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的火光愈发强烈了，映红了陈鸥缺乏血色的脸。
她看着陆远的背影，眼中隐藏着决绝。
船舱内，陈文的话还萦绕在耳，从陈文的口中，她第一次了解到了有关杨家这个圈子的可怕。
“杨家远不止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任何一个过百年的家族如果没有足够的底蕴支撑，你认为他们能够风平浪静的度过一个那么艰难的时代还能屹立不倒吗？”
“他们掌握了多数人难以企及的资源，他们有足够的话语权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在这场无声的斗争里，是数代人用血和命才换来杨家如今的地位，他们就像白蚁一样无孔不入，遍布在这个国家机器里的各个部门……”
“过去的一个世纪里，他们参与过战争，甚至包括这个国家的重建都有他们的痕迹参与其中，只不过他们始终是活在黑暗里的影子，就算他们做出过再大的贡献，可他们自始至终也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工具和傀儡罢了！所以……他们其中的一些人开始不安，他们不择手段的在每个位置都安插棋子以求自己能亲自站到台前，成为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那几个人，这些人当中有些甚至是你能够从电视上经常能看到的！”
“京城的宋家，沪市的聂家，杨城的杨家……”
“可无论他们身份再怎么转换，他们这些人都有一个统一的称呼……青帮！”
“……”
青帮，不过简单地两个字，却在时代的弄潮里掀起过海浪风暴。
随着时代的进程，他们迎合潮流将自身的帮派背景隐藏的更深，可历史是时代的见证者，在过去的一个多世纪的进程里，到处仍然残留着关于他们的传说。
这些故事里，或许会有过度夸张的地方，可不可否认的是时过境迁，它依然存在。
听着陈文的讲述，陈鸥逐渐沉默，这是她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杨家的可怕，尽管只是陈文口中再平淡不过的几句话，可这些话背后包含的势力的能量却令人宛若处在暴风中心，随时都有被撕裂的危险。
有那么一刻，她忽然明白这次的事情并不是终结，她清楚的知晓杨婧的手段和为人，也明白陆远不可能永远像现在这样保护着她，而她需要的更不是成为一个累赘！
她要的更多，她渴望自由，渴望自己的命运由自己掌控！
尤其在此刻，她早就厌倦了被别人掌控的感觉，这种强烈已经深入骨髓。
所以她看着陆远强撑着挺直的背影，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陆远！”
陆远回头了，可他并未察觉出任何不对。
陈鸥同样看着他，眉头突然放松地舒展开来：“快点上去吧！”
陆远冲她笑了，可虚弱苍白的嘴唇只是蠕动了下便紧紧合上，随后点了点头。
看着陆远虚弱地踏上悬梯，陈鸥默默地笑了，眼中似乎多了许多思绪。
她悄悄地后退着，下一秒老金坚实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肩头，扶住了她。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有他在或许你以后才能真的有安稳生活的机会。”老金的话简单直白。
陈鸥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
“让我最后自私一次吧！”
“你会后悔的。”
“我会后悔！”一双眸子凝视着黑暗，将所有感情悄无声息地掩藏在眼底，“但我更不愿意将来再经历一次像现在这样的场景！”
老金没再开口，他明白陈鸥，也明白她的所有顾虑。
…………
…………
陈鸥望着头顶之上，半空之中。
经此一事后，陈文的计划还能再继续实施吗？
这一刻她仿佛突然能感受到陈文的绝望，是什么力量才会驱使着如陈文这般的人踏上一条似乎不可能实现的路，对抗杨家，这个看起来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对她来说更像是个笑话。
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存在过绝对的公平，陈文所做的如今在她看来，无非也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将命运掌控自己的手里，只有这样她才能有权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呼……
空寂望不到边的漆黑的夜幕下，一声叹息从胸膛里轻呼而出。
不过那么几秒的时间里，她曾经自以为的世界，就这么悄然无息的一点点崩塌瓦解在自己脸前。
如果继续下去，她希望从来没有认识过眼前的这些熟悉的面孔，就这么无知无畏的活下去，做一个普通人被淹没在人群之中或许才是最大的幸福。
她的视线在时间的长河里缓慢扫过一张张脸，可她的瞳却在迎面而来的身影之下缓慢放大……
陆远不知何时退了回来。
他悄无声息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却又迅速将她抱住，挡在了身前。
正当陈鸥在混乱和迷失之中无法自拔时，一口热血在陆远的口中喷洒而出……
当她感受到陆远的血液的温热时，一股难以言喻的痛宛如撕裂了心脏般，在心底悄然蔓延。
“不……”
她失神地缓慢低下头，眼底满是难以置信。
可当两个人紧挨着的胸口被鲜红浸湿时，她的心脏突然一阵抽搐，仿佛那颗从陆远胸口洞穿的子弹同样打进了她的胸膛。
一切都令人猝不及防……
突然到陆远来不及说一句话便倒在她的肩头。
她跪着哀求陆远起来，可那残留在耳旁的微弱的呼吸声正在无情的悄悄消失。
甲板上乱做了一团，枪声四起。
汪阳还有老金和蛇头的人拼杀了起来。
没有人顾得及他们两个，就仿佛被遗忘在了世界的某个角落，而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将方才的意外在脑海中串联起来。
是怀里的这个男人看到了危险，替她挡了子弹……
她多希望这是假的，是她的幻觉。
“你为什么不能像我一样自私一点……”她的话是在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中说出，“为什么？”
耳旁静悄悄一片。
她的问题就像一直以来陆远问她那样，没有回应。
“陆远？”
“陆远！？”
“……”
掉落在一旁的对讲机里传来杨婧匆乱的呼声。
陈鸥缓慢捡起，血花印染的面孔上是压抑不住的痛苦，久久，她咽下了这些无法承受之重，如释重负般地轻笑着回杨婧。
“别担心，他死了我会陪着他一起死……”
一个吻在话落时，从陆远渐渐苍白的唇上离开。
接着，她轻轻地放平了陆远，在火光和枪声之中宛如一个堕入地狱的魔鬼般一步步走到了汪阳的身后。
“你！？”
手里的枪被一把夺去，汪阳猝不及防地看着眼前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陈鸥。
下一秒，在他目瞪口呆之中，陈鸥不要命般地走向甲板的另一头，那里的蛇头和他的手下已经被老金压制在船舱的通道之中。
巨大的压力之下，蛇头的人终于承受不住，主动将手中的枪丢了过来企图投降。
通道内，蛇头也早已受伤倒在地上。
被枪打中后麻痹失去知觉的手瘫软地贴在地上，就连手中的枪也都无力再举起。
在一众瞩目之下，陈鸥不顾这些人的临死反扑，一个人缓慢走下了通道。
“小鸥！”
不顾老金的阻拦，她的眼看着他们的面孔后，又再次涣散地朝着前方行进。
“是他们开的枪，血债要血偿的……”
说完的刹那，
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她的力量能够让她压抑心中的怒火。
她看都没有再看一眼，顺理成章地完成了收起枪落地过程。
通道内多了几具尸体，可她再也无法被轻易触动。
这一切更像一个仪式，祭奠着逝去的人也祭奠着逝去的自己……
…………
…………
再次来到船头时，
她只看到了地上的一滩血迹，
还有上空盘旋着离开的直升机。
那刻，
她多期待奇迹能够发生，
希望着是陆远自己爬上的飞机。
海风轻轻，
微卷的发鬓湿透了贴在了嘴角边。
不经意地蠕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所有人都散了，
整条船的甲板上只剩下了老金和她，
她望着周围昏暗的火光，
这就像一座坟墓，
埋葬的不止那些已经冰冷的尸体，
还有她的一切。
“走吧……”
老金依然不急不躁。
陈鸥握着枪的手仿佛被老金的话唤醒般，终于开始颤抖。
“我还能去哪？”
老金从怀中掏出那张照片。
上面有他和陈文还有另一个女人的合照。
随后指着跳到救生皮筏上的汪阳。
“跟着他走，然后去找这个女人，她会帮你。”
“她是谁？”陈鸥问。
“她叫米萨，我和小文都喊她小萨。”
“找到她之后呢？”
老金看着她失魂落魄地模样，第一次严肃了些。
“找到她，你将来或许会有报仇的一天……”
沉默着许久，
陈鸥将照片紧紧握在手里。
随后她看着老金。
“那你呢？要去哪？”
老金笑了笑。
回答她。
“小文还活着，还需要我。”
“……”
“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保证你还活着，只有活下去，将来才有回来的机会。”老金拍着她的肩头，“走吧！”
这回，
陈鸥低沉了许久的额头终于渐渐昂起。
只不过此刻那双曾经清澈如水的眼眸里，再也没有了更多的东西，仿佛在陆远的消亡后，人间留下的不过是一具皮囊。
“嗯！”
【ps：以后的章节统一免费，停更了这么久算是给大家的补偿，因为一些私事更新仍旧不会很稳定，但是起码不会tj，这点说过的是不会食言的。】
