,车队到达了废墟。
菲尔丝正在广场上晾晒床单,看到兰多姆回来,露出了笑容,放下了手中的活儿,走了过来。
“欢迎回来,大人,这趟长途旅行,一定很辛苦吧?”
“啊,菲尔丝,还好吗?”兰多姆也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嗯,托你的福,一切正常。”菲尔丝擦了擦手里的水渍,“对了,布丽梅尔正在做午餐,图莉安和薇露正在帮她,差不多还过半个钟头就能吃饭了。”
“欸?薇露?她恢复健康了?”
“嗯!自从那天你和她……她第二天就差不多恢复常态了……真是神奇呢大人。”
兰多姆明白菲尔丝说的是什么意思,脸红了起来,为了掩饰尴尬,他回到马车旁边,准备把因为旅途劳累,还在睡懒觉的萨芙蕾和洛芙兰二人叫醒。
“呼……到家了吗?好困啊,感觉永远也睡不醒一样,回家后一定要用魔泪补充一下精力。”萨芙蕾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
“还没到呢,回秘密基地了。”瑞诺莉跳下马车,她倒是显得精力十足的样子,比起困乏的萨芙蕾和洛芙兰,完全是另一种状态,“喂,事先说好,要是那个女人在这儿,我可不进去,我看到那家伙就烦。”
兰多姆知道瑞诺莉说的是安琪莉娜,笑着问道:“怎么了?你怕她?”
“哈?怕?我才不怕她呢,我只是不想和她起冲突而已。咱可是和平主义者,哼!”瑞诺莉脸红了起来。
兰多姆把囚车里的恩戈里洛背了下来,顺道对已经下马车的洛芙兰,“先在这里落脚休息下吧,差不多还要赶一天到两天的苦才能到鲜花堡。”
“嘿嘿,没关系,客随主便。”洛芙兰倒是挺爽快。
谢尔妮茨也从马车上自己走了下来,虽然活动还不太自如,不过比起刚受伤时已经恢复了很多,气色也好多了。
“不要紧吗?谢尔妮茨,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大人,已经基本上不疼了。啊啊……看到菲尔丝小姐一个人忙活,真是过意不去呢,我等会去厨房帮忙吧!”谢尔妮茨露出轻松的表情,接着活动了一下关节,跃跃欲试的样子。
兰多姆觉得她应该没问题了,于是对菲尔丝交待道:“菲尔丝,你看着她一点,谢尔妮茨小姐在维达拉受了点轻伤,别让她干太累的活。”
“明白了,谢尔妮茨小姐,跟我来吧。”菲尔丝走过去,挽着她的胳膊,两人进入了城堡废墟。
兰多姆把恩戈里洛背到城堡顶端的一间屋子,将他放置在床上,气喘吁吁地说道:“等……等会儿……给你送饭来,如果你不方便的话,我喂给你吃?”
“不用那么麻烦,”恩戈里洛摇了摇头,“只要有餐具就行,我不用手也能吃饭。”
“你当真?”
“是的,我说,小公爵,你对待一个囚犯,可没必要那么上心,我可不想让我觉得欠了你什么。”
“唔……那随你便吧,我只是,公事公办而已。”
兰多姆有些无奈,虽然,他完全可以命令鲜花堡的一堆随从来这儿做这些脏活累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以他自己的性格,就是不想麻烦别人。
“老好人,别人都这么形容我,难道这是在贬损我?”兰多姆心想。
“嘿!哈哈哈哈!”
“哇!”
兰多姆被身后的怪叫和重重拍在自己后背上的一巴掌吓了一大跳,回过头一看,才发现是图莉安。
“你疯了?你来这儿干嘛?”兰多姆拍了拍胸口,没好气地问道。
“切……人家想你了嘛!”图莉安显得十分娇羞地挽住兰多姆的手,两只尾巴不停地左右摇晃。
“这就是传说中的乌加诺女王?”一旁床上的恩戈里洛打量着图莉安,问道。
“咦?你谁啊?你认识我?”
“呵呵,在下无名小卒而已。”
兰多姆把图莉安推出了屋子,“好了好了,走了,我们去吃饭吧。”
“喂,你这两个星期都做了些什么?怎么带了一个精灵回来,还有,那个新来的女孩是谁啊?”
“你说洛芙兰?”
“嗯,就那个矮矮的,长得挺萌的那个。”
“嗯……你没察觉到什么吗?”兰多姆试探道,他想知道图莉安有没有感知到安妮的存在。
“啊,我知道你说什么,我不是问戈芬蒂伯里的守护者,我是问那个人类小女孩。”
“不是……”兰多姆很惊讶,他没想到图莉安竟然如此先知先觉,“你全都知道了?”
“能有我不知道的事儿?拜托,整个戈芬蒂伯里都浮到了空中,我怎么会不知道,那可是我的地盘好不好!”
“那就好,那你等会儿自己去和你的同事聊聊吧,我就不掺和了。”
“啧……话说回来,我可真不想和安妮那家伙打交道,她太难搞定了。”图莉安皱着眉头吐槽道。
饭桌上,兰多姆把在维达拉的经历告诉了布丽梅尔。
“情况大致就是这样,最新信息是:石板也有可能会被伪造,至少安妮是这么告诉我的。所以,如果没错的话,布里摩尔给我的七号石板,是块假的,而戈芬蒂伯里的二号,则暂时放置在地城内,以防不测。另外,下落不明的一号石板,在诺夏境内,这个已经得到了确认。”
“大人,我父亲应该不知道那是假的,否则他会如实说出来的。”菲尔丝解释道。
“嗯,这一点,我相信牧师,毕竟是临终的嘱托,以他的人品,不会骗我。”
菲尔丝点了点头。
兰多姆把目光投向布丽梅尔,她的表情显得有些忧虑,或者说,她完全没有料到恩戈里洛的出现。现在,她作为高阶精灵王位斗争的落败者,却要下决定处置一位曾经陷她于不义的议会成员,某种程度上,会感到相当为难。
“咳咳……各位,看来大人有话想和布丽梅尔小姐单独聊聊,我们先离开餐厅吧。”菲尔丝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迅速和其他人收拾好了餐具,离开了房间。
“萨芙蕾,你留下吧。”兰多姆说道。
萨芙蕾点了点头,坐在了餐桌上。
“兰迪,你想让我怎么做?”布丽梅尔开口了,她显得不太有主见,向兰多姆求助。
“我了解,布丽梅尔,我知道,以前那些事情,你早就想要割舍掉,不想再做什么干涉了,对吗?我也一样,如果可以,我也不想把那个家伙带回来。但是,他貌似知道很多情况,即使不是为了惩罚他,我觉得你也有必要和他单独聊聊。”
“他有说过,他想带萨芙蕾回丰沛之域吗?”布丽梅尔一边望着萨芙蕾,一边问。
“唔……那家伙确实这么说过来着……我想是因为苏米莉侍团的缘故吧,毕竟我是艾莉莫拉女王赐给你的助手,他们想让我回去,说明……”萨芙蕾说到此处,欲言又止,“不,我才不跟那个家伙回去呢!哼!”萨芙蕾语气坚决地排除了这种可能。
“说明,我的表妹想彻底剥夺我的王室身份。”布丽梅尔接上了萨芙蕾没说完的话。
“不过……”兰多姆摸了摸下巴,分析道,“我想那个家伙对我有所隐瞒,他的真实目的,其实并不是这件事。而且,根据他对石板的了解情况,我觉得高阶精灵也在打着什么算盘,这件事,必须得搞清楚才行。”
“嗯嗯,我也觉得,恩戈里洛诡计多端,肯定还有什么阴谋。”萨芙蕾附和道。
“看来,只有亲自会一会他才知道了。”布丽梅尔下定了决心。
“你确定吗?布丽梅尔,如果觉得为难的话,不用勉强。”
“不,当然不,虽然我不想惩罚他,但我毕竟是高阶精灵,如果有什么责任和义务需要我承担,我都会义不容辞的。”
“那好吧。”兰多姆站起身来,说道,“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