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的早晨，复读机似的鸟鸣打断了我安逸的睡眠。
睁开眼，混沌在我的面前反复打转，两眼冒着星星。
昨晚的失眠让我直到现在，头还有一点晕乎乎的。
面对着雪白的天花板，低下头去看，灿烂的阳光和烈日下的大好风光一览无余，蓝天白云，绿树成荫，多舒服多养眼，可唯独醒来背后一身热汗，就连竹席上也印上了水迹，睡衣更是大雨里淋过似的，黏在身上湿乎乎的。
我扯了扯自己的背心，尽管全身已经很难受了，但我还是不想动。
类似于电脑开机了，但仍然停在更新画面，死活也进不去。
暑假以来，我每天早十晚十二的作息已经养成了习惯，今天突然六点半睁开眼，果然有一点不习惯，为什么偏偏九月初就要上学，暑假的余额真的彻底清空了吗，我难以相信自己的大脑，我觉得一定是老妈为了让我早起，所以最近老是蛊惑着我，开学了，要恢复正常作息了。
哎，就算自我迷惑，重新闭上眼，也不得不顺从着闹钟的响起，做一些无谓的挣扎。谁让遭受苦难的永远是我们这群学生阶层。
学校这学期竟然破天荒地规定七点半开始上课，比周围其他的学校早半个小时，就因为我们学校大名叫南华，拥有初中部和高中部两个校区，而且为了不占用市内其他商业用地面积，就连教学楼也穷酸地重叠在一块。
可这样的学校竟然是临海市边海区排名第一的学校。
有点想不通。
当然，我不是什么所谓的学霸，要为学校鸣不平之类的，我只是普通学渣中的一员，第一只做心里安慰，其实我被仅仅关爱优秀学生的老师放弃很久了。
一想到自己在学校里遭受了不公平待遇，我的腿不自然地停止了下床的举动。
上什么学，折磨自己，还不如在家待着当一个安分守己的宅男。
然而我被莫名其妙地拖动了。
然后摔了个人为的屁股墩。
“郑奕涵同学，今天是初二上学的第一天，你现在应该起床出门了。”
说话的不用问当然是我的老妈，你以为会有亲爱的青梅竹马或者妹妹来个清晨的问候吗，想得未免也太多了，一般在这个时候不敲门进来，且不打招呼便对我动手动脚的，也只有她本人了，看她这一身黑色职业装的行头，扎了个团子头，想必现在是准备去上班了，顺便捎上经过她公司半途的我。
至于早饭。
她作为一个正式的上班族，自己都无法保证按点早起，更别提辛勤地为我做饭了。结果自然是在外面的早点摊上搞定了。但值得庆幸的是，这一带的早点摊特别地密集，包子铺光是沿街就有三四家，而且他们的价格差距不太大，价格实惠低廉，所以受到了经济本就不宽裕的我和老妈的青睐。
“好了，我投降了。”大喇喇地脱下背心。
老妈替我拉上了窗帘，“注意点形象好吗？”
“反正也没人看到吧。”我们家住的是安静的小高层，前面是别墅区，一般来说不会有偷窥的人，更何况我们家住在十二层，除非别有用心的人拿望远镜放大好多倍，而且是看我这个初中生，也太没眼力见了吧。
“没人看到也不行，假如你现在是女孩子，你不就走光了，多长个心眼好吗？”
“那请问男生走光就不是走光了吗？”我反驳她道，“现在是新世纪了，提倡男女平等，凭什么男生就该被看到？”
“行行行，那你遮着。”
说完，一条连衣裙从我的衣柜里被抽了出来，扔到了我身上。
“我不要穿这玩意。”我向她伸手，她无奈将短袖衫和长裤校服扔到了我面前，
“男生或者女生的校服随便你挑。”
“这还差不多。”
我比较着两件校服，觉得还是男生的校服更适合我，虽然有点土气，但比穿女生的校服裙子具有安全感，而且让新班级里的女生看到崭新的我，显然男生制服更能说明一切问题，女生校服只会让她们误会我跟她们是同类，不利于后续剧情的展开。
看到这里，也许你会疑惑我是从哪里来的女装大佬。
但事实上不是。
不确切地说。
姑且将我身上这种不寻常的现象称之为一种超能力吧，大概在三年前，意外遭遇了一次惊天动地的大雷暴之后，我侥幸逃生，苟且夺回了一条命。
可是之后每逢雨天，我的性别就会相应地发生逆转，晴天正常，阴天变女。而临海市靠海，下雨又特别频繁，雨哗啦啦地下起来没完没了，停了一阵子之后，又开始不打招呼地降临，所以我经常由于天气转变的缘故，时男时女。
虽然获得的福利比男生要多，但过得会比较辛苦，需要应付各方面各种各样的压力，虽然有想过保持一种性别不再变化，但目前在科学上并未找到治愈它的有效方法。
“换好了。”系紧裤腰带，整理好领口，我的心终于安顿下来了。
偶然一次晴天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今天作为男人真真切切地活一次吧。
在女生面前多展示自己男人的一面。
“我认为还是校服连衣裙的风格适合你，要不你再考虑考虑？”老妈向我征求意见，一眨一眨的双眼似乎在抗议我做出的选择。
“不用了。”我意已决，任何人也无法说动我。
“明明女孩子才更加可爱啊，答应妈妈一次不行吗？”
“关键我现在是男的！！”
“好吧好吧，你就倔你的好了，不用太在意我，反正我的喜好跟你也没关系……”
“少废话了。”见招拆招，她又想使苦肉计逼我就范，但这次被我看穿了，“陈博士她大概什么时候再联系我，最近有从我身上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原因吗，还是说又一次失败了？”
“她什么都没说。”老妈较为不满地回答道，又扯到上一个话题来，“让你穿一回裙子有那么难吗，你难道不担心今天会下雨会打雷吗？”
“我不担心。”
“下午起风了？”
“也只有你才这么期盼我变成你女儿吧。”
“既然你懂我，为什么不照我说的话去做呢，你个不孝子。”
“现在不是封建社会，我照你的说法去做才是不道德吧，而且我也没哪里表现出不孝的地方，长辈失德在先，误导后辈做出错误的事情，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孝道吗，老妈你把孝道看得太轻了。”言辞激烈地辩驳道，总而言之让我换上女装痴心妄想。
“哼，总有一天你不得不穿上的。”
“那也不会是被你强迫穿上的。”
有时候我真的是不懂我老妈的脑回路，她一个快奔四十的人了，思维还和现在的年轻人一样活跃，动不动就跟我称姐道弟，完全不把我当她儿子看待，倒像是体现出她有多年轻一样，老是用着不正经的口吻跟我交谈。
大概想换个角度当我的知心姐姐，然而我宁愿她离我远远的。
换完鞋子之后，我像个跟屁虫似的追上她，一同坐电梯下了楼。
真香定则普遍用于能力无法施展到的地方。
比如前一秒我有可能和她吵架吵得不能自已，但上学坐公交和地铁都不是最佳选择，坐她的车才是最方便的，我就会临时放低身段，尽量避免再起冲突，等到有利于我的方面失去了作用的时候，再果断抛弃我厌恶的谄媚一面。
人总会不得已变成自己不想看到的某一面。
对老妈如此，对同学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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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车停在了楼下的车库，虽然只是普通的工薪阶层，但到了2016年，买一辆车并非难事，而且自老妈离婚之后，她从爸爸那里分到了一套独立的房子，也就是我们现在居住的地方。
离婚之前，爸爸是当地一个有名望的建筑师，一年挣的钱比我老妈的工资翻十倍都不止，出手相当得阔绰，设计的作品在业内也是公认的牛掰，但他有一个特别坏的习惯，那就是酗酒，而且从未想过改正，每次喝的醉醺醺得回来，我老妈好心好意帮他换衣服，醒酒，每次都免不了被他粗暴地对待。
所以当初为了所谓良好经济的状况和他结婚的老妈，毅然决然和他离婚了，并且从他的手中成功夺回了我的抚养权。
在车库出口等了好一会儿，我以为我老妈故意玩失踪了，转过身才发现她已经将车开到了我的身后。
“发什么呆？不要磨蹭了，快点上车。”她拉下车窗，使劲敲着方向盘，“你该不会又想逃课吧，我告诉你没门的哦，这年头上学还是有一点用的，没文化谁愿意当你女朋友，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老妈，我…我才初中生，你想哪儿去了。”对她简直快无语了，为什么我老妈是这样一种人，“再说我也不需要女朋友，有游戏陪我就足够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重样，女朋友能做到吗？。”
“游戏能当饭吃吗？”
“你说不能那就不能吧。”看，为了上车我已经把尊严丢掉了。
“口是心非。”
老妈一脚油门，很快驶离了车库。
“其实游戏比与女生相处的难度系数低，和女生在一起你要考虑说什么，做什么，怎么样讨好她，但游戏不用。”我坦诚地回答道。
“然后呢，你娶游戏为妻？”
“那当然不是，我只是不想过早地考虑与年龄无关的事情。”
“呵呵。”老妈冷笑了几声，“过早的考虑并不是坏事，而且你的特殊体质可以让你变成女生，难道你就不能从自己的身上学一点东西吧，比如女生的思考方式，女生想要些什么，如果从自己身上全部模拟出来了，哪还有搞定不了的对象，我看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是两码事。”我仓皇无力地辩驳道，“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不能一言以蔽之。”
“不一样？”老妈一个急转弯，车向右拐，吓得我差点在车内摔了一跤，“我看你是中了邪了，等陈教授治疗的方案出来了，我一定要把你这不开窍的小子固定性别为女人，既然娶不回老婆，让别人娶你也是值得考虑的，而且我连给你买房买车的钱都可以全部省了，说不定还能捞来一笔彩礼钱。”
“喂，过分了啊！？”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表现出儒雅随和的一面。
“我可不过分。”老妈看到我被激怒了，笑得格外开心，“我只是用我的语言来说明这个社会的残酷性，如果你做不到食肉的狼性，把狼当成了吃草的绵羊，你注定是要吃亏的，因为变成了食草动物的狼，总会有一天被肉食动物当成猎物的。”
“懒得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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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我帮你在公司里物色了一个小姑娘。”
“你说什么？”我讶异道，“帮我物色小姑娘？”
“对啊。”她顺手将手机甩给我，“相册里面有几张照片，我从同事那里弄来的，她家的妹妹，长得挺标志的，我想你会喜欢那种活泼外向的类型。”
“是你从人家朋友圈里扒下来的吧。”我才不相信我妈她会做这种为我着想的事情，她不坑我，我已经谢天谢地谢祖宗了。
“不信拉倒。”
“这是洛花音吧…”我忍不住叫出了声，“你居然不认识她？”
“她很有名气？”我老妈困惑地回头看我。
“你小心点前面，女司机。”我不得已把她的注意力绕回公路上，然后向她详尽解释道，“洛花音和我从小一块长大的，老妈，难道你不记得了吗，就以前住我们隔壁的那个小女孩，她姐姐和她差了十来岁。”
“不记得，时间太久了。”她摇了摇头，“既然你们俩都认识，那干脆我找个时间把她约出来，你们叙叙旧？”
“你和她老姐在同一个公司？”我感觉我的脑袋昏昏的，世界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发生。
“不是。”她立刻否认了我的猜测，“她姐姐是我们公司财务部的新人，我是她的顶头上司，我询问了她之后，才知道她有个妹妹，然后帮你要到了关于她的信息和照片。”
“新人你也不放过啊？”
“别说的我跟狼外婆似的好么？”她一脚踩下刹车，又是个化整为零的大动作，要是事先没系安全带，我这会儿恐怕不幸飞出窗外了。
心惊胆战没过一会儿便迅速冷却了，她将车停在了学校门口，“快点下车，交警在附近巡逻，我不等你了。”
我被使唤下车后，一个人孤零零的样子有点不对劲，我摸了摸身后，怎么空落落的？
“喂，我书包还在车上！”
然后一个优美的弧线划出，书包被扔到了马路上，我在众人的诧异中，飞奔着去捡那个轻飘飘的空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