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公孙先生？”
苏怀秋有点茫然地看向了面前的中年店家。
“合纵连横，当今天下还能用得了么？”
“当然能用。纵横之术，无论是再过多少年，都能用。”
后者想起了当年的事，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一边叹息着。
“大争之世，衍生出了纵横家。我不是鬼谷先生的门徒，但我却知道，鬼谷纵横之术的精髓。大争之世虽无毛戈相向，合纵连横之中易是如履薄冰。而所谓的合纵连横，其实......唯利恒！当年，张子入秦以后，被任为客卿。他提出的伐战之策，让秦君兵不血刃便拿下河西大地。所以，秦君拜张子为相。张子的横强论，即使到了今天，我依旧还敬佩不已。然而，名士都有自己傲气，我也有。拿下河西以后，我告诉秦君，大秦有张子在，无需我公孙衍驻足。所以，我离开了大秦。”
“我记得，您后来是被魏王重新请了回去，抗击大秦的汹汹来势？”
苏怀秋举起酒碗，对着公孙衍说道：
“敬公孙先生。”
“哈哈，不必客气。”
公孙衍将自己碗里的酒一口喝干。
不知不觉之中，半坛美酒，已经下了两人的肚里。
当然了，少年相士也不过喝了一两碗而已。更多的，还是被公孙衍一口一碗地喝掉了。
“我与魏王之间，其实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但是我知道，如果我想要证明自己，就必须答应他的请求，去魏国做官。哈哈，我依稀记得，那几年是衍这一生中，最为风光的日子。五国相印，六国合纵。只是......诸王都有一己私欲，每一国都不愿意驰援他国，或是与秦为敌。所以，衍的合纵之策失败了。”
中年叹了口气，终于不再喝酒，而是将酒碗放了下来，看向面前的少年相士。
“先生你不是一般人，看相测卦无人能及。若是辅以纵横之术，想必能成就一番大业。秦国质于赵国的公子，应该是庄襄王的女儿，那位穗殿下吧。我曾经听张子提起过她。她若是成了秦国君王，想必是准备谋图天下的。如今山东六国，都已经陷入了衰败之中。周室天子也不知逃窜到了哪里。现在正好是大秦一统天下的机会。若是先生你愿意的话，想必在大秦为相，都不会是很难的事情。就像是当年张子入秦那般。一出场，就是满堂喝彩。”
“公孙先生过誉了。”
少年相士轻轻摇头，有些不解地问道：
“先生您为什么不考虑一下，亲自出手，助秦君完成一统大业呢？这不是公孙先生毕生努力的目标么？”
“我年纪已经不小了。再也没有当年的冲劲，也不会再想着什么合纵连横，什么一统天下了。”
公孙衍苦笑起来。
苏怀秋这些年阅人无数，他很清楚，公孙衍的苦笑中，到底包含了什么。
无奈、不甘......还有那份无处安放的好胜之心，以及对于未来的迷惘。
这位一直带着温和笑意，帮了他许多的中年人，其实内心也是无比的复杂，也一直都很懊悔吧。
当年他与张仪合纵连横，他去合纵抗秦，张仪横强东出。
可到了最后，两个人谁都没赢。
但是，天下名士的眼睛却是雪亮的。
一怒而天下惧，安居则天下息。这份气魄，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呢？
就只有他们两人而已。
但是......公孙衍还是不甘心。
他想要让面前这少年，继承他的纵横之术。至少，能做出一番事业来，也不枉费他当年的奔波游走。
至于他自己......
他有些累了。
“我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了。就算是想拼，也未必还能拼得动了。所以，如果苏先生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将我对纵横的理解教给你。日后，你要辅佐那位新的秦王时，也好纵横天下。”
纵使公孙衍已经到了中年。他说话的语气，依旧铿锵有力。
仿佛自己依旧还是当年那个身带五国相印的纵横名家。
“公孙先生的才能，不应该就此埋没。”
那少年相士犹豫了片刻。
“苏某愿意跟随先生学习合纵连横之术。但是同时，我也想请公孙先生，再次出山！”
嬴穗肯定很乐意看到，当年的犀首，秦国大良造再度出世，帮助秦国吧。
可是......
“......我，应该不会再出山了。”
公孙衍闭上眼睛，仰头叹息。
“苏先生能继承我的纵横之术，在大争之世之中崭露头角，那就是对衍最大的安慰。既然先生你愿意学。那在你离开凉都以前，我会尽力将毕生所学教予先生。助先生你与那下一位秦王，一统天下。”
......
那年，孝公曾经问过商君。
“商君呐，秦国可否，一统天下。”
或许......
快要有个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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