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站一坐，就这样对峙着。
“有事吗？”哈特表面上收起了枪，但实际上却在背后抓紧了匕首。
马伦很轻松地耸了耸肩，看上去完全没有恶意，启齿一笑：“算是有事吧，毕竟我也只是在摸奖，然后一不小心摸中了而已。因为我总觉得除了警卫队之外，还有其他人在搜索这几个法国人，所以我就稍微做了些动作，只是想看看这些人究竟是谁而已。”
但很明显，哈特并不接受这样的回答。
“我不相信你只是因为好奇而做到这种程度，你是卫兵队的人？还是哪里的大人物？戒严时间还往外跑的人不可能是一般人。”
马伦竟然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想要在这座城市混迹的人，没有一个是笨蛋，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没错，我这么做，确实是稍有私心，是想看看这群在伦敦暗中行动的人，究竟有没有合作的可能性而已。”
“合作？好啊。”哈特倒也干脆，没有一点犹豫：“把这俩法国人给我交了，然后咱们再谈合作。”
“果然干脆！”马伦拍手叫好。“请让我分析一下，最近，白教堂区的负责人维文抓到了两个疑似法国间谍的外乡人，之后的第二天，白教堂区着火了……”
马伦就此顿住，抬头歪了哈特一眼，哈特依然面无表情，与往常一样。
耸肩一笑：“我的意思是，如果这两个法国人抓住了的话，那么那两个人的嫌疑，是不是就能够洗清了呢？”
“不知道啊。”哈特的嘴角在颤抖，似是有些憋不住的笑容：“说不定只是会让‘两个法国间谍’的措辞变成‘四个法国间谍’呢！”
这个人是在试探自己吗？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就差临门一脚了啊。哈特心跳有些快，如果是直接来打上一场的话，可能都不会觉得如此难受，但现在光是与这个人对话，就已经是相当累的一件事了。两边都不说破，在维持这个平衡的基础上，究竟能够将事情谈到什么程度。
“对啊，宁杀错，不放过。放眼现在的世界，也就只有帝国有此魄力，能够毫不顾忌的做到这种程度。”可马伦的表情却略显悲伤：“但你不觉得有些残忍吗？”
残忍？哈特从未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场合下听到这个词，在“阴暗”面的人们，真的会有“残忍”这样的想法吗？
马伦张开双手，理所当然道：“帝国现在十分强大，有很多纯粹被帝国的荣光所吸引的人前来学习先进的知识，甚至是来帝国膜拜。但如果只是因为他们是异邦人，便对他们产生怀疑，甚至是拘捕，这难道不是残忍吗？帝国是可以包容一切的，虽然确有宵小之辈不假，但在我看来，白教堂一事，简直就是欲加之罪。”
哈特不说话了，这个人说到这份上，就一定还有什么想说的，不可能只是来安慰自己的，安慰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但现在的卫兵队总长，实在是能力不足，好坏不分，帝都这么多年的安宁，让上头的人选官出现了懈怠，可现在法国动荡、北美新败，是安逸的时候吗？”马伦右手放于胸口：“如果我是卫兵队总长的话……”
来了，等的便是这句话，哈特眉毛一挑，心中的石头算是落地，微微低下的头也终于抬起，两人的视线就此交汇。
马伦注意到了眼前人的变化，情绪更加高涨：“如果我是卫兵队总长的话，至少不会让这种冤假错案过于频繁地出现吧，安逸的时候太松懈，紧张时期太敏感，这正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应该不至于吧。”哈特终于拖了一张椅子坐下：“白教堂的这件事，你觉得是什么大事吗？应该还不到会换人的程度吧？”
马伦也点点头：“这我倒是承认，所以这两个法国人，我可能要稍微抱歉一下了。”
“不打算交？”哈特当着马伦的面掏出了匕首，现在需要的不是暗中行动，而是直接示威。
窗户外面没有声音，只有卫兵之间的谈话。马伦伸出手指，指了指窗外：“你觉得，就两个法国间谍，和一场算不上太严重的大火，能让全城戒严，这至于吗？表面上能让一般平民觉得，这是帝国对于敌人的态度，但实际上呢？对那些真正有恶意的人来说，难道不就是直截了当告诉人家‘我们的调查一点进度都没有’吗？这只会让事情越闹越大，越来越多图谋不轨的人和国家，会对帝国造成重创。”
马伦双手十指交叉，拢成一个圆：“所以，我希望让这件大事在内部消化，仅仅是我们自己的大事，等那个无能的总长下台之后，我上去把这件事情解决，法国间谍被绳之以法，在外国反应过来之前，帝都已经一切安好，我也坐稳了这个位置，虽然以前像是在幻想，但现在天时地利皆在，正是时候不是吗？”
还是先不要否认，只是提出一个简单问题吧：“好，那就算这一切都成立，那你怎么就知道下一任卫兵队总长就能是你？”
“我觉得罗德尼男爵的孙子成为卫兵队总长还是可以接受的。”
听到这，哈特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原来是个可恶的世家。
“怎么样？交易成立吗？”马伦的双眼已经开始泛光。
但哈特却果断将他慢慢靠近的脸推到一边：“成立个屁！人在你手上，机会是你创造的，你要真想这么做，这俩法国人在我来之前你就能直接带走了。”
“哈哈哈，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马伦手指头在哈特的眼前一转，身体完全放松，已经真正的失去了戒备：“其实很简单，我希望你能为我所用。”
“什么……意思？”
“你可能不知道，英国的军方，其实在暗中也用钱或其他利益收编了不少‘阴暗面’的人，他们为军方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处理一些军方不方便出面的事情，你看起来也是那些人之一。”
这时候还是默认吧，辩解已经没用了。
“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做这些事，当然，在无事的时候，你也可以随意行动，我想要的，只是与那些人对抗的力量罢了……”
马伦当然不会知道，面前这个他欣赏的人，也是一个西班牙人的附庸。
不问理由，只听结果。哈特终于收起了武器：“半个月，只给你半个月的时间，这两个人就藏在你我都知道的地方，如果半个月事情没解决，我就要带走这两个人。”
“事情应该最近就能完成，完全可以。”
像是达成了共识，两人的手握到了一起。
“那我们算是朋友了吧？”“少套近乎。”
马伦也不在意冷冰冰的哈特，继续问到：“那能跟我说说，你是为什么来到这里的呢？”
“没什么，只是为了找一个熟人报仇而已。”
“啊，那我也不便多问了。”
马伦抓了哈特的手好长时间，终于分开。
但在哈特行将离开之际，马伦又开口了：“啊，我还是要说一句。白教堂区大火的具体原因我并不清楚哦，但我也不想追究，因为这里是伦敦可以包容一切，罪恶也好、仇恨也好、过去也好、善良也罢，糅杂了太多的东西。我的意思是，欢迎来到这里，朋友。”
两人的视线，交汇，又错开，又交汇，直到最后，一方消失在视野之中。
“我有这么不可信吗？”
哈特离开了，马伦转过身，在身后的桌子下面，翻出了藏在那里的从海里打捞上来的隐身头盔。
“哼，到最后也没全说实话呢。”
* * *
“怎么样？那两个人呢？”奧菲莉娅已经等在外面很久了，哈特刚一出来便跟了上去。
“我见到卫兵队的领导了，那两个人已经被控制住了。”哈特自然不会跟奧菲莉娅说实话，毕竟她以后也会加入卫兵队：“不过，需要让我在他面前美言你几句吗？应该对你蛮有用的。”
“不，不用了，犯人抓到我就很高兴了。至于卫兵队的考核，我会用自己的实力去通过。”奧菲莉娅说得斩钉截铁。
“好吧……”哈特叹了口气，但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对了，奧菲莉娅，伦敦是不是有一支不属于卫兵队的部队啊？”
奧菲莉娅点头承认道：“是的，你说的应该是皇家卫队，属于国王的私人卫队，不属于卫兵队。”
“哦，原来如此。”哈特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
马伦这个人，绝对不仅仅是想要成为卫兵队总长，他刚刚说“想要得到与那些人对抗的力量”，是什么事情要统合伦敦的兵力来做的？如果不是打算政变或者是独立的话，那也就只有“还政于君”了。
哈特抬头，刚才的房间，油灯已经被熄灭——
“到最后也没跟我说实话，这个混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