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芷小姐我也见过，大家闺秀，温文尔雅。我觉得，她应该不会注意这种事情吧？
而且，话说回来。你承了龙脉近一甲子，一只手把汤家摁在燕京，摁的没半点脾气。你还有怕的事？”
“呵呵--大哥不说二哥。”汤芎拍着自己的三月怀胎肚，满是皱纹和老年斑的老脸上，挤兑出一丝讥讽：“我年纪大了，但我眼睛没瞎！自囚了60年，也不是没和那些阴诡打过交道。
步鸽也是一个好女孩，甚至在你离开她之后，依旧在心底为你留了一个位置。你呢？你敢正视她吗？
要说起事迹，用一个晚上，获得【黎明鬼燕】称号的你，好像也不比我这个糟老头子差啊~~”
“啧--”黎换羽咋了一下舌，目光依然盯着前方，刘海重新放下，让人看不清模糊在光影后的眼睛：“我们不一样。”
胖老头噗嗤一声，悠悠的话语，带着琐碎的讥讽，或是自嘲：“没什么不一样的。都是一人一妖，一妖一人的，有差别吗？不就是两个胆小鬼吗，有差别吗？不就是两个蠢蛋吗，有差别吗？”
“啧--”黎换羽撇了撇嘴，后视镜里的脸颊，没有多余的表情：“好心当成驴肝肺，得~~，当我没问。”
“你承了龙脉的分配权，我寄托在龙脉里的记忆，你也看到了吧。怎么样？很不堪，很郁闷吧？”
“还好，如果换我上，可能做得比你更糟。”黎换羽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不轻不重的说道：“毕竟血脉亲情，是生灵存活于世的最大因果，最大羁绊。”
话说到了份上，自然便说开了。
汤芎理解黎换羽有口难开的痛苦，黎换羽现在也约莫知道了，汤芎临阵退缩的原因。
不是近乡情怯的不知所措，也不是什么后悔啊、懊恼啊、愤怒啊~~之内有关无关的情绪。
纯粹是，一种害怕，一种自岁月，自容颜，自那荒唐可笑的自囚，带匆匆带来的害怕。
离开时许下回归的诺言，曾想着意气风发，荣光万千的归来，没想到，竟迟了快一甲子。
走时还是拘谨少年，回来时，却已经白发苍苍。
她呢？听人说，她是年轻的模样，想来应该和那时候一样。穿着旧式的校服，站在藤蔓和花丛中，零星的光影映着眼角的泪痣，一颦一笑都带着自己的意味。
又看了看后视镜里的自己，一个年老的胖老头。
（还真是让人丧气啊~~！）扯了扯嘴角，眉毛都开始疏落的老脸上，仿佛酝满了独属于老男人，那一点让人哭不出，笑不得的惆怅：（早就没什么体面咯~~）
闭上眼，天地昏暗，老人决定休憩，好好养一下精神。
这一天，他等了快60年，老人想在这一天多一点体面，体面一点，就不会让自己显得那么狼狈。
黎换羽点燃嘴上的烟，深吸一口，赤红的火星燃起渺渺烟气。打开电台，舒缓悠扬的隐约，自车载音响中流淌而出，把车里车外隔成两块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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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童湾中学，老楼花圃
“...行...行...知道了。对对，红绿灯的调控，就麻烦斌哥你了......不用不用，瘫痪交通那罪过可就大了。就是让后面那辆车追不上就行。
嗨~~请客！必须请客！改明儿我就提百花酿上门...得嘞...”
放下手机，白临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自己明明还是一个孩子，为什么要承受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重担？
算了，重担就重担吧。今天找关系付的人情，就从黎换羽转正的工资里扣吧。
一想到这里，白小哥眼中的疲惫和不愉，便消逝一空。迫害他人什么的，果然还是最快乐了。
松懈放空了一会儿思绪，白临轩便收回了思绪，面带浅淡笑意的，望着坐在自己面前书本上，只存在于自己视界中，举着流光叶片的花妖精长老：“长老，这次给你们添乱了。”
“哈哈哈--”苍老而温和的笑声，仿佛凝练着独属于时光的悠悠：“都是一家人了，就别说两家话了。”
“童湾铃塔下，打理出了一小块花圃，小辈们已经去布置了。那处风水不错，想来今夜之前，就可以布置完成。”
辅灵使了了心头一事，脸色变得更加放松，缩在椅子上，就像一只晒太阳的懒猫。但是提督司的人都知道，家猫是猫，狮子老虎也是猫。而白临轩，必然属于后者。
“苍芷小姐呢？”
“正在【百花秘境】接受调养，她的底子不错，但身体素质太差。调养之后，虽然治标不治本，但是多少可以让她好受一些。”
辅灵使轻叹了一口气，一株能在绝灵时代盛开的奇株良才，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念想的。
但是世事如此，再说些有用没用的屁话，显然就无趣了。
白临轩轻笑起来：“黎换羽这次的燕京之行，多了些波折，但也受了不小的机缘。想来，千百年之后，也能咱上头的那个位份，多一些考虑。”
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做事也要有自知之明。涉及到提督司的‘家事’，别人不帮忙是本分，帮忙便是情分。
白临轩受了这道情分，所以并不介意，用一个迟早会公布的秘密，全了这份情分之后的因果。
花妖长老笑的眯起了眼，一位‘星宿’可期的燕妖的善意，早已超过了这次顺手施为的成本：“提督司受人之恩，便是清河的三山一水受人之恩，不过场地而已。
况且，苍芷也算是吾族的晚辈，但时也命也......算了，关乎道心理念，我也不好多说。”
（道心啊~~）白临轩点了点头，不反驳，不支持。挑起了纤细如刀的细眉，又在浅淡的俚语小调中，将细眉放下。
花妖长老面色了然，精致可爱的小脸上，只有令人欣悦的适宜神采。举着流光的叶片，向辅灵使示意之后，便融入了庭院的花草，不见踪影。
白临轩靠在椅子上，手捂住脸：“希望这一次，黎换羽和步老师，可以学到点什么吧。
......这特么的，操蛋的世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